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打攪到二位談心吧?”
山羊在穿上長袍馬褂時,再說話就會酸了很多。
一點也不如毛驢直接,很蠻橫的擠在兩個大哥中間,伸出舌頭在倆人臉上各自舔了下後,就安心等待有手在給它撓癢癢了。
陸寧在毛驢腦袋上拍了下時,林舞兒向旁邊靠了下。
女孩子在任何時候,尤其是守着山羊這種思想齷齪的傢伙時,必須得表現的矜持點才行。
“酒呢?”
陸寧纔不在乎。
“什麼酒?”
山羊走下河堤,坐在了白色藤椅上,掀起長袍後翹起二郎腿的樣子,老學究的嘴臉更盛。
“沒酒你來這兒幹啥?”
陸寧打了個哈欠,擺手正要讓他滾蛋時,一個易拉罐就從腦後飛了過來。
看都沒看一眼,陸寧擡手接住打開,一口氣喝乾後,才把空瓶子扔給毛驢,讓它咬着玩。
“兩天前,樓宇湘去了燕家別墅。”
山羊裝老學究沒裝多久,就從椅子上下來,蹲在了地上。
他更喜歡這種休息的方式:一個人站的越低,就越不會被人放在眼裡,那麼他再做事時,成功的機會就會大很多。
“他們兩家早就認識的,樓宇湘去燕家也沒啥奇怪的。”
看着咔吧咔吧咬易拉罐的毛驢,陸寧說:“樓宇湘好像喊燕春來四哥的。”
早在前年燕春來過生日的那天晚上,陸寧可是在寧耀酒店的大堂內,親眼看到樓宇湘跟他們夫妻寒暄來着。
“還有一個人,也去了燕家別墅。”
蹲坐着的山羊又說:“那個人姓郭。”
“郭易秦?”
陸寧眉梢微微皺了下。
現在的郭易秦,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京華郭家,而是龍頭傳承給他的那個強力、且又神秘的部門。
“不是,是郭易行。”
山羊搖了搖頭,說:“京華郭家一個地位不咋樣的紈絝,是郭易秦的兄弟。”
“原來是他。”
陸寧笑了。
他又想到了兩年前,受僱於宋楚詞給她當爸爸時,郭易行就曾經去過宋家,小宋扯着盜聖的虎皮大旗,滿天吹噓一番的當晚,陸寧拿到了一塊百達翡麗。
“你別小看他。”
山羊眯着眼說:“他出現在燕家,就是代表着京華郭家。最起碼,郭易秦很相信他。”
“我從不小看任何人,要不然我也不會活到現在。”
陸寧隨手揪下一片草葉,噙在嘴裡嚼了幾下才低聲說:“現在我總算搞清楚了,樓宇湘那麼精明的女人,怎麼會不顧忌崑崙了。原來,他們幾家聯手,已經找到了對付九幽王的辦法。”
“就憑他們幾家,就能對付九幽王?”
山羊曬笑了一聲。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對付不了的人。”
陸寧嘴上的草葉來回動着,若有所思的說:“毫無疑問的是,郭易秦他們三家聯手,也不如龍頭在世時,能給九幽王造成的威脅大。可他們卻動手了,這就證明……”
說到這兒時,陸寧閉上了嘴。
聽得出神的林舞兒,擡頭看了他一眼後,又低下了頭。
山羊也沒說什麼,只是皺眉看着他。
本來把易拉罐咬的咔吧咔吧響的毛驢,也停住了動作。
陸寧盯着河面,很久都沒動一下。
氣氛,竟然有些
壓抑。
林舞兒有些受不了,擡手伸了個懶腰,剛要打破當前的壓抑寧靜時,陸寧忽然說:“夫人。”
“啊--你、你在叫我?”
林舞兒一呆,雙眸攸地亮了起來。
陸寧卻沒注意到林舞兒的反應,依舊盯着有一隻小鳥橫掠而過的河面,緩緩的說:“我知道了,原來是她。”
“她是誰?”
山羊低聲問道。
“夫人。”
陸寧這才擡起頭,仰望着唐王方向:“除了她之外,還能有誰敢招惹九幽王,知道她的致命弱點?我、我早該想到這一點的,在聽說崑崙跟九幽王聯手時,就該想到夫人會出面的!”
“你是說--”
山羊那張好像橘子皮似的臉上,全是驚訝:“九幽夫人,爲了剷除要掙脫她掌控的九幽王,竟然跟郭易秦他們聯手了?”
“暫時的聯手,就爲了剷除九幽王。”
陸寧說着,騰身站起:“我要回唐王,馬上。”
山羊也跟着站了起來,一臉的凝重:“崑崙,危險了。”
“九幽王一出事,郭易秦他們首先要下手的目標,就是崑崙。”
陸寧說着急匆匆走向河堤。
他現在特別痛恨自己,爲什麼沒早點想到郭易秦他們,爲了各自的利益會跟九幽夫人聯手。
可以肯定的是,當樓宇湘在決定把林舞兒逼上絕路時,針對九幽王的一張大網,早就悄悄的張開了。
九幽王的死活--陸寧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是崑崙呢?
一個人如果永遠失去了他的影子,那麼他跟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當初因爲土豆老一事,陸寧可以扔下崑崙,頭也不回的走掉,任由女孩子跪在冰涼的地上無動於衷,更不在意她隨後數年的自殘懲罰。
陸寧卻很清楚:無論何時,崑崙在他心中都佔有一定的位置,哪怕他死了,都無法改變。
所以在‘後知後覺’後,陸寧才痛恨自己的大意,更意識到他在情報方面,除了一個山羊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來源了。
這是一個大缺陷,要想跟那些渴望他死的人作鬥爭,就必須彌補上。
他得快點回去,一刻不停的!
陸寧在站起身就走時,林舞兒卻沒有動,依舊坐在那兒,只是用力咬住了嘴脣。
她得用很大的力氣,甚至得把嘴脣咬破了,才能強忍着淚水沒有在瞬間迸濺出來,只是有個聲音在腦海中瘋狂的吶喊着:林舞兒,無論你怎麼努力,你都無法讓他在聽到他兄弟危險時,爲你考慮一下,哪怕幾聲安慰!
我不能哭,我要堅強,這個世界上,無論誰離了誰,都能過下去的--林舞兒艱難的深吸了一口氣,倔強的擡起頭看向了遠處,正要強迫自己露出笑容,衝陸寧的背影說一句路上小心些時,有人攬住了她的肩膀。
陸寧屈膝,彎腰把林舞兒抱在懷裡,用力抱了下後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替你拿回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別忘了,我剛答應過你一個條件,無論是做兄弟,還是別的,都是你說了算的。”
說完這番話後,不等林舞兒有什麼反應,陸寧就鬆開她轉身衝向了河堤:“毛驢,你跟秦大川一起留下來陪二哥。格林德,快點滾出來!”
剛纔那麼用力才忍住的淚水,爲什麼一下子就決堤般的,嘩的淌了出來?
林舞兒搞不懂,她怎麼會一下子就開心
起來,只想一個猛子扎進小河內,變成一條只有七秒鐘記憶的魚兒,徹底忘掉剛纔要瘋狂的心痛,歡快的在河裡游來游去。
當一個人盯着魚缸裡悠閒遊來游去的魚兒時,就會把自己想象成一條魚,沒有任何的煩惱,只是爲單純的活着而活着,游來游去。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崑崙忽然想到了這句話。
這還是六年前,陸寧跟她說過的。
其實她很清楚這句話是誰(出自《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說的,不過陸寧卻說是他妙手偶得之--那麼崑崙就會固執的以爲,這句話就是陸寧說的,跟莊子惠子的沒啥關係。
如果誰敢來跟她爭執這句話的‘版權歸屬’,她肯定會用陌刀讓那個人明白:這句話,就是陸寧說的!
現在,陸寧應該變成一條在水裡游來游去的魚兒了吧?
嗯,肯定是這樣。
崑崙知道陸寧最後是抱着一顆小核彈,縱身跳下了那個滿是水的大坑洞。
人死在水裡後,會變成一條魚吧?
或許,會變成一個水鬼。
但無論陸寧化成了一條魚,還是變成了水鬼,崑崙都是無比渴望去他縱身撲下去的那個大坑洞看看--只是,那地方,在陸寧死後不久,就已經被厚達數百米的火山岩漿給封蓋住了。
無論崑崙有多麼厲害,陌刀有多麼的鋒利,她都無法割開那些岩漿,看到那個大坑洞。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陌刀斬斷了至少八十個人的脖子!
沒有誰知道,陸寧死後不久,北朝那邊有無數參與核試驗的高官、科學家,哪怕是普通軍人,隨後遭遇了多麼恐怖的襲擊。
外人不知道,那是因爲那個國家在封鎖本國消息上,有着當世任何國家都比不上的手段。
崑崙也沒打算讓別人知道,她曾經去過那個愚昧的國家,殺過一些沒有良心的人--她,只要能讓自己的心好受些,就足夠了。
“陸寧,你過來幫我一下。”
就在崑崙盯着魚缸內的魚兒發呆時,有人在喊她。
崑崙回頭,就看到林盼盼站在會所門口,衝她擺手。
對這個小姑娘,崑崙還是很有好感的:如果沒有陸寧的話,估計她早就被馬院長給糟蹋了,母親也不會慢慢好起來,現在都能來會所打工了。
會所的莫總不喜歡林盼盼放棄學業,跑來會所當保安。
崑崙卻覺得小姑娘沒做錯,如果她是林盼盼的話,也會這樣做:唯有那些虛僞的、沒幾分羞恥的人,纔會藉着自己的貧寒來博取到別人的同情後,心安理得的坐在教室內,追逐所謂的夢想。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欠誰的,只有得到後的付出,跟付出後該有的回報。
就像林盼盼現在招呼崑崙過去幫忙,那麼她就付出了‘喊叫的力氣’,就該得到崑崙去幫忙的‘回報’。
崑崙站起來走向門口,絲毫不顧忌來往的貴婦們,看她時那鄙夷的眼神。
門外左右兩邊,放着兩個大花籃。
花籃裡的花兒已經枯萎了,剛去了辦公室的莫總,隨口吩咐林盼盼扔掉那些花。
“葉隊長(面試時第一個通過的女保安)她們去了天台,聽說屋頂有些漏水。”
等崑崙走過去後,林盼盼才笑着解釋爲什麼喊她幫忙。
崑崙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伸手要去抓花籃時,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緩緩停在了臺階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