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斌是陸寧的發小。
倆人的關係,其實也不是太好,因爲比陸寧大半年的韓斌,小時候在他被人欺負時(陸先生兒時就像小姑娘那樣秀氣),沒有給他擋過刀子,更沒有在放學路上忽然有惡狗追上來時,替他斷後,反而有多快就跑多快。
至於抄襲陸寧作業,揪前面小姑娘辮子卻讓小陸背黑鍋(誰讓他們是同桌了)這種事,更是沒少做。
所以說起來,倆人之間的感情應該很一般纔對。
但在陸天明夫妻倆忽然神秘失蹤的那個夏季,正被老子娘逼着要考個好中學的韓斌,卻曠了一個月的課,陪着陸寧找爹媽。
更是把老韓家好多年才苦苦積攢下的三千塊錢偷出來,送給了要去外地找人的陸寧。
陸寧覺得,哪怕是到死的那一天,他也不會忘記在火車啓動後,趴在車窗上看韓斌被他追來的老子,一個大腳就跺倒在地上,哭着喊着滿地打滾求饒的樣子。
每次想起來,鼻子就特麼的發酸,忍不住的想流淚。
就像現在。
“特麼的,老子下輩子,也得做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擡手擦了擦眼角後,陸寧撥通了山羊的電話。
手機響了老大會兒,才被接通,山羊先半死不活的咳嗽了好幾聲,罵道:“哪個孫子大半夜的給老子打電話?”
這老東西,明知道是寧哥給他打的電話,卻偏偏罵這句話,擺明了是在守着和尚罵禿子,很欠揍。
如果是放在以前,陸寧絕對會讓山羊領略一番他的罵人神功,但現在他卻沒有罵,只是呵呵的笑了下,說:“我想殺人了。”
山羊那邊馬上就沒了動靜。
“我想殺人了。”
隔了足足半分鐘後,陸寧才又淡淡的說了句。
山羊這時候肯定坐了起來,打起了所有的精神。
因爲他應該很清楚,陸寧說這五個字中,所代表着的含義。
兄弟一起闖蕩江湖那麼久了,不管陸寧遇到多麼窮兇極惡的主,都沒有殺過人--這是他跪在恩人面前承諾過的,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殺人。
陸寧是那種把誓言當做狗屁的主,可他卻從沒有違背過對那位老人的承諾,無論任何時候,又是碰到任何事。
現在陸寧卻大半夜的給他打電話,說要殺人了。
短短五個字,就讓山羊在瞬間想到了至少十七八件事。
再次咳嗽了一聲,山羊才緩緩的說:“天亮後,我就去青松山上香。”
青松山,是內地某處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距離明珠足有兩千里路,那兒埋葬着撫養陸寧長大的老人。
山羊說是去老人墳前上香,就是要告訴老人,陸寧要殺人了。
無論陸寧爲什麼要開殺戒,山羊都希望九泉之下的老人--如果陸寧因此要受到某種懲罰,都由他山羊來一力承當。
這同樣是山羊在老人臨終前,答應他的承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山羊就是陸寧的監護人。
陸寧殺人,不管是任何原因,山羊都得負全責。
“那就麻煩你跑一趟了。”
陸寧沉默半晌,才問道:“你爲啥不問,我要殺誰?”
“無論你要殺誰,哪怕是沒有任何理由,那個人都該死。”
山羊淡淡的回答:“需要我通知老闆娘他們嗎?”
“好久沒有見他們了,還真有些想。”
陸寧笑了笑,才說出了要殺人的緣由:“我這次,要去塔希科,韓斌被人綁架了,應該是些有組織的恐怖分子,算是老闆娘他們的同行了吧。”
“我知道該怎麼做,要不要通知--算了,你先睡吧,殺人是個體力活,得養足精神才行。明天一早,等我電話。”
山羊猶豫了下,扣掉了電話。
相比起地處北方的唐王來說,明珠這邊要暖和了許多。
山羊下地,走到了窗前推開窗子,擡頭看着南方的夜空,輕聲笑了聲:“呵呵,我敢說你們肯定會後悔的,因爲你們喚醒了一頭沉睡的惡魔。”
“盛宴,這絕對是一場盛宴。嘿嘿,我老人家怎麼可能會缺席這場盛宴呢?”
山羊神經質般的自言自語了片刻,霍然轉身快步走到了掛衣櫃前,從最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了一部老式諾基亞手機。
手機一點也不起眼,裡面也只存了幾個人名。
但山羊知道,從他開機後播出第一個人名開始,一場殺人盛宴,就算悄然拉開了帷幕。
有人要死了。
有人卻在做着繁衍後代的事兒。
下午兩點半,說起來絕不適合做這種事,不過野獸纔不會在意這些。
野獸是個黑人,至於他的本名叫什麼,誰都不知道,可能連他自己都忘了。
或者,就算他知道自己本名,也喜歡別人稱呼他野獸--就像大白天的,跟三個歐美女郎就在夏威夷的遊艇上做這種事,好像也唯有野獸才能做得出來。
野獸般的野獸正在讓一個女郎狂喊着要死時,搭在椅子上的襯衣裡,卻忽然有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手機鈴聲很怪,這幾個女郎都沒有聽過,好像是東方那個神秘國度的語言。
野獸般的野獸,忽然停止了野獸般的動作,霍然擡頭翻身下馬。
椅子上坐着個女郎,看出野獸要來拿電話後,連忙討好的搶先拿了出來。
一款老式諾基亞,跟野獸當前的地位、形象一點都不匹配,所以女郎搞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一部電話。
仗着她是最受野獸喜歡的女郎,撇了撇嘴很隨意的接起了電話,嬌滴滴的問道:“哈羅,哪位?”
“野獸呢?”
一個乾巴老頭子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
“喲,你誰呀,野獸也是你叫的?”
女郎嗤笑一聲,正要再說啥時,就覺得眼前一花--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等她感受到火燒般的疼痛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野獸一耳光,從椅子上抽到了甲板上。
更驚訝的看到,平時在那些本地名流面前,都腆着臉跟大爺似的野獸,這時候卻像孫子似的捧着那個破手機,用她聽不懂的漢語,解釋着什麼。
海風吹來,夾雜着那個蒼老的聲音,說出的一句話。
一年後,直到女郎認識了一個來自華夏的老闆,跟他學出了這句話,這才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陸寧要殺人了,塔希科。
陸寧是誰,塔希科又在哪兒,不管是現在,還是一年後,女郎都不會在意。
她現在只是看到,野獸在聽完那句話後,馬上就掐斷手機,野獸般的咆哮着船長,命令他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岸邊,超過五分鐘就會擰下他的腦袋。
腦袋隨着彎腰,低低的垂下,
巴克只能看到老闆娘那雙紅色細高跟綁帶皮涼鞋。
在德國柏林舒雅克會所工作的員工,沒有誰敢在她面前直着身子。
這倒不是說老闆娘長的很嚇人,相反她還相當美貌,尤其是前凸後翹的身材,更是讓人看一眼,就會覺得口乾舌燥……絕對是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但巴克等會所員工,卻從來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哪怕是做夢,因爲他們都很清楚,這個性感風騷的老闆娘,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
據說,四年前會所剛開張時,一個當地名流喝多了後,曾經當衆摸了老闆娘的屁股一下--然後,當着足有八十個大有來歷的客人,老闆娘笑着用刀子,把名流的右手,硬生生的跺了下來。
事後,不但沒有人任何人來找老闆娘,那位名流還吊着剛縫住的右手,從醫院內跑來賠禮道歉。
就這樣的老闆娘,誰不怕?
哪怕她再漂亮,貌似也不如小命值錢。
所以巴克每次跟老闆娘走個迎面後,哪怕手裡端着盤子,也會趕緊閃到一旁,彎腰躬身施禮。
他雖然低着頭,卻能感覺出老闆娘纔不會看他。
老闆娘在陪一位尊敬的客人。
巴克想不出,得有多麼尊貴的客人,才能讓老闆娘率領七八個會所高層,在門口苦等半小時。
“傑克先生,請。”
老闆娘經過巴克身邊時,巴克嗅到了醉人的體香,腦子微微一暈時,就聽到一陣奇怪的鈴聲響起,老闆娘身邊的秘書露絲,馬上就拿出了一個手機。
低着頭的巴克,眼角餘光看到本來巧笑嫣然的老闆娘,臉上的笑容猛地凝固,也不管尊貴的傑克先生就在旁邊,一把奪過了手機。
巴克懂得一些漢語,再加上醉人的老闆娘就站在他身邊,所以能聽到、聽懂手機那邊的人在說什麼。
陸寧要殺人了,塔希科。
巴克能聽懂這句話,也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卻不理解老闆娘接下來的舉動--電話還沒有扣掉,就撇下尊貴的傑克先生,用幾乎是狂奔的速度,跑向了電梯那邊。
包括傑克先生在內的人,都被老闆娘的突兀反應給驚呆了。
一副天牌,在賭桌上的賭資高達兩千萬美金時,足夠驚呆站在賭場老闆響尾蛇背後的美女毆賴爾。
只需老闆的對手放下牌,這些錢就全是老闆的了。
最多兩秒鐘!
儘管贏錢的是老闆響尾蛇,而不是自己,端着盤子的毆賴爾還是熱血沸騰。
毆賴爾是老闆指定的‘秘書’,除了要像所有美女秘書要爲老闆提供包括上炕的服務外,最大的特色,就是已經有四年時間,爲老闆保管一部從來沒響起過的手機了。
毆賴爾對這部手機很好奇,卻不敢問--她的前任問過,所以滿嘴牙齒都被打掉,趕出了賭場。
但就在毆賴爾已經忘記這部手機的存在,做好老闆贏錢後會狂笑着抓起一把錢塞進她衣服時,手機卻響了。
正要狂笑的響尾蛇,馬上就用最快的速度抓起了手機。
毆賴爾當然不敢問什麼,只是看到老闆臉色猛地一變,接着笑着喃喃說了句:“嗯,陸寧要殺人了麼?很好,很好。”
然後,老闆就再也沒管那幅天牌。
那已經到手的兩千萬美金,絲毫擋不住他衝出賭場的腳步,就像一堆廢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