白霧起,殺戮開始。
白霧散,殺戮結束。
那些死傷不知多少的馬族人,發着悽哀的叫聲,彷彿是見不得清明的冤魂那樣,隨着散去的白霧,也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中。
這也是規矩,是白虹族與馬族定下的規矩,爭奪既定夫人的殺戮,隨着白霧起開始,又隨着白霧落結束,誰都不能違抗。
宋元嘉等人站在屍體中間,擡頭看了眼高牆上的夫人,長長鬆了口氣。
沒有以往該有的歡呼勝利聲,因爲有兩個兄弟沒了腦袋,三個兄弟成了獨臂人,十數個兄弟都掛彩了,這都是因爲崑崙倆人的突然出現,讓一場打靶式的遊戲,變成了真正的戰爭。
幸好有兩位長老在,才能在白霧散去之前,活捉了那兩個白衣女人。
除了兩大長老之外,沒有誰看到新姑爺動過手,白霧遮掩了他的行動,等白霧散去時,大傢伙只看到他躲在大小姐身邊瑟瑟發抖,很害怕的樣子。
所有武士都對姑爺投向了鄙夷的目光,高牆上的白虹也是這樣:到底不是陸寧,眼淚藥效過去後,就變成一廢物了。
崑崙與漠北北都受傷了,渾身都是鮮血,就算沒有武士把刀子擱在她們脖子上,她們也不再有體力逃走了,只是緊閉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像死屍。
“與崑崙一起來的那個人,不是陸寧?”
站在那麼高的城牆上,白虹說話的聲音卻清晰可聞。
“不是。”
三長老擡頭:“是一個女人。”
“她是誰?”
白虹又問。
“暫時還不清楚,不過她的身手不再崑崙之下。”
三長老猶豫了片刻,才沉聲問道:“請問夫人,怎麼處置她們?”
三長老與白虹對話時,五長老眼神複雜的看向了陸寧。
剛纔在白霧中廝殺時,宋元嘉等人沒看到漠北北倆人是怎麼被制住,又搞得渾身鮮血的,可兩個長老卻是很明白。
三長老姓宋,漠北北是土豆老的親孫女,與她有着快刀也斬不斷的關係--但如果沒有陸寧在場,她就必須得跟漠北北拼個你死我活了。
其實三長老也不知道,她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在選擇相信陸寧,還是相信夫人的思想鬥爭中,她權衡了很久,最終咬牙相信了陸寧:夫人在這些年中的某些行爲,已經引起了長老們的關注。
五長老也是這樣想的。
當然了,她也做好了鑄就大錯的準備,到時候不用誰來懲罰她,她也會自殺謝罪的。
陸寧,希望你別讓我失望,要不然我必殺你!
看了眼陸寧的五長老,心中這樣呢喃時,就聽高處傳來夫人輕飄飄的聲音:“就地格殺,以儆效尤吧。”
既然來者中沒有大長老不惜跪地求情的陸寧,白虹殺崑崙與一不知名女子,還是沒誰會反對的,也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是。”
三長老躬身答應了聲,右手一翻,亮出了一把短刀。
“慢、慢着!”
在本次大戲中有着舉足輕重位置的一號女主,這時候閃亮登場。
好戲,要開場了麼?
白虹眉梢眼角掠過一抹殘忍的笑意,在心裡說道。
好戲,終於要開場了。
已經有身孕在身的宋楚詞,不顧姑爺張良華的極力反對,幾大長老恨鐵不成鋼的兇狠眼神,極
力堅持要放走崑崙倆人,爲此她寧願付出任何能付出的代價。
“放她們走也行,也不需要你付出太大的代價。具體的,大長老已經說清楚了。楚詞,我以白家長輩、與九幽夫人的雙重身份,最後一次警告你,希望你能想清楚後,再做決斷。”
白虹強壓在心底的莫名興奮,在說出這番話時,表面上也是無盡的冷漠,望着宋楚詞的目光,更是犀利的嚇人。
“無論我遭受什麼樣的懲罰,我都不會在意。”
宋楚詞很有幾分烈士行刑前的大無畏精神,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放她們,走!”
她身邊的新姑爺張良華,卻跳着腳的蹦了起來,面目猙獰的嘶聲吼道:“不,不行!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放她們走!”
“張良華,你不同意?”
三長老站了出來,語氣陰森的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你在這兒哪有什麼發言權?”
“我、我--”
張良華呆住,瞪大眼睛望着白虹,滿臉都是哀求的神色。
他是多麼希望,跟他有深入關係的九幽夫人,能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放他一馬,只需稍稍歪歪嘴巴,他就不用再按照規矩,陪同宋楚詞去九幽地府受罪了。
白虹笑了,很親切的樣子:“張良華,你是我親手爲楚詞挑選的丈夫。在此之前,你的表現讓我很滿意。嗯,真的很滿意。”
她雖然在笑,可她說出最後兩個字時,就連石頭人也能從中感受到殺伐之意,假如張良華再說半個不字,腦袋就有可能憑空掉下來。
區區一個張良華,在白虹心裡就像用過的安全套。
大小姐已經懷孕了,就像地裡撒上種子後,誰還會在乎播種機去了哪兒?
聽白虹這樣說後,臉色好像死人臉的張良華,身子搖晃了下,爛泥般的癱倒在了地上,宋元嘉等人再看他時的眼光裡,已經都帶上了明顯的幸災樂禍。
“好,既然楚詞執意要這樣做,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唉。”
白虹苦勸不成後,低低嘆了口氣,轉身走時對大長老說:“大長老,一切都有勞你了--送她去九幽地府時,不要告訴我,我再也不想看到,不爲白虹族考慮的白家後人。”
“是,夫人。”
大長老躬身從命,等夫人走後才轉身:“五妹,你帶人送她們(崑崙倆人)出去吧。二妹,三妹你們隨我一起,送--”
說到這兒,大長老看着宋楚詞慢慢搖了搖頭。
“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
一路上,張良華都在不斷哀嚎這句話,只是沒誰理睬他,最多在押送他的宋元嘉心煩時,擡腳在他身上狠踢一腳。
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過從光明中走到黑暗中的經歷,晝夜轉換就是最平常的一種了,可從沒有任何塵世間人,在九幽世界內有過這樣的經歷。
宋楚詞與陸寧算是‘先行者’了,在走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後,處身魔幻世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地下泥濘不堪,屍臭的味道總是強烈衝擊着他們的嗅覺,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到處都是閃着螢火的眼睛,以及鬼片中才有的悽哭聲。
隱隱約約中,還能聽到牙齒在啃咬骨頭的咔咔聲。
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能夠有稀疏的樹木、低矮的灌木叢生長,就已經是違反了外界上的自然規律,唯有潺潺的流水聲提醒人們,他們可能還活着。
十數個火把
燈籠拉聚集在一起,也只能把周遭幾米內照清楚。
宋楚詞再也沒有資格乘坐御輦了,她得像所有人那樣,在泥濘的沼澤中艱難前行,摔倒了也不會有誰來攙扶她,因爲步行去九幽地府,本來就是她該付出的代價之一。
漸漸地,稀疏的樹林、灌木叢不見了,腳下的泥濘也變成了堅硬的岩石,那些在兩側閃動的熒光,悽哀的哭泣時,也都慢慢地消失。
卻有牙齒打顫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這是負責護送宋楚詞去九幽地府的武士們發出來的。
三個長老沒有誰責怪他們,因爲她們自己現在也很緊張。
從她們兒時起,就知道這地方是白虹族的禁地,是魔窟,最最可怕的惡魔就居住在這兒,張開血盆大口的隨時準備吃人。
沒有了樹林灌木叢,沒有了那些馬族人後,腐屍的味道卻更加強烈,如果宋楚詞沒有喝下‘眼淚’的話,這會兒絕對會中毒。
護送她的那些武士中,不斷有人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張大嘴巴的嘔吐。
“你們就在這兒等吧。”
當宋元嘉也受不了時,大長老發話了,伸手從腰間摘下一個皮囊,遞給了他:“這裡面是‘眼淚’,喝下後就會好的。”
聲音很輕,就像怕吵醒那個藏在暗中的惡魔。
宋元嘉等人很清楚,除非連續七天都喝眼淚,纔會中毒變成鮫人,一次半次的不但無傷大雅,還有抗毒的功效,連忙低聲道謝。
“別哭了,再哭我就會把你從這兒扔下去!”
大長老伸手,把癱坐在地上‘營養哭泣’的張良華提起來,好像拖死狗那樣的向前拖行,很快就消失在宋元嘉等人舉着的火光中。
滴答,滴答--明明是站在空蕩蕩的石頭山包上,四周卻傳來洞穴中才會有的滴水聲,這就證明大長老三人已經完成了護送任務,接下來就該是宋楚詞與張良華一起,走下這個藏在下面黑暗中的小山谷了。
“活着回來,也許會有驚喜。”
大長老鬆開張良華,把手裡的火把塞到了他手裡,淡淡地說。
事到如今,張良華已經無路可退,只能咬牙點了點頭,舉着火把與宋楚詞一起,戰戰兢兢的走下了那條小路。
小路的盡頭就是山谷,山谷的盡頭就是一個洞穴。
這個洞穴,就是九幽地府。
裡面生活着一些據說是因爲兩條魚而從某個空間穿越到這邊來的惡魔,據說它們爲了能重返它們的世界,特意把兩條魚送到了外界,希望能借助人類的智慧,解開藏在其中的神秘力量。
站在岩石上的大長老三人,目送兩個緩慢移動的火把,最終消失在了山谷盡頭後,才痛苦的閉了下眼睛。
她實在不敢相信,她的小重孫陸寧,能結束長達上千年的家族噩運,更不敢相信早就引起她們懷疑的白虹,會與九幽地府內那些惡魔串通一氣,來做某些見不得人的事。
“啊!”
一聲淒厲的女孩子尖叫聲,清晰異常,打破了比死還要沉重的死寂。
接着,就是怪笑聲,很像男人,還是很多男人,還有張良華的嘶啞的叫罵聲,就像一隻只看不見的蝙蝠,從黑暗中呼嘯着飛了出來。
大長老嘴角猛地一抽時,背後遠處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來者是五長老,附在大長老耳邊,顫聲說:“夫人,夫人已經不再房間內了--在她的塌下,有個秘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