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飛從公司出來,遠遠地就看到公司門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筆直挺立,即使身上帶着濃濃的社會氣息,也依然掩蓋不住軍人筆挺的一面。
時峰,果然是他!
兩年前的手下敗將,如今卻成了他的老闆。
口中的菸圈緩緩飄出,時峰聽到腳步聲停下,知道他要等的人出現了。
將最後一口煙吸完,菸蒂扔掉,他緩緩轉過身子。
膚色沒變,還是那麼黑,眸子裡的神色複雜又單純。
複雜是因爲對龐飛的情緒,單純是因爲這種情緒很單一,就是一種好久不見的感覺。
沒有得意、沒有嘚瑟,也沒有嘲諷。
而龐飛呢,就更淡定了,既來之則安之!
“龐隊長,好久不見啊!”兩年前龐飛是戰狼戰隊的隊長,時峰是獵虎戰隊的隊長,那次事情之後時峰就直接被勸退了,對於龐飛之後所經歷的事情,全然不知,龐隊長這個稱呼,沿用的也是當初的稱號。
龐飛看着那隻伸過來的手,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兩隻手觸碰到彼此的瞬間,就各自暗暗發力,如同兩根鋼筋一般緊緊地咬合在一起。
退役軍人進入都市生活,很少有人能再堅持在部隊時的訓練,時峰是爲數不多的例外中之一。
而龐飛這幾年一直在部隊上,每天接受訓練,其本事自然不用多說。
誰也不服輸,誰也不讓着誰。
從比拼臂力和手勁到真本事上的較量,二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樣的默契。
時峰的攻擊快準狠,比當年更勝一籌,也不枉這兩年的辛苦訓練和堅持。
但在龐飛面前,他的進步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這不光是能力上的差距,也是環境上的差距,畢竟時峰只是保持了軍隊裡的訓練,而龐飛在之後的一年,可是經歷過一年魔鬼般的訓練生活的。
十個回合下來,時峰落了下風,被一拳擊中胸口。
那一下龐飛是收了力道的,若不然那一拳下去,時峰少說得吐半斤血出來不可。
時峰十分不服氣,覺得自己這兩年來的努力和辛苦都白費了,不禁惱羞成怒,提起拳頭,狠狠地朝龐飛的臉上砸了過去!
拳頭衝破空氣,發出“呼呼”的響聲。
龐飛瞧着那漸漸逼近如同沙包一般大的拳頭,在其逼近身邊不到兩公分之時,迅速閃身,讓那一拳落了空,再一個擒拿手,向前一拉一拽,使其重心不穩,腳下一勾,對方整個人都被他擒拿着的那隻手提了起來。
鬆手,時峰重心不穩,身子本能地衝向地面,險險摔了個狗吃屎。
這越發讓他惱火,兩年前的一幕幕如同放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出現,新仇加舊恨,一起算!
這一動才發覺,手腕竟然脫臼了,龐飛在什麼時候動的手他竟然都不知道。
於無形中出手,這份本事,時峰自知不及。
現在,他不敢貿然再出手,因爲結果已經可想而知了。
龐飛將下午才取來的工服和合同放在一旁的石獅子上,意思再明顯不過,這份工作,他不要了。
“等等。”時峰將其叫住,“合同裡可是寫的很清楚的,兩年內你不可以離開公司,除非是我將你解聘。”
坑!
時峰早就挖好了坑讓龐飛往裡跳,怪就怪自己當初急着籤個同,沒仔細看合同內容。
“龐大隊長,當初你險勝我一招,我一直很不服氣。如今你我都退役了,算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兩年,這兩年內,若我能勝你一次,你也可以離開。”
時峰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證明自己,並不比龐飛差多少。
一個退役之後還能堅持每天訓練的人,其意志力之堅定,不是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能說的清楚的。
龐飛剛開始還擔心他故意爲難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如今聽到他這樣說,便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到底是受過訓練的軍人,心胸和度量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
對於把勝負看的比一切都重要的時峰來說,贏龐飛一場,更像是畢生的夢想。
私人恩怨歸私人恩怨,工作歸工作,只要不將兩樣摻和在一起就好。
“好!”
龐飛一口答應下來。
從中泰離開,已是八點多,跑了一天了,早上八點多吃的早飯,到現在十二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龐飛在附近的小吃攤上要了一碗炒麪隨便應付一下,然後乘坐公交回安家。
其實他特別想去醫院看看妹妹和父親,特別想把找到一份好工作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可一想到安瑤,那個念頭就只能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有時候想想這樣其實挺難受的,不如直接將實情告訴家裡人,不用這樣藏着掖着。
只希望妹妹的病快點好,等好了,就不用這麼多顧慮了。
今天是週末,安露和曹秀娥都在家裡閒着,今晚這母女二人倒是沒“嘀嘀咕咕”的。
曹秀娥瞥了他一眼,一如往常那樣絮絮叨叨,龐飛也已經習慣了,聽見了就當沒聽見。
安露將手中的葡萄丟下,跟着龐飛上了樓,“喂,昨晚你進我房間了?”
“沒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龐飛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安露不依不饒,繼續追問,“真沒有?撒謊你不是人。”
龐飛是真無語,翻了個身,不去理她。
安露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甘心,竟然來到牀前,“喂,你別裝死行不行,說,那碗醒酒湯是不是你熬的?”
“你不說,我就煩死你,我還要把你那天晚上出去跟別的女人吃飯的事情告訴我姐……”
不怕惹事的,就怕胡攪蠻纏的。
龐飛被煩的不行,一骨碌坐起來,“是我,怎麼了?”
“呵,這麼快就承認了,果然是你在醒酒湯裡面動的手腳,害我拉了一天肚子。”
醒酒湯絕對沒問題,拉肚子肯定是她自己吃東西不注意,現在倒好,龐飛一片好心又變成驢肝肺了。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熬什麼醒酒湯,讓她睡一天一夜去。
“出去出去出去!”龐飛拽着她的胳膊,輕輕一推,安露就被推到了門口。
她雙手環抱胸前,冷“哼”一聲,留下一句“走着瞧”轉身離開。
翌日清晨,安瑤從房間裡出來,正巧碰上穿戴整齊的龐飛也從房間裡出來。
四目相撞,龐飛很快將目光移開。下樓,從廚房拿了點吃的,然後離開安家,從始至終,和安瑤一句話也沒有。
龐飛走在路上,收到安瑤發來的短信,問他是不是重新找到工作了?
這女人什麼意思,覺得他找到工作很意外,還是覺得他就不應該找到工作?
語氣裡帶着情緒,他回:是啊,而且薪資待遇都比長安酒樓要好,很意外吧。
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安瑤看見短信內容,很是無語:是很意外,本來是要恭喜你的,可現在要跟你說惋惜了,那麼好的工作,你做不了了。你進酒樓的時候是簽了合同的,現在你還屬於酒樓的員工,你得回去上班。
“靠!”龐飛懶得再回了,回去,不可能!
很快,安瑤的短信又發了過來:你最好別想着曠工或者離職不幹,因爲我已經告訴爸爸和燕子了,等燕子出院的時候,在酒樓給她接風洗塵。
這分明就是威脅。
更氣人的還在後頭:另外,這幾天你沒去上班也沒寫假條,算你曠工。按照酒樓的規定,曠工一天扣三倍工資,也就是說你現在還倒貼公司幾百塊。我大人大量就不跟你要那幾百塊了,往後你好好上班,一切按照規章制度來。
龐飛終於忍不下去,將電話撥了過去,“姓安的,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過分嗎?我實事求是,怎麼就過分了?”悠悠地喝了一口牛奶,安瑤拿了一片面包起身離開餐桌,“給你一天的時間去解決麻煩,晚上照常上班。”
說完,直接將電話掛斷。
龐飛能很容易地掐中她的軟肋,她同樣也能很容易地掐中龐飛的軟肋,用他的家人做籌碼,永遠可以牽着他的鼻子走。
既然他不肯離婚,要讓安瑤不好過,那安瑤自然也不會讓他好過。
就是要他每天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薪水,看他這樣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龐飛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酒樓那邊得去,時峰那邊也得去,怎麼辦?
權衡再三,他決定兩邊都去。
反正酒樓上的是五點以後的班,中泰是早八點到下午四點半,正好能岔開。
如此一來,兩邊都不耽誤,還能賺雙份工資,倒也不錯。
安瑤想用工作的事情刁難他,現在好了,她的如意算盤失算了。
想通了這些,龐飛再無後顧之憂。
第一天上班,他想來早一點了解一些流程。
以後真要在這上面發展,就得在這方面多做了解多學習。
“虎哥,就是他。”龐飛一進入公司,就被幾個人盯上了。
其中那個被叫做虎哥的昨天他就耳聞過了,今日總算見到本尊了,四十多歲,微胖,身上的社會氣息很濃,不是個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