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碌到三點多鐘，意猶未盡的客人才散去，疲憊了一個晚上的酒吧衆人在大廳裡面東倒西歪坐了一地。
一陣冷風涌入，衆人怨恨的看向店門。
“不是吧，這個時間還有人想喝酒？”
黃江臣差點就破口大罵了，跳起來看向門口。
累了一晚上他們只是撐着一口一定要拼盡全力的執念才能堅持到現在，如果這個時候還有人來，那麼執念顯然就要變成怨念了。
到了門口，黃江臣的怨氣頓時收起，點頭哈腰的道：“嫂子，您來了？快進，快進！”
見到來的卻是杜綺芳，黃江臣立刻收斂了所有的氣焰，接過了杜綺芳脫下的一件淺藍色連帽長外罩。
初秋的天，在凌晨還是很涼的，尤其是冷清無人的街，更會把這種涼意一重重的放大。
如果徹夜這樣努力下來，等待着的會是加倍的涼徹骨吧？杜綺芳算着時間，不知應說秋後即冬，還是高處不勝寒。
黃江臣怕陸歡，是被打怕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對這個嫂子卻更加恐懼，不是因爲她身上那種永遠不會和他這種小混混打成一片的疏離氣質，而是因爲那雙清澈的可以把靈魂都看透的目光。
黃江臣總覺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種憐憫的味道，他很討厭，這會讓他想起過去。
他怕回憶，所以立刻撒開丫子跑向後面：“我給您喊陸哥過來。”
“嗯，好。”杜綺芳隨口應道，突然道，“對了，等一下。”
“怎麼了，嫂子？”黃江臣侷促的站住了。
杜綺芳笑道：“別這麼緊張，沒什麼的大事情，就是告訴你如果有空的話以頭髮染黑了，陸歡那個傢伙看似懶散，其實骨子裡面傳統的很，討厭染髮美瞳這些背離黃種人傳統的東西。你在他手底下做事，別再這些小事情上惹他不舒服，對你也有好處。”
“哦，這樣啊，嫂子……”黃江臣悚然一驚，揪着自己的一頭黃毛，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細節問題需要。
“快去喊陸歡吧，對了，準便把大家都喊來吧，我熬了粥，大家一起暖暖身子。”杜綺芳揮揮手。
“是的，嫂子。”
黃江臣鄭重其事的道，連杜綺芳都沒有察覺他欠身時一點不一樣的尊敬。
一個小小的細節，卻是可以讓人又完全不同的心情。黃江臣沒有想到杜綺芳會關心他這樣小嘍囉身上的細節，暖意在心裡盪漾。
轉身的同時他暗暗發誓，就算是陸歡飛黃騰達後擁有了再多的女人，但是他唯一喊嫂子的人，只有杜綺芳一個。
不爲別的，就是這一句提醒，足矣。
往回走的路上，黃江臣罕見的有點唏噓，人不像，但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實在是太像了。那是一種太過善良的關切，不分好壞，不問來處，不論親疏，只不過是人性本能的關照，也許在動漫裡面是被稱爲“聖母”的性格。
黃江臣當初在道上混之前有一個女友，就是這個樣子，小貓小狗受傷都要照顧到好了纔可以。
而黃江臣大概就是這樣被她撿回來的，那個時候他瘦弱又常常被人欺負，那個女孩書包裡面就總放一瓶紅花油，然後鼓勵他下次能勇敢一點，但是他總是敵不過自己的膽怯。
再回來，女孩因爲被QJ跳了樓，他在那個始作俑者肚子上捅了三刀，家裡賠錢，輟學，然後纔跟着楚貪狼混日子。
從那個時候起他明白好人沒有好報，善良只能喂狗，所以他不做人，甘心去做別人眼裡不入流的活。
他就是一個不太好也不太差的小混混而已，收穫的都是別人的厭棄憎惡，誰也不會懼怕或者尊敬他這個級別的小人物，更不會有人同情，多看他一眼。
除了嫂子，還有當初的她這種爛好人吧……
黃江臣有些不知道是遺憾還是嘲諷的想到，誰會關注他這樣一個小人物的髮色？他不覺得陸哥會，他想到都是大事情，現在酒吧方方面面的這麼多事情，他不覺得陸歡有功夫去關注他的頭髮問題，又不是閒着沒事幹成天挑學生毛病的教導主任。
但是看到陸歡在和徐志強對賬，問得事無鉅細，黃江臣突然又覺得嫂子說的有道理，雖然只是小細節，但是沒有因爲這點事情惹別人生氣，平日注意不到，但是萬一有什麼事情，老闆的心情可就不好說了。
“還是把頭髮染回去吧，作爲一個華夏人，黃毛確實不像個樣子。”
黃江臣這麼說服自己，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想承認自己被關心。
陸歡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黃江臣，頭也不回的道：“有什麼事情？”
“嫂子來了。”
黃江臣四個簡單的字，陸歡哦了一聲，再沒有更多反應，他就只能等在那裡。
大約在三分鐘，陸歡才和徐志強擡起頭來，露出一個振奮的笑容，這纔回頭看向黃江臣：“咦，你在這裡，有什麼事情？”
黃江臣一愣：“陸哥，你剛剛問過我這句話。”
“有麼？”陸歡一臉莫名其妙。
黃江臣捂臉一指徐志強：“你問他。”
“嗯？”陸歡看向徐志強。
“你剛纔爲他來做什麼，他告訴你嫂子來了。”
“我靠，剛纔忙的魂不守舍，根本不知道我說了什麼啊！”
陸歡一聲尖叫，立刻向前面走去，看到了已經等得有些微不耐煩的杜綺芳，不等她質問就笑道：“親愛的，大晚上的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們忙完了，我就來看看你們，正好大家一起喝口粥暖暖身子吧。”
杜綺芳上張寶強把隨身帶的保溫罐打開，給大家分湯。
“謝謝嫂子。”
“陸哥，你太幸福了。”
“我以後也要找嫂子這樣媳婦。”
衆人一聽晚上還有粥喝，頓時歡呼起來，忙了一晚上肚子裡面也正好空蕩蕩了，看向陸歡的目光都是充滿了羨慕。
現在這個年代，女孩子能下廚房就不錯了，還大半夜起來熬粥給送來，這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孩啊。
看着大家滿足的神情，陸歡若有所思，在杜綺芳耳邊小聲道：“你倒是會邀買人心，就是熬點粥而已，你看看他們對你比我這個發工資的還愛戴呢。”
“你心粗就別找藉口，這都是應該你做的活，但是我值夜班熬夜慣了睡不著，也就來轉轉，反正誰做都是差不多的，御下之道，講究一個恩威並施嘛。”杜綺芳道。
“學會了。”陸歡嘿嘿笑道，其實心底有一些感動，只不過他不習慣說出口。
當醫生有幾個失眠的？都是忙的一天連軸轉腳不沾地，個個都精通抓緊一切時間休息，好隨時準備再戰江湖，杜綺芳說自己睡不着，就好像賭鬼說自己再不碰色子一樣不可信。
睡不着，只因爲她在擔心他。
陸歡喝着熱粥，只感覺到格外香甜。
“對了，杜十一跑哪去了？”杜綺芳找了一圈沒看見弟弟，有些着急。
陸歡拉着她的手，溫柔笑道：“別擔心，他累了在後面睡覺呢。小孩子，熬不得夜。”
杜綺芳這才安下心來，看着陸歡一連喝了兩大碗。
陸歡看今晚上所有人都來了，也拍了拍手，語氣神秘的道：“嘿，先說第一個好消息，昨天亂世佳人的消費沒有突破一百萬，只有七十多萬！”
“真的？”衆人驚喜的問道，高選爲了這週末的打折可是宣傳了好幾天的，結果最後的銷量沒有到百萬，實在是讓衆人鬆了一口氣。
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這邊，但是對方只賣了七十萬，大家想了一下，覺得努一把力還是可以拼一下的。
“陸哥，你說第一個好消息，那麼一定還有第二個好消息了？快告訴我們是什麼？”一個在這邊兼職的大學生問道，忙了一夜卻是越來越興奮，把睡眠寄託在上課時間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陸歡道：“第二件事，就是我們賣了多少的問題了！大家猜猜看？”
一個領班道：“好消息，肯定是比那麼多了，我猜我們有八十萬！”
“九十萬，要是八十萬陸哥肯定不好意思說是好信息。”
“九十五萬，我就是敢想！”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感覺着自己這一天賣的很多，但是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一個區域，總數有多少，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看着大家的猜測在一百萬左右就不能再多少了，陸歡忍不住笑罵道：“九十五萬叫敢想？你們都太小家子了，現實遠比你們想象的更美好！我們昨天賣了……一百五十萬！”
陸歡說着放低了聲音，見人不自覺的湊過來時才突然喊出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數字。
“什麼？有什麼多？”
“我去，我不是做夢吧？一個晚上能買一百五十萬，我一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錢啊！”
“陸哥您不是多看一個零吧，這個數字實在是太瘋狂了！”
就好像落入水中的巨石，一下子在人羣中激起層層漣漪，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陸歡宇的數字，喜悅雖然有，但是更多的，還是不可自信！
“好了，好了……”陸歡雙手下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淡然道，“是真的，一百五十萬，我們今天的銷售額遠遠超過了亂世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