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張雨茹每次出門散心,便總能瞧見同樣是出來閒逛的尉遲浣。剛開始她還不以爲意,碰到的次數多了,張雨茹索性便連屋都不出了。沒想到這一躲。便是好幾天。
“娘娘,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暮然深知張雨茹爲何深居簡出,卻還是忍不住提醒了幾句:“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而爲之,硬是將王妃安排在咱們旁邊住着。您這麼躲着,怕是要坐實了皇后娘娘的懷疑了。”
“那又如何。與其被她抓個正着,讓阿浣也發現我的身份。倒不如就讓她這麼半信半疑地猜忌吧。”張雨茹將擱在手邊的蜂蜜涼糕拿了過來,吃了幾口,便又放下了:“只是不知道,阿浣這次來,到底是要呆上多久……”
“聽小李子說,王妃是驚聞尉遲少將軍戰死的消息,這才匆忙趕來。現下王妃也已經去過尉遲氏族的陵園了,估摸着要離開,也是這幾日的事情了吧。”暮然接過張雨茹手裡的碗。如是回道。扔廣巨圾。
張雨茹聽了,只是眉頭一皺。正要說什麼話,紫衣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娘娘,王妃駕到……”
“現在人在哪兒呢?”張雨茹與暮然對視了一眼,不覺坐直了身體。
“就在門口候着。”紫衣咬了咬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主子,又瞧了瞧一等芳柔暮然:“娘娘,這……奴婢該如何行事?”
“請王妃進來吧。”紫衣話音剛落,張雨茹便嘆了一口氣。讓暮然將自己扶了起來。
“娘娘……這樣,合適嗎。皇上可是千叮萬囑,讓咱們迴避的。”
“避無可避,又何須再避。”張雨茹說完這句話,口中似有苦味:“現在想來,她分明是爲了見我,纔會那麼有意無意地與我碰見……卻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娘娘!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暮然被張雨茹說出來的話給嚇住了,下意識地抓緊了張雨茹的胳膊:“這事兒,咱們如何都得揣在心裡的,您明白嗎……”
“我明白。”張雨茹笑了笑,拍了拍暮然的手背,以示安慰。二人正說着話,小廳便已經到了。張雨茹一擡頭,就瞧見尉遲浣正坐在花廳裡等着她,看起來很是安靜。卻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焦躁情緒在裡頭。
“婕妤娘娘。”見張雨茹進來,尉遲浣連忙起身。倉促的模樣,就好像是她纔回過神來一般。
“王妃。”張雨茹微微一笑,對她行了禮。從對方的目光中,她感受到了一絲好奇與忐忑:“王妃今日前來婉娩閣做客,實在是讓妾身受寵若驚。”
“哦,本宮……本宮也是聽說永安公主與永和小皇子是馬上就要滿月抓週了,特地前來道賀的。”尉遲浣臉一紅,擡頭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來的侍女。侍女點了點頭,將一直捧在自己手上的物件遞了過來。
暮然伸手挑開了一邊的簾子去看,發現是一套用象牙做成的抓週小擺件,煞是可愛。張雨茹瞥了一眼那些鑲嵌在內的珠玉寶石,已知貴重。也沒要暮然收下,只是笑着看向尉遲浣:“此等厚禮,妾身如何敢收,還請王妃您……”
“娘娘自然是收得的。本宮就算是把這些個東西交給後唐皇帝,他定然也會將這些東西轉贈與您。既然如此,娘娘何不乾脆就直接收了這份薄禮呢?北國盛產禮儀之物,所以這些……也算不得貴重的。”尉遲浣見張雨茹不肯收,立馬便緊張了起來。
對於尉遲浣的反應,張雨茹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並沒有往壞處想。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坐在她對面的,並不是什麼代表他國利益的鄰國帝王妃子。她還是那個在出嫁前,在自己懷裡哭得柔腸寸斷的小妹妹,還是那個小心翼翼將自己與情郎的定情信物交予她保管的尉遲浣。
“好。”張雨茹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暮然吃驚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堅決,這才端着托盤將那抓週的小玩意給拿了下去。
眼看着暮然已經將禮物收了進去,尉遲浣臉上的表情才變得釋然:“本宮前幾日在花園子裡賞玩還能瞧見婉婕妤,卻不知道這幾日……爲何都瞧不見了?婕妤娘娘可是身子不爽?”
“是呢。自從生了那兩個小淘氣之後,妾身這身子骨,便一直都好不利索。”張雨茹心知這是試探,但是在沒有弄清楚自己的真實意圖之前,並沒有表露出自己心裡的疑惑:“王妃這幾日除了在掖庭之中玩賞,可有去王都其他地方看看瞧瞧?”
“去了些。不過,都是故地重遊。”尉遲浣笑着答道,些許悲傷的神色暈染了她瞳孔的顏色,讓那黑色更顯得深邃。
“瞧妾身這記性,又是忘記了。後唐是王妃的孃家地。”爲了緩和氣氛,張雨茹歡快一笑,便將這話題一帶而過。
“娘娘既然收着這禮物了,本宮也心安了。娘娘身子不好,便且休息着,本宮就不打擾了。”尉遲浣說着,便站起身來。
張雨茹也隨着她站了起來,剛要送她走,卻見尉遲浣的衣袖邊線開了些:“王妃這袍子……似乎是掛到哪兒了。”她沒有多想,便自然而然地上前去翻看了一下,又擡起頭來對尉遲浣說道:“若是不嫌棄妾身的手藝,王妃可以稍等一會兒。待妾身幫王妃縫補好了,王妃再走也不遲。就當是……還禮了。”
“也好。”尉遲浣沒想到這個婉婕妤作爲宇文端化最爲寵幸的妃嬪,竟然如此平易近人,身上找不到半點驕揚跋扈的氣息。一對上她那雙真誠的眼睛,尉遲浣忍不住便答應了下來。
見尉遲浣應允了,張雨茹看起來也很開心,急忙招呼着暮然送來絲線銀針,便一心一意地爲尉遲浣縫補起衣衫來。尉遲浣怔怔地看着,那一針一線在二人的沉默之間游龍戲鳳般遊走,不覺間,尉遲浣的眸子有些溼潤了。
“好了。這樣,便也讓人瞧不出來了。”張雨茹言語歡快地說着,並熟練地打了個結,咬斷了絲線。
“……謝謝婕妤娘娘了。”見張雨茹擡起頭來,尉遲浣倉皇失措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她站着:“本宮……本宮先走了。”
“王妃慢行。”張雨茹奇怪地看着匆匆離開的尉遲浣,並未多加挽留。只是對她表現出來的疏離,還是會有些失落。
“王妃,王妃……您爲何沒有說那件重要的事情?”陪着尉遲浣快步離開的北國侍女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不要問。不要問……那件事,沒有本宮的准許,也不許向別人提起,明白嗎?”尉遲浣走得跌跌撞撞,步伐虛浮卻又極快,似乎是想要逃離什麼東西一般。蒼白的面色,更顯得突兀。
北國侍女對於尉遲浣突然的態度轉變,越發摸不着頭腦了。可見她說得如此堅決,也只好允諾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