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玉雕刻般的後背上那顆骷髏頭後,過了了很久,陸寧都沒有說話,更沒有任何動作。
卡秋莎蜷縮着身子背對着他,隨着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全身的肌肉、神經越繃越緊,無論怎麼用力咬着嘴脣,都無法阻止身子在發抖。
感覺渾身都在發燙微微眯着眼的卡秋莎,就算不通過鏡子,也能猜出陸寧發呆,是因爲看到了她後背上的黑色骷髏頭。
她忽然很怕。
怕陸寧在看到骷髏頭後,會回想起在羅布泊內那曾經的一切。
只要陸寧回想起那一切後,就會知道她撒謊欺騙他了:他確實救過她,可絕不是在大海上,而是在那個無比恐怖的黑暗世界內。
“你很--緊張?”
陸寧慢慢坐在了炕上,左手在那顆骷髏頭上緩緩撫摸着。
卡秋莎不敢說話,卻閉緊了雙眼,心中祈禱偉大的上帝:就算陸寧能回想到什麼,繼而察覺出她欺騙了他,也不要就此生氣而一走了之,最好是給她個解釋的機會。
“這是胎記,還是刺青?”
陸寧又說話了。
猛地,神經即將繃斷,心臟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卡秋莎,徹底放鬆了下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有細細的汗珠浮了上來,低低的回答:“是、是胎記,我們西伯人特有的種族遺傳胎記--以前,我曾經跟你說過的。”
“哦,是嗎?我也想不起來了。”
陸寧慢慢躺下來,慢慢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說:“不過這玩意在你身上,無形中讓你平添了幾分魅力。嗯,就是特別吸引男人心動的那種邪惡。”
陸寧說的不錯,白瓷般細緻光滑的皮膚上(因爲特殊的成長環境,卡秋莎可不像她的祖輩那樣,汗毛孔粗大,好像豬皮似的,而是比亞洲人種的皮膚還要細膩),忽然出現這麼一顆詭異的骷髏頭後,絕對會產生一種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邪惡。
就好比現在都市女孩子,爲了平添自己魅力,都在身體某個部位,會刺上蠍子、毒蛇啥的,就能把‘美女與野獸’的另類魅力,給徹底激發出來了。
“你、你喜歡嗎?”
卡秋莎低低的問道。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不過我卻覺得,正因爲有它的存在,所以才讓我要佔有你的欲、望更加強烈。”
陸寧想了想,實話實說。
“那--就好。”
卡秋莎輕輕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陸寧擡手扳着她肩膀,稍稍用力,讓她翻過了身。
看着嘴脣在哆嗦的女孩子,陸寧覺得他有必要再問個問題:“你確定,你家大人不會反對我這個窮小子?”
“我確定,他比我還要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因爲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儘快生一個小寶寶,成爲西伯集團的第三代繼承人。”
卡秋莎看着陸寧的眼眸裡,全是如水的柔情。
“那我開始了。”
“嗯。”
“放鬆些,別緊張。”
“等、等等。”
“怎麼了?”
“疼--嗎?”
“不等,一點都不疼。”
“真得?”
“我騙你呢。”
“那你開始吧……要輕些。”
“做好準備了?”
“嗯。”
“全身放鬆。”
“嗯。”
“不、不疼是吧?”
“啊--”
“咋了?”
“你、你騙人--疼,很疼!”
女孩子淚水猛地迸濺出,喊出這句話時,放在他後背上的左手,猛地抓了一把。
“很快就不疼了。”
“你騙我!”
“這次可沒騙你。”
陸寧低頭,在女孩子紅紅的脣兒上輕啄了下,低低的聲音充滿了不真實的蠱惑:“接下來,你會感覺自己像是在飛,從很高很高的雲彩裡飄呀飄的,就像做一個獨特的美夢那樣,忘記所有的一切。”
卡秋莎輕輕吸了下鼻子,低聲問道:“那,我還會醒來嗎?”
陳婉約醒了過來。
女人並沒有動手,只是重複說了她說過的一句話,她就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雙眼翻白的昏了過去。
昏迷後去過的那個世界,無比的黑暗,冰冷。
她醒來後的世界,卻比昏過去的那個世界,還要殘酷,正如身穿黑色繡花輕紗長袍的女人,依舊站在那兒,眼神空洞且又木然的看着她那樣。
一個人,能被別人的一句話給打擊的昏過去,那句話得有多麼的可怕?
陳婉約深有感觸。
她惡狠狠的瞪着女人,全身都在發抖,嘴角更有鮮血淌下。
女人就這樣看着她,空洞木然的眼眸中,慢慢浮上一絲幸災樂禍的樣子。
“你、你沒有騙我。”
緊攥着雙拳的陳婉約,在手指甲慢慢刺進掌心時,終於說話了。
聲音中,帶着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的冷靜。
女人笑了下,應該是很美麗卻偏偏又很詭異的笑:“你是塵世間最最可憐的女人--無論是誰,都不忍心欺騙你的。”
“那個讓陸寧種了屍毒的九幽王,纔是我的親生女兒?”
陳婉約擡手撐着牆壁,慢慢站了起來。
儘管她雙膝在打顫,身子更是抖的厲害,可還是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女人面前。
眼看就要鼻尖碰到女人的鼻尖時,女人好像有些忌憚她雙眸中濃濃的恨意,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怎麼,你怕了麼?咯咯。”
陳婉約瘋狂的咯咯嬌笑一聲,繼續逼近--細鋼絲繃緊,拽住了她的琵琶骨。
撕心裂肺的身體疼痛,卻無法給她造成一點點的影響,她依舊固執的向前踏步。
女人沒說話。
她實在懶得跟一個失去理智的女人說什麼,再次退後了一步。
原地踏步的陳婉約,終於意識到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走到女人面前後,這才慢慢倚在了牆上,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我已經說過了,誰都不忍心欺騙你的。”
女人慢悠悠的回答。
“那你告訴我,從小被我撫養長大的楚詞,是誰的女兒?”
陳婉約問出這句話後,才感覺到了揪心般的疼,本來就慘白的臉色,立馬變成了死灰色。
“她的親生母親嘛。”
女人慢悠悠的說着,看向了陳婉約背後的那座京觀。
陳婉約下意識的回過頭,也看了過去時,就聽她說:“在最下面。沒有了生命力的骷髏,是最適合放在最下面的。”
雖說女人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陳婉約,說京觀最下面有一顆骷髏頭,纔是宋楚詞的親生母親,但最底層也有七八個,而且都是一個樣子的,實在無法分辨出哪一個纔是。
況且,陳婉約也沒打算去找那兩個骷髏頭,只是看了片刻,就依着牆壁慢慢出
溜到了地上,啞聲問道:“你能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看在我--是一個可憐人的份上。”
每隔五十年,被封印在羅布泊下某個黑暗世界的生靈,就會迎來一次涉足中原的機會。
成功,它們就能掌控外面的那個世界。
失敗了,它們最多被打回原世界,邪惡力量卻不會消失。
這種五十年一次的循環,已經延續了上千年。
站在女人的立場上,上千年的時間都沒衝出黑暗走向世界,這無疑是相當悲哀的,讓它們無比憤怒的,卻又無可奈何的。
因爲它們在五十年的時間內,無論積攢多麼駭人的力量,可最終都會被外面那個世界中的人類打回原形。
當然了,外面那個世界的人類,會因此付出記起慘烈的代價。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痛定思痛--就像外界科學界總會在一次試驗失敗後,會從失敗中總結經驗,避免在下一次的試驗中再犯同樣的錯誤那樣,黑色時間中的它們,也在爲它們的最終夢想改進着方式。
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的那次春分,經過上千年不斷改進的黑暗世界生物,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黑暗世界的主人,在付出很大的代價後,終於促使兩朵彼岸花盛開,來到了地面上。
但無比可惜的是,就在它們‘興高采烈’的要衝出羅布泊,去佔領那個花花世界時,意外發生了。
“我們說什麼也沒想到,勝利在望時,忽然有三顆原子彈--”
女人說到這兒時,從容優雅的聲音中,攸地浮上濃濃的不甘恨意,嘎聲說道:“就在我們周圍爆炸!數百上千的先輩,只是在瞬間,就化爲了灰燼!慘象--慘不忍睹。”
陳婉約笑了:“咯咯,很可惜啊,我晚生了好多年,沒能親眼目睹當時原子彈爆炸後的盛況。唉,還真是遺--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脖子一緊,倚着牆的身子就像被一根繩子給吊起來那樣,離地足有半米。
原來,她被悠忽飄到她面前的女人,擡手掐住脖子舉了起來。
沒有絲毫的費力,就像在舉着一個紙人那樣,那雙空洞木然的雙眸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那張無比嫵媚精緻的臉,也變得是那樣猙獰,可怕。
被上吊的人,滋味當然不好受,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舌頭都慢慢伸出來後。
可陳婉約卻固執的笑着,很用力的笑。
嗯,她這時候笑的樣子,肯定很難看。
但這有什麼呢?
死了,也要笑!
女人當然不會讓她就這樣死去,就在她雙眼慢慢翻白,生命跡象即將消失時,鬆開了手。
砰的一聲,陳婉約摔倒在了地上,頃刻後就雙手捂着脖子,劇烈咳嗽了起來。
“在我不讓你死時,你是死不了的。”
女人又已經退回了她原先站立的地方,那張臉也恢復了曾經的美麗,好像從沒有可怕過那樣:“所以,你最好再試圖激怒我,那樣除了讓你受罪外,你什麼都得不到。”
陳婉約慢慢坐了起來,依舊拿手捂着脖子咳嗽着,艱難的笑道:“其、其實你根本不知道,痛苦,有時候也是一種享受。”
卡秋莎終於相信:痛苦,有時候竟然也是一種享受。
此前的大半年中,她在書本上讀到‘痛並快樂着’這句話時,還是很不解的。
因爲她覺得,痛跟享受,完全是冰與火的對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