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當初與張雨茹平起平坐的楊氏到底有多無理取鬧,這幾日尉遲府裡的下人們算是徹底領教了。
但凡是懷有身孕的婦人,一般都應該特別精貴自己的身子纔是。可是這個尉遲楊氏,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見尉遲璟對她冷淡,她便會疑神疑鬼地發怒哭鬧。發展到現在。竟然還經常以命相逼。將軍府裡因爲有這麼一個瘋婦人,早已經淪爲他人笑柄,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一日尉遲璟收拾得當又一次來到了御書房裡與宇文端化商討南疆的戰事,宇文端化頗爲苦惱地瞧着他,心情很是複雜。
“愛卿可是真真想好了?”宇文端化問道:“這征戰可非兒戲,而今南疆那邊雖有騷動,但還未到要平亂的程度。如此主動出擊,似乎顯得咱們王都之師太過小題大做了。”
“皇上。南疆現在頻有騷動卻還未成氣候,其中必有蹊蹺。此次臣下請命,也非是要帶軍前去平亂,只是爲了搞清楚這根源到底在哪兒。禍根不除,怎能心安。”
尉遲璟說得句句在理,宇文端化心裡也是明白的。只是在他來之前,楊言初便已經來他這兒老淚縱橫地求過恩典。這可讓宇文端化徹底爲難了:“尉遲愛卿,你家中夫人有孕在身,你應該多多陪在她身邊纔是。這南疆之事日後再議吧,即便真如你所言,也不一定要派你去啊。”
“皇上,可是……”聽到宇文端化這麼說,尉遲璟皺了皺眉頭,剛想要辯駁,卻被宇文端化給請了出去。
“這事兒無需再議了。你先出去吧。”
“……是。”宇文端化的一錘定音讓尉遲璟悵然若失,他行完禮後,心有不甘地向御書房的房門口行去,還沒等他走到門邊,守在門外的小太監便趕忙將房門給推開了。
宇文端化下意識地一擡頭,正好瞧見一位戴着面紗的婦人站在門外。他盯着她看時,她也轉過頭來看向他。在四目交接的一剎那,他便被這似曾相識的一雙眼給震得呆立當場。
“你怎麼來了?”王座上響起的聲音甚爲不悅,這才讓尉遲璟回過神來。
“皇上好些日子也不去臣妾那兒瞧瞧。臣妾……便帶着些蔘湯來看看皇上了。”女子倒也沒有被宇文端化的壞語氣給嚇住,說話的聲音很是溫柔,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汪春水,微風拂過,纔有點點麟紋。他尤頁才。
“……進來吧。”那女子話音剛落,宇文端化的語氣明顯就好了不少。只可惜尉遲璟他早已經走出了御書房,之後他們還說了什麼,他也聽不到了。
只是。那女子的眼眸總是在他眼前晃悠,在他的心裡打轉。以至於尉遲璟自打出了御書房開始,便一直在宮裡漫無目的地轉悠:“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喃喃自語着,從宮牆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再又慢慢踱步到原地。
“難道世上……果真是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因爲這一巧遇,他開始對命運輪迴半信半疑。歡呼雀躍之後,更多的卻是失落:“長得像,又如何……”
是了。即便那女子與雨茹長得及其相似,那又如何。她不可能是張雨茹,他也不可以對這個女子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只因爲,她是皇上的女人。
“什麼又如何?將軍,你還好吧?”他站在宮牆一側兀自苦惱着,完全沒有發現那女子是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
“……臣失敬。”尉遲璟一驚,擡頭見這年輕的妃子近在咫尺,趕忙拉開了距離向張雨茹行了禮。
“將軍免禮。妾身不過是瞧見將軍一人在這兒自言自語覺着好奇,便來看看了,還望將軍莫怪妾身唐突。”張雨茹微微笑着,看着許久未見的尉遲璟,也鬧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哪裡。是臣下唐突了。”尉遲璟趕緊迴應道,因爲剛纔的那些胡思亂想與這女人有關,他禁不住有些做賊心虛:“娘娘。您若是沒有什麼事情,臣便暫且退下了……”
“將軍言重了,將軍請先行。”雨茹對着前方伸了伸手,與尉遲璟對完話後,便由着暮然扶着,上了自己的坐攆。尉遲璟則是走在一旁,在行至下馬處前,二人也算是同行了一段路。
“聽說將軍夫人是有孕在身的,且還是頭胎?”張雨茹冷不丁的一句話,猶如一根針,一聲不響地插入尉遲璟的心裡。
“哦,這……這算是頭胎吧。”這女人的話讓尉遲璟想到了那個香消玉殞的張雨茹,他下意識地想說不是,最後卻還是苦澀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頭胎,理應處處小心纔是。尉遲一家爲後唐立下的汗馬功勞是有目共睹的,皇上也是一個投桃報李之人。所以……將軍這個時候請命去南疆,除非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則,皇上一定不會允許的。”
張雨茹洋洋灑灑地說了這麼一大堆,就連暮然都在驚訝地瞧着她,更別說是尉遲璟了。見對方不吭聲,張雨茹忽然垂下眼來,居高臨下地瞧着這個男人:“怎麼,妾身說得不對?”
“娘娘,這彷彿……不應該是後宮嬪妃應該討論的問題。”尉遲璟面色一冷,表面上仍然是畢恭畢敬,可是眼神早已經冷得可以掉出冰渣子來了。
還是老樣子。
張雨茹很是不屑地笑了笑:“那便當妾身沒說吧。”
此後,她便一言不發地盯着前方似乎沒有盡頭的官道,直到到了下馬處,她也沒再有隻字片語。看着這女人被下人們簇擁着離開,尉遲璟心裡竟然冒起了些許戀戀不捨的感覺。
“她是宮裡哪位嬪妃。”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回將軍的話,那便是婉娩閣裡的主子,婉婕妤了。”牽馬的宮人恭恭敬敬地回道。
“婉婕妤……”尉遲璟上了馬後,低頭想了想,也沒有再說別的。皮鞭一揮,便一人一騎衝出了宮門。
馬蹄聲漸遠,暮然回頭看了一眼尉遲璟絕塵而去的身影,又轉過頭來,欲言又止。張雨茹看在眼裡,卻並沒有吭聲。直到進了自己的房間,這纔對着暮然笑道:“想說什麼,便說吧。你與我相處這麼多日子,怎地還如此見外。”
“……娘娘,爲何您要主動去找尉遲將軍說話呢,您就不怕……”暮然咬了咬脣,不知該怎麼說,只得低下了頭。
“不怕。”張雨茹淡然一笑,伸手在柔軟絲滑的被褥上撫摸了幾下:“不論你要說的是什麼,我都不怕。我問心無愧。”
張雨茹如是說着,便坐到了梳妝鏡前,繼續拆卸頭上的髮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