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那邊的秦小冰懵了:“是個臭男人?他、他以爲我去您身邊工作,是您對我不懷好意?”
“對。”
宋楚詞點了點頭,聲音中帶有了哭腔:“秦小冰,讓你來我身邊工作,確實我的錯,是我對你不懷好意,故意連累你被捲進一樁大陰謀。你沒發覺,可人家看出來了啊,狠狠把我收拾了一頓,到現在我的臉還沒有消腫,火辣辣的疼。”
看着翻身坐起,雙手捧着電話哽咽着給秦小冰賠禮道歉的宋楚詞,陸寧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應該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秦小冰更懵,等宋楚詞說完過了片刻後,才小心的問道:“宋總,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沒聽懂呢?”
“你不用聽懂。”
宋楚詞傷心的吸了下鼻子,說:“秦小冰,你如果還感激我是真心的幫你,那你現在就把當初怎麼找到我,我們之間又說了些什麼,原原本本的說一遍,好吧?”
這件事對秦小冰來說,一點都算不上問題。
宋總當初的慷慨態度,更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需要銘記終生的。
所以儘管她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可宋總既然這樣說了,那麼她就得把當初借錢的過程,詳細敘述一遍。
爲確定自己永遠不會忘記宋總的大恩大德,秦小冰在敘述事情經過時,就連倆人當時交談的口氣,都學得惟妙惟肖,真實再現了那天的一幕。
越聽,陸寧的臉色越來越尷尬。
他當然清楚宋楚詞爲啥讓秦小冰來親口敘述這件事,也能聽出秦小冰並沒有撒謊:人家小宋,確實在誠心誠意的幫秦小冰,纔不像他所認爲的那樣,臨死前也找個無辜女孩來墊背。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宋楚詞面前,陸寧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小人。
尤其是秦小冰接下來的話:“宋總,我不知道是誰在威脅你,必須得把我開除,我也相信您爲我遭受到了委屈--我很慚愧,只能在這兒跟您說聲對不起,沒臉再見您了。”
“沒什麼,大不了以後我對任何人都不發善心就是了。”
宋楚詞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毫不在意的說。
她越是這樣說,秦小冰那邊就越難受:“宋總,我會把用掉的錢,儘快打回工資卡的,到時候,我會把工資卡郵寄到公司財務處的。”
宋楚詞搖了搖頭:“區區二十萬,還算不了什麼。”
“我不想用了您的錢,引起那個臭男人的不快。”
“那,你去哪兒給我湊錢?”
“這個--”
“說說吧,看在我替你捱揍的份上。”
宋楚詞說的有些可憐。
秦小冰當然無法拒絕,只好壓低聲音說:“我們村的首富,他兒子早就在追求我,說我只要答應嫁給他,就給我家三十萬彩禮。”
宋楚詞眉梢一挑:“怎麼,你想答應嫁給他?”
秦小冰在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語氣有些沙啞的說:“我哥出事後,我不想父母再遭遇任何意外了。”
“不能這樣,絕不能!”
宋楚詞馬上搖頭,說道:“秦小冰,你應該是後天來公司正式報到吧?”
“是--宋總,您?”
秦小冰的語氣中,充滿了希望的顫音。
“你後天來上班,不用管我會不會遭到那個臭男人的威脅,大不了,我跟他玩命就是了,也不能葬送你
美好的人生。好了,小冰,你不要再說什麼了,後天早上七點四十,去我辦公室。”
滿臉都是‘爲了你,我不惜跟惡勢力玉石俱焚’的宋總,正氣凜然的說完這番話後,就扣掉了電話。
無視眨巴着眼睛想跟自己說啥的陸先生,宋楚詞站起來伸了個小懶腰,走向西套間:“唉,真累了,希望今晚能睡個好覺,不會做惡夢吧。”
“宋楚詞,你等等。”
陸寧說話了。
“陸先生,有事?”
伸手開門的宋楚詞,停步轉身回頭,笑吟吟看着陸寧裝傻賣呆的樣子雖說很醜陋--不過,看在自己錯怪人家的份上,陸寧也就忍了,站起身說道:“我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嚇!”
宋楚詞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嘴巴張的老大,還把手放在嘴邊,學着他說話時的語氣:“啥,啥,你要跟我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請你原諒。”
陸寧微微彎腰低頭,算是給宋楚詞賠禮道歉了,還很自得的想:我這算不算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陸先生,您可別這麼說,我承受不起的。”
宋楚詞向旁邊斜跨出一步,表示不受他的賠禮道歉:“您做錯啥了,我咋不知道呢?”
她一再裝傻賣呆的態度,讓陸寧有些不爽。
不過卻能理解受委屈之人,爲找回面子的虛僞表現,就覺得必須得端正態度,達到人家滿意纔對:“我不該在聽秦小冰來你身邊工作後,誤以爲你想連累無辜--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冒犯了你,還請你能原諒我的不理智行爲。”
“你終於知道你抽我耳光時的行爲,是不理智的了?”
宋楚詞臉上的虛僞表情,攸地消失,繼而浮上無比的恨意。
“我向你道歉。”
陸寧躲開了宋楚詞的眼睛。
“道歉,就能撫平被你抽腫的臉,就能抵消你賜予我的痛苦?”
宋楚詞擡手指着自己的嘴角:“喏,看到了沒有,這兒還有殘血,我的脖子還在疼。”
“你想怎麼樣?”
陸寧不想在自己不佔理時,總被人指責,就像乾脆利索的解決問題,去睡覺。
“你覺得呢?”
宋楚詞反問:“我該怎麼着,才能原諒你犯下的罪惡。”
“就是抽了你倆耳光而已,沒你說的那樣嚴重吧,還罪惡。”
陸寧訕笑着,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你也抽我倆耳光,把我掐個半死好了。要是覺得你力氣沒有我的大,那就翻倍,當做利息。咋樣?”
“呵呵,你想得美。”
宋楚詞呵呵輕笑。
“啥意思?”
陸寧搞不懂宋楚詞爲什麼要這樣說了。
“在塔希科雪原時,我傻乎乎的企圖用自己的清白之軀,換取某個沒良心的混蛋脫險時,就說他需要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來償還。”
宋楚詞說着,雙眸中漸漸浮上水霧,聲音哽咽了起來:“陸寧,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在做出那個愚蠢的決定時,還天真的以爲,以後無論我做錯什麼事,你都會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原諒我,肯爲爲救你不惜犧牲自己清白的我,做任何事。”
“可是,我失望了。”
宋楚詞慢慢轉過身,看着西套間內啞聲說道:“你沒有像我所渴望的那樣,來報答我對你的一番癡情。你只會用跟我媽媽上炕的
骯髒,來刺激我,傷害我--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這輩子才受這麼多的傷害,我越在乎的人,傷我越深。”
“你死後,我以爲你欠我的,就已經一筆勾銷了,所以今晚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那些事,我們之間所有的恩怨,會在你死而復活後重新算起。”
宋楚詞走進了西套間內,掩上房門時,給了陸寧一個流淚的惡毒笑容:“今晚這倆耳光,就是我們重新開始後,你欠我的第一筆債。我纔不會還回來,我要讓你以後看到我,就想到你曾經愚蠢的誤會過我--我聽說,像你這種自詡恩怨分明的臭男人,最在乎的就是欠人情分,尤其是欠女人的。”
欠債不還,還洋洋得意,那是沙比男人才會有的心思。
像陸寧這種恩怨分明的真男兒,在欠人債,尤其是欠女人債時,就算割下一塊肉來也得還清,這是他爲人處事的底線。
可人家不需要他還,哪怕是他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子,哭着喊着的請人家狠揍她一頓,人家也不會動他一根指頭。
他當然不會那樣犯賤。
只會頭疼,還有中說不出的失落。
他,真忘記塔希科雪原上,宋楚詞被東洋人抱出去的那一幕了?
沒忘記,陸寧死都不會忘記。
可爲什麼,今晚在他憤怒的擡手抽她耳光時,沒想到那件事?
難道真像宋楚詞所說的那樣,在他‘死後’,那筆賬就一筆勾銷了,誰也不再欠誰的,包括他理直氣壯的,跟陳婉約發生那種關係?
不是的。
絕不是這樣的。
他欠她的,從她被東洋人抱在懷裡那一刻起,他就欠下了債,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清。
今晚,他誤會她抽她耳光,只是在原來的債務基礎上,又平添了一筆罷了。
舊債未還,新債又添。
那又怎麼樣?
她肯定沒聽說過那句在江湖上流傳甚廣的話:蝨子多了不癢。
既然舊債都還不清了,何必又爲新債而耿耿於懷呢?
如此良宵如此夜,不去睡個好覺,卻在這兒爲還債而耿耿於懷,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爲--徹底放下心理包袱的陸先生,擡手啪的打了個響指後,轉身回房,睡覺。
宋楚詞知道我有這樣想法後,會不會被氣死?
早上一睜眼,陸寧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這個問題。
小宋當然不會被氣死。
死人,是無法坐在石桌前,淑女樣子十足用早餐的。
看到陸寧打哈欠流淚的走出來後,還笑眯眯的主動打招呼:“早啊。”
“早。”
陸寧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向洗手間那邊時,問勞拉:“今早做得啥好吃的?”
“煎雞蛋,豆漿,果汁,烙饅頭幹。”
勞拉據實回答。
“嘿,不錯啊,一看就能讓我食指大動。”
掃了桌子上的早餐一眼,陸寧加快腳步:“小宋,別都吃沒了,給我留點。”
“陸先生,您太高擡我了,我又不像您那樣比豬還能吃。”
宋楚詞依舊笑吟吟的,俊俏的小臉上,看不出一點被狠抽兩下的痕跡。
望着這對若無其事的男女,勞拉越來越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了。
可能,這就是陸寧能死而復生,宋總總能逢凶化吉的關鍵所在吧?
勞拉剛升起這念頭,又否定了:不對,這好像是不要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