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內的擺談繼續,但是天已經大亮,他們一直在路上,從遊戲說到遊戲,再從遊戲說到遊戲,除了遊戲還是遊戲,但都是有關於男生的事情.
蘇小詠作爲一個旁聽的女人似乎被晾在了一邊,他們說的她都不懂。
“幾個大男人嘰嘰喳喳婆婆媽媽的,到底能不能安靜點兒?”蘇小詠終於忍不住,她不想自己是透明的,只想證明自己的存在,所以吼了出來。
這一下子來得猛烈,所有人就都安靜了。
車子繼續開着,馬達繼續轉動,像是路的盡頭永遠沒有個結局,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又越過村莊小鎮,不知通往哪裡纔是山窮水盡。
沉默了幾分鐘之後終於有人在晃動,是邱志明,一副很難受的樣子,然後捂住胸口說:“煙癮犯了,這裡能吸菸不?”他向司機問了一遍,接着又看了蘇小詠一眼,似乎覺得自己這句話問錯了。
“這爲同志,請尊重女士。”司機看了一眼閉眼熟睡的蘇小詠,很顯然,他是站在蘇小詠那一邊的,剛纔的平易近人變得威嚴了。
蘇小詠剛纔之所以敢跟他,他們,那麼大聲說話的原因看他已經跟兩個傢伙打成了一片,要真是一個嚴厲的警官,態度當然是不能這樣的。
“那你停一停,我到外邊去,受不了了。”邱志明看了一眼外面,剛好可以停車,是個郊外。
嗤……
年輕司機技術很好,冒了一個煙就靠路邊停了下來,什麼話都沒說,表現出剛纔的冰冷。
“你要不要?”邱志明下車給司機遞上一支菸,他擺擺手表示是拒絕的,然後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包煙,“抽我的。”
邱志明明白了,原來還是他的高檔,要是換做自己真的吸菸,那就不拒絕了,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他抽的煙跟他抽的不一樣,至少效果不一樣。
當然,邱志明是拒絕的,可能他們都以爲自己的香菸要比較好一點。
這一次,他就連董豪遞煙的程序他都省了,因爲還記得他昨晚上發過誓,要是再吸菸就剁手,當時就打雷了,差點把他嚇尿,所以再也不敢了。
就他們兩個在外面吸菸,因爲董豪表示跟二手菸是堅決對着幹的,所以出去也是到別的地方,獨自一人噓噓,坐了那麼久,當然是憋不住的。
董豪他就想不通了,坐車坐長途的經驗還是有的,每當坐到一半的時候就憋不住,開車的人都懂,所以就會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叫人們解決,但跑得最快最勤的都是男人,大多數女的都是“穩坐泰山”,難道他們的“閉尿系統”就那麼好?
一想到蘇小詠睡在車子裡面的樣子,董豪就不自覺地將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
一支菸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董豪的個人生理事情也解決,完事的時候還抖幾下,書上說那是科學的,也是男人的正常反應,總之很爽就是了。
邱志明是最後一個上去的。
後腳還沒踏上去就被蘇小詠**了,“到部隊就趁這個機會把煙戒了。”她閉着眼睛很冰冷的樣子。
這話剛一說完,氣氛怎麼感覺怪怪的,邱志明一陣尷尬的笑,然後像個男人一樣的拍拍胸脯:“戒,一定戒,我可是個男人,說戒就戒。”
蘇小詠知道他之前是不吸菸的,只是在獵虎哪裡當臥底的時候辛苦,一個不小心給染上的,所以只能讓他慢慢來,一直都是隱忍他隱忍自己。
但這些都是邱志明自己的說法,他並沒有給蘇小詠說,那次在擂臺上差點就死了,還是彪哥,也就是後來他親生父親邱振東救了他,但是後來讓他活命,請來了緬甸人醫生,緬甸人醫術特別,救了邱志明的同時也讓他染上毒癮,所以現在他吸的每一支菸,他都是把毒品藏在裡面的。
這也是他只抽自己的煙,不吸別人發給他的原因。
畢竟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就連董豪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也像現在司機聽到邱志明給蘇小詠的承諾一樣,忍不住噗嗤一聲“哈哈……”笑了起來。
“你笑啥?”邱志明知道在笑他,但還是要問。
司機也不迴避,直接把自己內心想法說了出來:“感覺,感覺你們就像小兩口似的,被老婆管着,哈哈哈……”他笑得喘不過氣來。
剛纔給她保證“戒菸”的那一幕就非常像老婆管男人。原來他還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聽完司機的疑惑,看在旁邊的知情人士董豪也笑了:“哈哈哈……原來你還不知道,他們,他們就是……”董豪這話說的吞吞吐吐的,正好還沒說完,就被蘇小詠一個晴天霹靂:“你再多嘴剁了狗爪子。”
蘇小詠又是一副冷酷,總是在他們狂歡的時候控制得了局面,車子裡又沉默了,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幾人的表情又都恢復了自然。
不過董豪在想的是,多嘴和“剁了狗爪子”這兩者之間存在必然的關係麼?蘇小詠一直在掛在嘴邊。
車子繼續前行,瞬間消失的笑聲又被重新喚起,隨着風一起奔跑。一路的綠水青山。
哈哈哈哈……
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兩男人是被司機叫醒的,笑夠了總是會疲倦,蘇小詠不用他叫,她精神好着呢,在半路睡了一覺果然爽朗。
“喂,起來看看這壯觀的場面。”司機叫了幾聲都沒有迴應,眼珠子倒是沒有注意到後面。
眼前擺在蘇小詠面前的場面太壯觀,也太感人,要是錯過了太可惜,只是後面兩個就跟死豬一樣睡在一起,是真的睡在一起,手挽手。
司機叫不醒他們,蘇小詠從後視鏡裡面都看不下去兩人的姿勢,她經常看不慣的東西都會表現出來的,乾脆把自己的揹包抓起來就往後面砸,剛好砸個正着。
“哎哎哎……到了?”兩人意識頓時清醒過來,然後看着車子外面。
外面是個儀式,冬季軍人退伍儀式。
這儀式每年都會舉行一次,程序大多都一樣,但每年的感情都不同,因爲面對不同的人,是戰友,是同志,更是兵。
整個諾達的廣場幾千號人,整整齊齊的一排排,各個像是筆直的白楊樹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炯炯有神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國旗手手中的國旗,看他們慢慢走上升旗臺,一切都顯得那麼嫺熟與自然。
都知道場面是別離,他們的行囊都放在地上,全都是相同大小的皮箱,在皮箱上面都有一朵紅花。空氣像是凝滯的,有些冰涼,但是他們的內心,如此火熱。
嗓……
鋼刀從劍鞘裡面拔出來,一切都進行地那麼井然有序,國旗升起的同時所有人一起唱國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聲音洪亮而清脆,響遍整片區域。短短46秒鐘唱出全部的激情和對這裡的留戀不捨。那幾十秒的時間已經完全融入他們生命的血液,沒有言語但是感情已經流露,幾十秒的時間哪裡夠,他們要用一輩子的時間都忘記不了的。
在傷感的氛圍之中給他們的宣誓詞:
三年,從開始的厭惡到習慣,再到後來的不捨。你們把三年的青春時光灑在這裡,今天終於給自己一個交代,站在這裡的就不辱那一身迷彩,你們完成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抱過那一回鋼槍就是值得的,我們都無悔。
我跟你們有相同的感情,因爲我也是從新兵走出來的,我也曾踩在這片土地上宣誓,走出這裡,我還是兵,一個永遠爲自己驕傲的士兵,但這一刻是屬於你們的榮光。
同志們,我還記得你們來這裡時候青澀的面孔,我還記得你們來時候的天真與不成熟,三年,整整三年的時間,你們堅持下來了,我每天都看到你們的成長,從混亂的腳步到整齊的正步,從一個懵懂的少年到一個錚錚鐵骨的熱血男兒,你們做到了,做到部隊的標準,做到鐵一樣的紀律,我爲你們鼓掌。
你們選擇在今天退伍並不是真正的離開,這是一個新的開始,開始屬於你們自己的生活,但是你們的靈魂,你們的名字,已經寫進部隊的榮譽,就算死,也是部隊的鬼。
還請記住,不,應該把你們的身份刻在心裡,永遠都不要忘記曾經的付出與努力,發揚我們軍人的作風與素質,我們這輩子都是一個正直的人。
一個大寫的人。
站在上面講話的人稱之爲首長,他並沒有使用話筒,但是聲音已經鏗鏘有力,響遍每個人的心底,然後所有人鼓掌,一切都那麼整齊。
首長講完之後下面齊刷刷一片掌聲,唰唰唰……
“現在,請戴上紅花,轉身跟自己身邊的戰友擁抱,牢牢記住他現在的樣子,也請記住你們一起訓練吃苦的日子,向左,向右轉!”首長繼續自己要做的事情,說自己要說的話,儘管他知道接下來場面會忍不住嚎啕。
直到現在,每個人都已經淚如雨下,在僵硬的動作之中看到柔弱的一面,哭得面目全非,哭得毫無形象可言,哭得一塌糊塗,哭得狼狽不堪。
首長的眼睛也紅紅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有些人還來不及擁抱就哭得軟弱無力,畢竟三年的時間。
“他媽的,太感人了,每年都這樣弄得老子掉眼淚傷心難過。”司機都沒忍住,一邊擦眼淚一邊發動引擎。
再看蘇小詠,眼角旁邊儼然已是一片汪洋,只是不想讓別人看出,倒是掉頭轉向另一邊。
董豪跟邱志明兩個男人也好不到哪兒去,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且說只是“感情未到傷心處”,這樣的場景,相信每個有血性感情的人都會感動。
不過他們兩個有點搞笑,哭到盡興的時候還互相抱着一起落淚,然後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嗚嗚嗚……
“你們兩個夠了,到底有沒有點出息?”蘇小詠看他們的行爲又看不過去了,本來想朝他們咆哮的,但是剛纔的情緒,嗓子像是嘶啞了的一樣說的很輕聲。
這個車就像蘇小詠是老大的一樣,只要她一開口馬上就會靜下來,但是剛纔的情形大家都沒有忍下來,所以還是正常人,司機是看不下去了,還有更加傷心的。
“走吧,下一站就是你們的目的地了。”他擦了一把眼淚,頓時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
這不是他們最後的落腳點,這個儀式也不是歡迎他們到來的,這是送別。
嗤……
車子繞過幾道彎就停了下來,這裡的氣氛跟剛纔的不一樣,少了剛纔的寧靜與傷感,這裡多的是軍歌嘹亮,熱鬧的是“一二一,左右左,正步齊步走”的口號聲,多的是新兵蛋子的面容。
門前有個站哨的士兵,標準的軍姿,但柔和的眼神,就像沒有看見他們的到來一樣,他們各自把各自的揹包跨在肩上,兩個男人跟司機有點捨不得,在哪裡道別。
“辛苦了師傅!”蘇小詠就只有這麼一句。
司機帶給他們的祝福是:“祝你們好運!”
兩人鬼鬼祟祟的還不想走,賴在司機的窗戶前,“哎哎哎,你不說是這裡有網吧的嗎?這裡更加像是一個跟世界隔絕了的地方,我們……”
“哎呀,當時就逗你們玩的,要是說這裡鳥不拉屎,你們還會來嗎?立馬就跳車了我相信,既來之則安之。”司機很自然的樣子。
兩人立馬就不高興了,“**,你說你是哪個部隊的?姓甚名誰?編碼代號是多少?保準***。”董豪做出威脅的樣子。
但司機不怕,笑着搖起來玻璃:“好好幹啊,看好你們的,至於我是誰你們管不着,不久再見你們就知道了,後會有期。”說着就瀟灑離開了,走的時候還跟他們摁了一個喇叭,嘟……
還說什麼後會有期,董豪看是“後悔”無期了,只恨自己剛纔沒有問個清楚明白。
“完了,本來還以爲可以過得好一點,至少有高中的那種感覺,但現在都扯淡了。”他幻想可以上一回網吧,找回那種年輕的感覺,在順便懷念一下夏曉芸,企圖在網吧重新遇見夏曉芸,或是遇見夏曉芸一樣的女人。
但現在都泡湯了。
“你們愣在那幹嘛?還不快走。”蘇小詠已經跟衛兵們交涉完之後朝他們吼了一聲。還好她沒有回頭看當時衛兵的反應,聽到她聲音那簡直是變了臉色,但最後所有的表情都化作了一口口水,隨着喉管上下蠕動嚥下肚皮。
之後的場面讓他們震撼,全部都是訓練的新兵,太陽光逐漸燥熱起來,但這都已經不算啥,因爲他們都已經曬黑了皮膚,他們是過來人,都明白的。
“再教育”這回事就是要他們忘記自己之前的身份,牢記現在的身份,那就是跟眼前的漢子們一樣,都是幾個月的新兵。
“切,這點訓練強度,還不如老子當年在‘新獸訓練營’裡的一半,小兒科。”董豪一臉的看不起,滿嘴的口出狂言。
邱志明想要提醒他什麼的,話剛要說出口就再次被蘇小詠搶了個先:“還要給你說多少遍,這不是僱傭兵培訓,把你的那套拿開。”
他想想自己要表達的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就讓她說好了,反正她就是不說不爽,說了就讓她痛快的話就讓她說吧。
“我的哪一套?你說話咋跟白鐵那個老狐狸一樣的,一套一套的。我就是僱傭兵出來的怎麼了我?我說了我的心是向着黨和國家的。”董豪當時就不樂意了,再加上早上對蘇小詠拋棄隨行的恨意還在心頭,所以是能對上就對上的。
蘇小詠也不在乎其他的,就是對“白鐵那個老狐狸”很不樂意,馬上就替人家白鐵撥亂反正:“姓董的,你是不是要和我對着幹?你要再說白叔叔的不是,看我不一鋼鞭打死你……”她說着就把自己的激光鋼鞭亮出來在董豪的眼前一晃。
不僅是邱志明嚇了一跳,就是董豪對這鋼鞭也沒有防備,腦袋往後一仰,但就是不服氣:“你有鋼鞭怎麼了,我就說了,我就說白鐵是隻老狐狸,我就是看不慣他。”
蘇小詠見說不過了,只好動手,動手是她的強項,鋼鞭在手,一個打十個。還好有邱志明在中間,要不然今天非得有“血光之災”不可。
可他在中間也不咋的,卡在中間的他是最難受的,稍不注意就要挨耳巴子或是“九陰白骨爪”之類的神功,更有可能的是鋼鞭什麼的都來了,三人還沒開始就在哪裡膠着不下。
就在他們鬥嘴皮子,隨時有動手的可能性的時候,還不知道有人在旁邊看了好半天,有點想笑,但是用軍人的隱忍能力硬是把想笑的意思給憋了回去。
“你們三個鬧夠了沒有?遲到那麼久還那麼嘚瑟!”後面的那人終於把剛纔想笑的能力轉換成咆哮吼了出來,像是草原雄獅一樣的激怒。
三人聽聲音不看其面孔都知道是個不好惹的果子,立馬也沒有眼神的交流就成立正的姿勢。
是個上士士官,說實話,在這裡這個軍銜實在不咋的,但是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他們就跟正在聯繫正步的士兵是沒有區別的,所以士官這個級別對他們來說,也已是高高在上。
“看看看,這就是白老鐵介紹過來的人,也不咋的嘛?可咋就是一個個的都是狂人呢?我就想不通了,有什麼可以狂的,還不就是來當沙包的。”他說話很奇怪,皺着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蘇小詠就納悶了,不是說來到這裡之後沒有人知道他們身份的麼?這士官怎麼知道就是來接受訓練的?她終於想明白的時候是發現身上的這身翠綠的迷彩。
還有,他說的白老鐵會不會就是白鐵?這麼說他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她不想在這裡被人罩着,不想得到特殊的照顧,她就想做一個普通的士兵,跟其他人一樣做同樣的訓練。
可她想錯了,在這裡一視同仁,很明顯的就是接下來士官的話:“先去跑五圈再到集合臺找我。”聲音冰冷冰冷的,但毫無反抗的力量。
三人看着訓練場的場地,目測一圈四百米,標準的,五圈就是兩公里,這對他們來說是小事,以前是五公里,所以他們也是毫不猶豫,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錯了,不是目測,而是在旁邊有標誌的,上面明晃晃很正規的寫着漢字加阿拉伯數字:400米。
他們是如此看得起自己,看不起的是區區兩公里,這個過程最顯眼的就是有觀衆,觀衆看稀奇的是蘇小詠,整個連隊像是經過幾個世紀沒有看到過女人,各個都像狼一樣的眼神,有一種想要撲上去撕咬的衝動。
不過蘇小詠沒有自己是個特殊的另類,但她不會在乎她在這裡會引起男人們荷爾蒙的急速分泌,特別是看到她跑步時候的樣子,還有她細密的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的樣子,因爲她都沒有正視過這些男人一眼。
不是她眼光高清,而是她沒有時間和精力。
“媽個蛋,這不對勁吶,這一圈下來怎麼感覺這麼吃力?”董豪開始抱怨,這樣的抱怨只會暴露他體力不支,但兩人閉口不言,保持自己的體力。
他們雖然不說話也有相同的感覺,跑了個四百米就跟一公里似的,但爲了說明自己還行,他們只有沉默。
“這老久不鍛鍊還真是不行,看了真他媽要服老。”董豪還是念唸叨叨,蘇小詠就是看不慣他,但還是沒有說話。邱志明爲了表明他不會冷場尷尬,就回了一句:“要是不行就別廢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累得不行。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眼睛就是用來騙人的,那標誌牌上的寫的東西也是騙人的,只不過是增加了一個心理作用而已,整個場地的長度遠遠超過四百米,整整的八百米,他們跑個五圈就是四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