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早,姜紫宸、高戚禧動身去武當,一路打聽摸索,行走一日,傍晚趕至武當山下。姜紫宸拭汗道:“仁兒,你學藝是自己的事,我不再送你了,你一個人上山,今晚我就宿在山下,有難處你下來找我,明日我還得回去!”高戚禧道:“不知那陳師傅是否肯收我?”姜紫宸道:“但求菩薩保佑,我想你的誠心會打動他,這裡十兩銀,留你身上備用,記得常寫信回去,有空看看我們。”說罷,便將一錠銀塞他懷裡。高戚禧道:“義父,保重了。”姜紫宸道:“上去罷,今晚不期望你下山回來。”高戚禧道:“我會寫信給您和義母的,祝義父義母萬福!”轉身往山上跑。來至天柱峰頂,四周觀望,隱約見幾座茅屋,靠近去,又見兩人屋前對弈,兩人皆年過五旬,然然長鬚,談笑風生。一者略瘦,一者略胖,瘦者面目清朗,胖者虎虎有威。高戚禧不禁暗自嘆贊,一個神仙,一個天神,當真只有此地才居留。兩人察覺有人來,皆斜眼瞟高戚禧。瘦者道:“這武當山人跡罕至,不料今日竟來了位孩子。”胖者笑道:“孩子貪玩到此,何嘗不有?”瘦者笑道:“我看不然,這孩子步調有節,輕盈細穩,不似尋玩之象,想必有事來。”胖者沉凝片時,啞然笑道:“陳兄目明心亮,老弟佩服了!”兩人笑着,續着對弈。高戚禧聽見兩人說話,似乎是朝自己,即趕至二人身旁,問道:“不知哪位是陳師傅?”胖者笑道:“娃兒找他有何事呢?”高戚禧以爲他是陳修全,忙跪下拱手道:“晚生叩見陳前輩,但求前輩收納我!”胖者聽罷大笑,陳修全也被逗笑起來。胖者道:“快快起來,不知爲何叫我收納你?”高戚禧道:“但求前輩授我武藝。”胖者問道:“你爲何要學武?”高戚禧道:“爲雙親報仇。如今之世,會武之人,方是好漢。”胖者道:“你有甚血海深仇?能講與我們聽聽麼?”高戚禧沉凝片時,說道:“地主高貴狼心狗肺,坑逼下人,害死了我爹孃,又搶走我姐姐。我要報仇,要將他們一家殺光!”不禁雙眼噴火,咬牙切齒,淚溢虎眼。胖者低聲於陳修全道:“老兄你看如何?”陳修全道:“世間之事,我早不牽涉。他既已來武當,就隨緣隨化。他求你學藝,老兄你就不必推卻了!”胖者道:“你可不要坑我,他是要找你陳修全,勿往我身上推。”說罷,又指瘦者於高戚禧道:“娃兒,他便是陳修全,你日思夜想的師傅。快快去叩見他。”高戚禧怔了半日,方朝陳修全磕頭求藝。陳修全瞟了胖者一眼,只得將高戚禧扶起,問他姓名,家落何處,年歲多少。高戚禧一一作答,又介紹胖者一番,讓他拜見胖者。胖者名馬原金,天柱山齊天派掌門,與陳修全素有來往,交情深厚。馬原金曾邀請陳修全去天柱山,一起把持齊天派,無奈陳修全不願涉入世間糾紛,寧願獨自呆在武當,只要馬原金經常來與他聊天,也就心滿意足。高戚禧正待跪拜馬原金,馬原金承住高戚禧道:“剛剛拜過,還要再拜?”說得三人都笑。馬原金又道:“學武之人,尤重武德,不隨便欺人,不濫殺無辜,匡扶人間正義,方是好漢之爲!”陳修全道:“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看在你身世哀憐,一片誠心求藝份上,願授藝與你,但不期望你日後落成敗類!若真那樣,我與正道中人定要早早降伏你,到時就沒今日這個師徒情份!”高戚禧連連點頭。陳修全又笑道:“觀你面相表情,不似毒狠低劣之徒,若能依我勸導,將來能成大器!”高戚禧急又叩謝陳修全。

幾日過去,馬原金離往天柱山,武當只餘留陳修全與高戚禧二人,高戚禧因問陳修全:“師傅,你一人在山上不覺得悶麼?”陳修全笑道:“一人在此隨心所欲,何等自由,吃獸肉喝鳥湯,走山逛水,晨習武,晚讀書,呼吸天地精華,聆聽自然奇音,又何等悠閒!若思人間煙火,隨時下山喝酒,觀車水馬龍,乏了又回,豈不痛快?”高戚禧道:“師傅武藝駭俗,人也超俗。”陳修全道:“此言差矣,若真誇我,先是人超俗,纔有武藝駭俗,二者互爲因果,倒過去卻講不通。”高戚禧道:“若我全通師傅技藝,那再好不過了!”陳修全道:“非也。你若全盤心思學我,必學不來佳藝。凡事靠自身,開心動腦,研磨自創,如此非但能得真傳,你也會另開一套,劈生新源。”高戚禧默思。陳修全看高戚禧一回,望遠處高山,嘆道:“好大的武當山!不用多長時日,此處必來高人,武當遲早名震天下!”高戚禧望着陳修全。陳修全回頭一笑,於高戚禧道:“而你將是個驚世之人!”

此後高戚禧隨陳修全修練武藝。時光流逝,天柱峰上又來了幾位新客,領頭人自稱張贛修,來武當山求存。陳修全笑於高戚禧道:“我說過此處會來高人,你看今日不就來了幾個?往後我有新朋友了。”高戚禧暗自折服師傅,先見之能。恐自己所想所欲都讓師傅看在眼裡,須得好好聽話,做個他滿意的徒兒。那陳修全自從來了個張贛修,每日都要過去與他聊天,一聊就是半日,只教傳高戚禧一會,教完了拍屁股就走,丟下他一個人練。也沒一月,倒和張贛修投合得熱切,真成了一對朋友。

一日,陳修全與張贛修談起高戚禧,張贛修問高戚禧學藝如何,陳修全說他悟性極好,又十分專注。陳修全叫張贛修帶他幾日,讓高戚禧多個師傅也是好事,張贛修滿口答允了,給高戚禧教說了許多武學之理。高戚禧一一記於心上,心中揣摩自不必說。眼看在武當呆了幾月,高戚禧思念親人,便向陳修全告假回鄉,好長沒見外面的世界,高戚禧一下山,似覺自己如脫塵世,身在異處,一時半會醒不開眼,呆頭呆腦,或許自己太過專心修藝,一時不習世情,過些日子就會好了。高戚禧打算先看望義父義母,再往高家莊去,之後看看姑母,心中決意好了,僱了一輛車,跑往梅鎮義父義母家去了。姜田二人見高戚禧回來,張羅了半日,又說又笑,歡喜得不得了,高戚禧住了幾日,拜別了二老,田氏爲高戚禧借來一匹壯馬,高戚禧便馳往高家莊去,及見了高秦夫婦,將在外之事,一一講明瞭。原來高戚禧離龍水灣後,高涼翼去過龍水灣,並不見高戚禧,問及高瑜,高瑜又說他回高家莊,幾人不免感到驚嚇,知高戚禧獨身外出,真怕他會生出什麼事來。如今高戚禧回來無恙,夫婦自然高興,又聽他有了歸宿,更放心,託菩薩保佑,解心中多日憂慮。長話短話說了一堆,高戚禧等不及要見水雲,上山找開平、文吉兄妹,兩兄妹並不知高戚禧不在龍水灣,經高戚禧講述,方知他一路乞討,遇上姜田夫婦,又在武當山拜師求藝,高戚禧叮囑兩人莫將此事告知水雲,只說他還在龍水灣,正籌備錢財,盼一日贖她回去。趙水雲在高貴家時,高貴長子高盛曾想佔有她,因水雲奮力抗守,纔沒得逞。水雲曾將此事訴知兩兄妹,也叮囑他們不要講與高戚禧。而今高戚禧來了,兩兄妹自然守口如瓶,只顧臉上高興,引他去見水雲。前些日子,高戚禧、水雲都飽受委曲,此時相見,更覺難捨難分。一個說你身子瘦了,一個說你臉蛋變尖了,一個說要多多注重身體,一個說要好好照顧自己。開平、文吉見兩人談得親熱,都悄悄離遠,由他們暢抒情懷。足談了一時辰,忽聞聽水雲房門敲響。水雲便叫高戚禧躲在一邊,自己開門去了。方開門,嚇那一跳,原來不是丫鬟,卻是高盛親送飯菜來。高盛一見水雲,吃吃笑道:“幾日不見你,真讓我害想。”說罷,就要摸水雲的纖手,水雲即刻甩開,怒目而視,小聲叱道:“出去,快出去。”高盛不料她今日竟如此兇狠,有些驚訝,卻大聲說道:“出去就出去,爲何扮個母老虎嚇人?”水雲連連推他,高盛才踉蹌退出門外。高盛不服,叫喊道:“你遲早會成……”未說完,水雲“砰”地將門封了。卻說高戚禧聽屋裡有男子之聲,偷偷觀望,只見水雲推着一位華冠麗服的公子,之後彷彿聽他對水雲喊了些什麼。水雲關門回至窗口,高戚禧便問那位公子系誰。水雲怕他知得高盛纏他之事,騙他道:“高貴請來的一個稱道是天下第一才子,我看是個瘋子,我和他見過一面,他卻說我有詩賦之靈資,每日跑來要教我吟句作詩。”高戚禧道:“恐則他是個風流公子,心中有意於你,卻裝成個才子來引誘你。”水雲道:“我想也是,我可不吃那一套。”高戚禧道:“小心就是了。”兩人便又談起自身事來。水雲暗歎高戚禧不覺,不由舒口氣,幸虧自己及時遮掩,若讓高戚禧察知,定會受不了。話完,高戚禧別了水雲,又和開平、文吉處一起,晚間在他們家宿夜,日間又去見水雲,如此在高家莊呆了幾日,高戚禧辭了衆人,看望高瑜去了,高瑜見了高戚禧,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哭笑笑,見了他,心裡總算安穩了。高戚禧在龍水灣宿了一夜,方馳往梅鎮去,拜別了姜紫宸、田氏,續趕往武當山。

一晃兩年,高戚禧在武當山苦學,進展頗快。這日,高戚禧問陳修全,自己學藝如何,陳修全反問高戚禧:“你認爲自己如何?”高戚禧想了半日,不好答上來。陳修全微笑道:“不敢說,正能說你無確信,無確信,則能知你學藝不深。”高戚禧不服道:“師傅所教之藝,徒兒全會,我可以從頭演給師傅看。”陳修全道:“我知你用心,素很喜歡,不妨打來看看。”高戚禧便將陳修全平素所授之藝一一打來,足足演了半日,高戚禧也不覺得累。直至了結,高戚禧才上前請問陳修全。陳修全道:“還好,卻不算精妙,觀你演打之神態,你不足信,小心翼翼,顧此顧彼,套路不純熟,兼氣力不濟,不夠火候,恐則還要修練一長段時日。況且你還沒學我絕技,等你修好了,我看了滿意,再授與你。到此,則能說你藝成,我也放心讓你下山,你也可做你該做之事。”高戚禧聽後不語,心中不平靜,覺得自己已打得夠好,一招一式,毫無疏漏,恐怕就算師傅也不能打得像自己方纔那樣完美,爲何他偏偏說我小心翼翼,顧此顧彼,難道這不好麼?還不夠火候麼?陳修全一一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離開了,又找張贛修聊天去,便和他說起方纔之事來,張贛修問道:“你看他不足處,根緣何在?”陳修全道:“他打得並無差錯,只惜力氣不足,故顯得不貫熟,且不能心領神會,他若能自主自握,那就好了。”張贛修道:“確實還須修練,尤要注重修內力,往後你得監他增強力道。不知他輕功如何?”陳修全道:“輕功不錯,再修練則是極佳了。”張贛修道:“我看那孩子如是用功,好讓人疼惜!你做師傅的,非要勸勸他不可,累壞了身子,什麼都免談!”陳修全道:“何止一次?可他還是那樣,好像不覺得累似的,真沒見過他那樣的人。”張贛修道:“那你就讓他多吃點東西,有精力才能學好藝呀!”陳修全嘆道:“只有如此了。”張贛修又帶着陳修全觀望武當弟子行操,陳修全一面看,一面誇讚,說武當派定能逐步強盛,名馳天下,張贛修聽了,樂得合不攏嘴,似乎真看到了武當輝煌的前途,因道:“過些日子,我們武當來一場武賽,激奮人心,揚我武當銳氣,陳兄看如何?”陳修全道:“妙矣,看一看小夥子生龍活虎的樣兒,豈不痛快?你務必要我作裁,還得讓仁兒參與,讓他見識見識別人武藝,豈不更好?”張贛修樂道:“更好,更好,理應如此!我們武當弟子定不會讓陳兄你失望的,給你個大飽眼福,又教訓教訓仁兒,到時陳兄你可別又見怪了?”陳修全笑道:“我還巴望不得你們有個弟子打敗他,好讓他知曉人外有人,更加發奮。不是麼,張兄?”贛修道:“極是,極是!”兩人說笑,四周圍走,觀看排山倒海之氣勢,張聽驚天動地之嘶吼。

陳修全回來,告知高戚禧比武之事,高戚禧既高興又擔心,兩年辛苦修來之藝終可派上用場,但首次與人拆招,感覺怎樣,自己毫無底細。不就是打架麼?想自己與叫花子打鬥之時,只記得自己憤怒異常,而如何打法好像都忘了,當時並無招式,不過是出於怒氣,這一拳那一腳,有時還用嘴咬。而這次比武與往常打架不同,須得用心才行。真不知到時上場自己會如何不安,心中太着急,反正想得多也無用,不如干脆甭想,橫豎都是一場比武。

是日,武當弟子擺好擂臺,排好座次,等候比賽開始,高戚禧坐在一邊等候。及陳修全發話,宣告規則,說明獎罰情況。語畢,便有一高大弟子躍上擂臺,威勢極猛,教人望而生畏,哪知偏有好強人一個,也躍上擂臺,向他挑戰,這人雖不甚高大,卻體態豐厚,敏銳穩健,上臺伸彈動作,拉開架勢,及那彪漢準備好,即跑上前,踹起一腳,彪漢躲開,那人即又往後踢上一腳,彪漢不防,臂膀捱了個正着,一合拆完,小個得了贏頭,不免有些得意,復擺好架勢,想再治彪漢,彪漢雖吃了虧,卻也不在乎,仍將架勢擺好,等候時機。眼看那人一掃腿打來,彪漢跳起,彈起一腳,恰擊中小個臉龐,小個頓時被踢倒在地,嘴角流血。小個爬起,彪漢趕來推上一掌。小個低身,右肘招架,左肘打向彪漢肋部,右肘下來又打過去,緊接雙手推掌。彪漢被擊了丈遠,肋部連吃三下,疼痛難忍,不由捂住傷處,揉搓起來。小個也不趁人之危,等彪漢出手。片時,彪漢立好,趕來甩出連環腿。小個一一躲過。彪漢沒踢中,右手一式虎爪,往小個胸膛抓來。小個躲不及,只得用手擋住。彪漢便扼住小個手腕,左手成掌,往他胸膛打去。小個右掌也迎了過去。雙掌擊開。兩人一同擡腳,就要往對手肚皮上踹。彪漢不及小個之速,硬生生被他踹到臺下。

小個贏了比賽。高戚禧一旁連觀數場,暗想此些人武藝平平,在己之下,自己上臺,八九能勝,同時欣賞武當弟子德操,不趁人之危,不出手過重,不使陰險之招。高戚禧心想贏勝,藉此安信,增增經歷。也躍上臺,與對手互通了姓名,對打起來。起始高戚禧還小心翼翼,及穩了神,施展攻勢,鬥了幾合,那人疏防,讓高戚禧打中了。高戚禧高興,緊發幾招,數招連中,直將那人打出臺。陳修全看了,歡喜叫好。贛修也含笑爲高戚禧點頭。高戚禧下臺,等候次一場。良久,首趟完畢,第二趟開始,高戚禧照樣打敗一位對手,等候第三趟。如此高戚禧一直打下,愈戰愈精神,也愈膽大,到最後竟無敵手。修全欣慰道:“兩年苦練可不是白費的。”贛修點頭讚許道:“還是你教徒有方!”修全笑道:“怎麼?莫非你手下就沒人打敗我徒兒?這倒讓我失望啊!”張贛修道:“如此,只得讓我老徒兒教訓仁兒了!”說罷,招呼旁邊就坐者上臺呼戰。其中一位果然上去了。修全又問道:“他們武藝不錯麼?平素我只見他們教習下徒武藝,並不見真才若何。”張贛修道:“他們隨我多年,既系朋友,又系徒弟,其藝如何,陳兄一看便知。”兩人又看望臺上。高戚禧與那人對拆十餘合,漸見那人盛氣蓋己,招式快速,自己卻防之不勝,情急時,傲氣驟生,聚足精神,狠發數招,且乘他不備,小心招架之時,飛起雙腿,竟將他蹬下臺。張贛修見了,離座拍手叫好。陳修全卻搖頭,深知高戚禧功夫不如,偶憑一時之勇取勝,又吩咐另一人上臺戰他。一壯漢上來,二話弗說,就往高戚禧身上打,高戚禧避開,二人即猛戰起來。高戚禧連勝數人,銳氣極盛。壯漢豹拳虎腿,盡顯實力,兩人戰了幾合,壯漢忽耍出太極拳,高戚禧不適其變,幾下便讓他打倒在地,剛欲起身,那人閃電過來,一腳將高戚禧揚出臺外。臺上臺下一片歡呼,讚歎打得漂亮。高戚禧心中只得承認技藝不如。張贛修拉着高戚禧,問道:“你還想打麼?”高戚禧不語,不知自己該否再打。修全坐在那裡,直向贛修點頭。張贛修會意,將高戚禧拉上臺,又叫來一位親徒與之切磋。高戚禧見來了對手,也擺好架勢,意再勝一次,但鬥不了數合,自己漸處下風,那人接連快攻。疏防處,身上中了拳腳。高戚禧越發章亂,不多時,自己又被打下臺。陳修全過來道:“你贏了幾場,又輸了兩場,也打累了,坐一旁歇歇,再觀觀別人打。”高戚禧應着坐好了,仔細看臺上。此次出戰之人皆贛修親徒,故打拆時盡顯風流,臺下臺上不時發出呼喊之聲。兩人動手至少能戰上二三十合,不似先時之人勝負易分,大家也看得入興。高戚禧觀了幾場,不得不歎服那些人武藝高出一層,師傅先前所說果真不錯,“氣力不濟,套路不純熟”臺上之人,招式奇快,力存餘勢,比自己更有功底。恐還要一年,辛苦修練,纔可及這般。我原無知,未見過高手,今才明曉人外有人的道理,以後須再用功。高戚禧一面看賽,一面想心事,不覺全賽完束,魁首已出,高戚禧跟衆人慶賀一陣,即回去了。

此後,高戚禧更加發奮習武,不在話下。一早,陳修全忽收來一飛信,道是馬原金被擄,天柱山遭劫。修全大吃一驚,即要馳往天柱山。高戚禧問清原委,央求也要去天柱山。師徒二人便起身去了。及至天柱山,早有守衛擋道,問:“來者何人?”陳修全道:“我是陳修全,你掌門之友,聞聽天柱派遭劫,特來觀望。”守衛道:“你且等,我去傳話。”那人上去了,不多時,跑回道:“師長都快下來,足下再等片時!”頓飯後,只見一羣人從山上走來,遠遠呼叫:“陳前輩,勞駕了,快快上山。”師徒二人跑上去,至山頂,陳修全等不及喝茶,忙問:“你們師傅如何被劫?這到底如何一回事?”其中一位道:“前輩莫急,你先喝口茶,定定神,前輩雖曾來過此處,卻並不認識我們,我等先自行介紹,再向你一一道來,如何?”修全呷茶點首,示意他講。那人道:“鄙人索全意,來天柱三年,堂主之職。”下一位上前含笑道:“在下候仕源,爲三主事。”陳修全道:“我們認識。”那人又笑離了。此時另四位堂主,鄭曲亮、喻方寒、唐念、陶然會,皆一一介紹過。陳修全道:“卿等,我都已識認了。現給卿等介識我徒兒高戚禧!”將高戚禧拉起,將他身世說了一番,又道:“不幸喪親,已拜學藝兩年,是個好男兒,往後承託各位相照!”各位皆點頭笑應。修全又道:“爲何大主事、二主事不見?莫非也被擄走?”候仕源點頭道:“正是。還是讓索堂主爲你講述前後之情。”

卻說索全意走過來,講道:“昨夜三更之時,就聞天柱山上人聲嘈雜,當時我正安寢,被吵醒,又有一弟兄叫我,出去觀情,我加衣去了,問身旁弟兄,山上怎麼突然來了那麼多人,他說是於行童的人。我聽了大吃一驚,情知大事不妙。那些人秉良弓、持火箭,令我們不許亂動。之後,我們齊天派人陸續趕來,皆被鎖在弓箭手下。當時四位堂主和三長老都趕了來,大半弟兄也在場,無奈他們早設下埋伏,我們都不能動彈。我正怪疑馬掌門與二位長老爲何遲遲沒到,只見好些人推着大主事出來,大主事全身被捆,還有傷痕。後馬掌門也被綁了出來。二主事隨後也押了出來。那些綁押二老者,有頭上扎紅帶的,幾個右臂套紅巾,想必是紅日幫首士、大士無誤,多者手操硬弓火箭,腰繫紅帶,系紅日幫小士也。他們將二老押上馬車,那些圍鎖我等之人也撤了,皆喊:“你們掌門要在我紅日幫休養些日子,你們好自爲之罷!”一些弟兄欲追三老,他們發出火箭,可惜那些弟兄英勇獻身!我們也不敢再去追了。陳修全聽罷,驚道:“照這般說,於行童又出江湖滋事不成?”衆位皆點頭道:“甚有可能。”修全又問:“你們掌門不會有事吧?”候仕源道:“我想只是禁錮而已。於行童雖險邪,不至於卑鄙害人。”修全問:“於行童爲何要擄這天柱掌門?”仕源道:“我們也在想啊!”陳修全道:“這可惡的於行童,前些年還與武林同盟訂約,這次爲何毀約搶人?”

衆人一陣嘆氣,一陣沉默。靜寂間,一弟子捧信進堂,獻與仕源道:“三長老,少林飛鴿信。”候仕源即打開,念道:“傳知貴派:少林遭紅日夜襲,齊然方丈被擄,數長老亦被擄!”衆位聽後,皆吃一驚。候仕源道:“不料少林同遭此命!”不時,又有一弟子捧信進來,仕源接過開念:“傳知貴派:昨夜紅日突襲,華山被困,楊掌門及本派領頭遭擄矣!”衆位聽後,又吃一驚,始知於行童蓄謀已久,昨夜分點出襲,意欲制扼武林。因又等候是否還有傳書來,不知哪幫哪派同遭此劫。索全意道:“如今我齊天派既走掌門,羣龍無首,而侯長老在此爲最尊,恐怕還須侯長老出頭主持大局。”鄭、喻、唐、陶一聽,皆呼應索全意之語,陳修全道:“正是。理應如此。”候仕源雖不好受意,也只得答允下來。良久,見傳信不再來,道:“恐怕昨夜之事只有華山、少林了。於行童再不能一夜之間將天下各派一一搗攪。你們須得寫書與各大門派,須防他今夜再襲。”候仕源等醒悟,即遣人寫了警信與各大門派。陳修全揣測自己無事,道:“馬兄遇險,天柱臨難,我本心痛矣,無奈我個人匹夫,竟幫不了什麼忙,只盼你們能早日奪回馬掌門。我在此不宜久留,你們自忙去應付。有日馬兄完歸之時,務必傳知我。我且去了。”說罷,起身拉着高戚禧往外走,衆人急急穩住,候仕源道:“陳兄勿走,你剛來到此,說着便要回去,太勞累了,也盡不了我們的禮數。你是馬掌門好友,情誼深厚,我和衆兄弟須得替馬掌門好好款待你,再者,如此纔不誤了你心繫我派之情。”衆人又是一番勸留,陳修全只得坐下了,續與人談話。已至正午,候仕源與各堂主擺好宴席,一面吃酒,一面談事。喻方寒道:“方纔陳前輩要走之時說,他於我們幫不了什麼忙,我何嘗信得?陳前輩高人也,自有高見,說一說如何對付於行童之法,也算爲武林立了一功。”陳修全笑道:“馬兄遇難,我若真有能耐,想救他還怕等不及,何用喻兄弟現說?”唐念道:“喻兄之話不差,陳前輩有何見地,只管說出來,至少也好支使支使我們。”衆人也都呼應。陳修全道:“高見說不上,不過你們要我講,現下我倒有個主意與大家訴明。於行童者,魔鬼狂夫,前些年鬥伐不斷,奢武成性,又膽大包天,什麼事都幹得出!如今他勢力又壯大起來。以昨夜之事看,從同盟與他們訂約這幾年,其稱霸之心從未息止,現今又要捲土重來了。江湖將再起風雲。於行童雖難對付,但最要緊之事,你們不要怕他,不能軟弱,要心狠手狠,讓他感到處處坑窪,處處受挫。等他黔驢技窮之時,方是你們回擊之時。可惜這天柱,還有華山,少林頭目讓於行童一夜之間擄走了,他太狡猾,太細謀,他要削弱同盟的勢力,第一着便達到目的。你們往後倍加小心!”陶然會道:“四年前,天下門派一路設防,意在護住子隱幫,本來各門與他並無紛爭,而今他卻在我們之中起了主意,他既與我們開戰,那子隱幫要不要再護?”

候仕源接話道:“我看要護,若不護住子隱幫,於行童轉而再打子隱,用不了一日半日,具匡山即遭洗劫,我們豈不丟了個同夥,勢力一再削弱,那時於我們越不利。”陳修全道:“正是。子隱幫是個大幫,還須再護。”鄭曲亮道:“四年前武林成同盟之時,齊然方丈擔盟主,而今他給於行童擄走,同盟就沒人號令八方了。”陶然會道:“當下我們該讓各門派要人再聚,商討另推盟主。”陳修全道:“說得極是,越快越好。”候仕源拿來紙筆,寫道:“十七日聚於嵩山,商討舉主。”一連寫了九張條,各發往盤山、五臺山、華山、峨眉山、崆峒山、普陀山、九華山、南少林、具匡山。今日乃十五日,後日就要趕往嵩山。候仕源道:“你們說誰最適盟主?”索全意道:“就讓李善稚任盟主,你們看如何?”陶然會道:“不可,李善稚非名門正派中人,子隱幫基業不長,前途難測,他不適任盟主。”鄭曲亮道:“極是,我們不該讓子隱幫人擔盟主。”衆人也都點頭應允。候仕源道:“你們再舉出一個來。”陶然會道:“我看盤山大空方丈卻很適。”候仕源心合,問道:“大空方丈頗適此位,大家有何看法?”其餘四人皆應合,陳修全也同意。候仕源便令索全意帶幾位兄弟,明日上路。大家靜坐一會,陳修全忽驚道:“糟了。”大家見他驚叫,也都吃一驚,忙問:“有何不妥?”陳修全道:“若是於行童遣人射天上飛鴿,獲得此信,如何是好?”衆人皆吃一驚,道:“是啊”、“怎沒想到此處?”唐念道:“我看未必,天上鴿子多得是,他於行童就如何知道是送信飛鴿?”陳修全道:“唐兄弟爲何不想,若他遣人潛伏山下,見山裡鴿子飛來,開射不就完了?”衆人皆驚悟道:“是啊!”相互望看,不知如何是好。索全意問:“若真如此,那該怎辦?”鄭曲亮笑道:“那時鴿子都死了,信書自然送不過去,我們又何必擔心?”陳修全道:“他若也訓了來往之鴿,難道就沒可能?”鄭曲亮道:“那於行童有陳前輩想的那樣遠細麼?”陳修全道:“我怕的就是他真這樣想。”喻方寒忽驚喊:“是了。前段日子,我總見好多鴿子飛到鴿籠中來,過一會兒就飛走了,並不留在籠中,我想那不是山中鴿子。莫非那是於行童的不成?”衆人又吃一驚。索全意道:“喻堂主可別嚇我,我且帶來鴿師問問。”不時,果真將鴿師帶來。陳修全便問:“你也曾見過外面鴿子飛入此處?”鴿師道:“正是,我也感到怪疑,他們在此停了一會,就飛走了。”陳修全問:“你可識得這山中鴿子?”鴿師道:“山中信鴿很多,模樣不太熟識。各有標記,比如方纔飛出九隻鴿,腳根系有紅線的是往嵩山,系綠線的是往盤山,黃線的是……”

陳修全打斷道:“好了,我且問你,你放鴿信與我時,天亮了沒?”鴿師道:“當時放了十隻鴿往各處,天還沒亮。”修全道:“天沒亮他們就射不了啦!”又問:“那些送警信的回來沒有?”鴿師道:“沒有。”修全問道:“平常要多時來回?”鴿師攢眉道:“止今該有飛回的了,只是爲何不見一隻回來?”修全冷笑道:“回不來了,我看都死在箭頭上。”鴿師不解,問其故。索全意道:“於行童不是射飛鴿麼?那華山、少林的來鴿如何飛得到此?他在那兒就不攔截?”陳修全思索一會道:“他在那兒豈不阻攔?你們以爲他們沒射麼?他們射了,卻又換了。我看那兩隻鴿不是少林與華山的,而是於行童的。”鄭曲亮問:“於行童爲何多此一舉,再送信給我們,這對他又無甚用處!”修全道:“怎沒用處?且問卿等,那兩派遣信來,卿等可派人去察情?”候仕源道:“自然。現下還不曾,過一會再選人去。”陳修全道:“你派誰去呢?”仕源道:“喻堂主帶人去華山,唐堂主帶人去少林寺。”修全冷笑道:“你派的都是權要之人,而於行童想的是在路中抓你們。”衆人又驚悟。修全道:“你們掌門讓他抓了,如今別派掌門一出,又會讓他抓走。”仕源道:“這如何是好?”修全道:“若去各派勸他們不要出山,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太遲了。我看有些門派此刻就走人了,難說都已讓於行童擒拿!你們要做的,今晚遣人抄稀路出山,找分兵一路快馬傳話,叫他們勿再派人往嵩山,另換時日場地。索兄弟明日也不用出去了。”仕源喚來數十齊天弟子,命他們夜暮時出山,並傳話二十二日各派於華山會聚,商討舉主。至夜,那些人去了。這裡候仕源等續擺夜宴,款留陳修全。索全意道:“久聞陳前輩高人逸士,今日一談,令我等大闊眼界,妙語良言,可謂爲武林出謀劃策,指點迷津。我看陳前輩須留在天柱山,我們需要你,武林太用得着你了!”衆人跟着勸留,修全道:“什麼妙語良言,索兄弟勿取笑我。你們都知我是個不涉世事之人,自由慣了,又惡紛爭打鬥,方纔不過出於情形,隨口說了幾句。叫我跟着你們去打鬥,實乃我性外之事。”仕源道:“你總不忍眼巴巴地看着於行童打我們吧!況且馬掌門落入他手,吉凶未卜,莫非陳兄就不想救他出來?”修全沉凝片時道:“毋說你們同盟缺才人,而要我爲你們出力。馬兄弟智藝皆全,便是一個人才,還有各派掌門,皆是老薑,其門下也不乏有膽有識者。我哪能充甚麼大,逞甚麼強去指點武林?忒也讓人笑話!皆因馬兄落難,你們再三請求,我纔在此留些日子,觀觀動靜。若真有我說話的地方,說些愚語劣言,你們採也罷,不採也罷,卻盡我一份情!”仕源道:“如此纔好,陳兄總算答允了。”吃了幾杯酒,忽有一門衛來報,峨眉使者到。仕源命請。少時,一佛尼帶着一些小尼進來。候仕源喊道:“本靜師姑,勞駕了!”本靜就坐。仕源將陳修全介紹一番。兩人招呼。本靜道:“今早飛鴿來信,說天柱遇災,果有此事?”仕源道:“豈只天柱?少林、華山亦如此。”本靜驚哦一聲,直罵於行童可惡。本靜又詢事發經過,索全意細細與她講了。之後,又有門衛來報,華山使者到。候仕源等照樣接待。三更時,九派使者皆至。又有下山傳信諸人回來,候仕源便將陳修全所持之意與使者說了,並說舉主一事。各使者皆應說回去好好商討,二十二日再作決斷。將至破曉,候仕源方命人安置衆位歇了,不在話下。

卻說天柱鴿信發得早,紅日幫察弗見,纔有使者安然至天柱。而少林、華山天亮後才放信,因讓紅日弟子獲截了,並傳知於行童,於行童令遣首士、大士領數千人各設埋近少林、華山路邊,認人抓獲。子隱幫中,李善稚收得天柱來信,即派了劉復宗帶了兄弟去天柱,後又收到少林、華山來信,恰霍分在場,霍分因勸他小心於行童使詐,又說於行童既已毀約動武,途中定有危險。李善稚便不再派人察情。少林寺衆長老也擔心路上有險,竟沒派出一人。本汕師太派本靜往天柱,本慧往華山,本清往少林寺。大空方丈派大明往天柱,大悟往華山,大合往南少林。崆峒二道長仲泰至天柱,三道長仲相去華山,四道長仲如去少林寺。五臺山方丈普濟至天柱,普博長老去華山,普適長老去少林。普陀釋錯長老至天柱,方丈釋難去華山,釋元長老去少林。九華山法顯長老至天柱,法賢往華山,法均方丈往少林。本慧、大悟、仲相、普博、釋難、法賢等人方近華山,先後讓紅日幫弓箭手圍住,被綁擒了。那裡本清、大合、仲如、普適、釋元、法均等人剛近少林,也先後讓紅日幫擒拿了。

卻說華山、少林寺兩派那日終不見有使者至,很感蹊蹺,而少林諸長老卻疑於行童作祟。二十二日,衆派人士會聚華山,始知那些人八九讓於行童挾走了。會中推大空代盟主,又議些加緊聯合之事,立言一致討伐於行童。

二十四日,於行童遣樑解淦領首士四人,大士三十人,小士三百,勇士三萬人,其中騎兵五千,弓箭手三千,刀槍手二萬二,大炮十門,開往盤山去了。寅正出發,途中歇息用餐,二十九日未時至盤山,安頓妥畢,申正攻山,擒頭捉首。樑解淦隊伍方至山下,早有守山之僧看見,報知大空。大空鳴鐘集人,令把守山口,又遣人傳信招援。大空等一干人來至山口,遠見樑解淦隊伍鋪天蓋地,雲旗林槍,黃衣紅日,好不逼人!樑解淦命首士楊荔灣、易可文領騎兵上山開路。五千騎兵一路上山。前面大空見了,命武僧兩行側排,操長器摔馬腿,另有武僧擒伏落地者,騎兵闖至山口,人馬混打一起,死傷漸多,楊荔灣、易可文之騎兵雖衆,而少林寺武僧也是訓練有素之輩,又大空方丈一旁指點,騎兵總闖不進寺院。樑解淦見半時辰過去,前面楊荔灣、易可文未傳來佳音,便鳴金收兵,衆騎兵聽見纔回來了,楊荔灣因說難以扼制局勢。樑解淦又令開炮轟山。十門大炮一齊對準山口,炮開處即有僧人被炸死,大空方丈遣令退回。樑解淦令隊伍上山,一路開炮,佔住諸山口,又令弓箭手射殺武僧。大空等人只得後退。樑解淦令騎兵趕截。武僧前後被困,兩側迅時讓紅日刀槍手圍住。此時救援未至,情勢危急,諸長老議定先殺出去再說。大空傳命衆僧:“今日殊因,諸僧誠可開殺戒,降妖伏魔,遂佛之意,爲其早日脫塵,以入陰冥,再託成生。”說罷,雙掌劈開數人,一徑打下山,後面諸僧照樣跟來。樑解淦見大空等長老要往山下逃脫,命首士邱冉伯領人撒網罩擒大空等,連撒數次,數次被罩,又屢讓武僧刀劍割斷。眼看雙方已殺至後山,諸長老快要逃出山,樑解淦自身攔去,意欲擒住大空,兩人打鬥一處。大壑知樑解淦武藝高強,恐有傷於大空,即來援助大空。大苦見騎兵已各處分散,便打翻數騎,奪過幾馬,呼大空、大壑、大悲騎馬下山,傳喚衆僧奪馬出圍。大空欲護住衆僧,不想騎馬,只叫大悲、大苦帶人多奪些馬,先讓諸僧出圍,自己無須用馬。衆僧本一心擋住紅日刀槍手,護住長老,不料長老卻命他們快快逃脫,那些上馬之僧有逃出山的,有讓弓手射下馬的,有被絆馬腿而摔下地的,也有給騎兵圍住不能脫身的。申末時分,有救援弓箭手至,已從後山趕來,護衆僧下山。諸僧除死傷外,大部已下山。同盟弓箭手又往山上趕,救其餘之人。及雙方弓箭手對峙,存者弟子全已脫離,諸長老也穿樹下來。後面樑解淦五首士怎肯輕易讓長老逃走,緊追過來。雙方打一陣,跑一陣。紅日弓箭手見少林長老前面飛過,一部分發箭射殺。大悲肩背受箭,難忍疼痛,跌下地來。大壑見狀,停身要拉走大悲,正值兩人往山下滾,楊荔灣、邱冉伯拿來鉤索,甩往兩人身上。利鉤劃破肉皮,牢嵌衣物。五首士一齊回拉繩索,大壑、大悲雙雙fei回紅日幫陣中,被伏。那時大空、大苦見兩人落地,停在樹背細看,他們又讓繩索套住,山上飛箭如雨,情知二人凶多吉少,也難以救他們,至二人被拉走,方知大壑、大悲像大明、大悟、大合一樣,將被綁往紅日幫,與馬原金、齊然等一起囚在龍洞山。兩長老回至援部。隔後又有紅日幫大炮打來。同盟弓箭手只得退走。盤山至此讓紅日幫所佔,首戰畢。

且說樑解淦等人向於行童告了功。行童往盤山送來賞功之禮,封邱冉伯爲鎮山王,屯兵五千。招樑解淦、楊荔灣、易可文、張效霏帶人回龍洞山,以邀功請賞。

那裡大空讓援部接至五臺山,傳信讓各派聚會五臺山,以明紅日攻盤山一事。衆派又恐於行童再分點攻山,商議合衆,如此便於調動,不讓於行童一一擊破。總駐具匡山。又商討往後作戰之情。一場江湖風波即將開始了!

幾日,於行童難獲其它信情,只知同盟總設具匡山。命人察妥龍洞山通往具匡山及盤山之詳圖。探員呈圖於行童。於行童觀畢,遂定了六處卡所,選一些大士,命其赴往此六處。幾日後,已有四人帶人回來,皆報說那處有數倍敵人,問我方何派人物,要作什麼,又驅全部離走。四人又問該否攻打那些人。於行童知是同盟超先所設,也不讓他們去打,就此擱放四處。另選了四處,再命人駐守。亦有一人回來報說有人所佔,於行童改換別處。

時屆八月,氣候乾爽,溫寒適中,便於行軍,同盟多日預籌,定於九日揮師龍洞山,與紅日幫一決雌雄,因怕驚動世人,伍行前後斷續,化便裝,抄稀路。途中,紅日探員察見大批不明之人趕路,將信情報知於行童。行童既知,心中正揣測是否同盟行軍,到底要做什麼。不時,原探員又呈報說後面又有一批人。約莫再一時辰,再報續有一批趕路。次近探員也有呈報,說大伍商人行路一情。於行童估量是往龍洞山來,且最前伍軍距龍洞山二百餘里。於行童命快馬詢具匡山附近探員,是否見同盟行伍下山。且說同盟亦擔心具匡山附近有探員,並不列伍下山,三五一夥,或零星一二,從各處下山,且又掩蔽。紅日探員一時難明同盟動態。之後衆人會聚,成伍行路。只惜同盟並不知於行童沿途都設置探員,如此成批行伍,不免暴露跡象,那遣使馳回龍洞山,報說其探員不知。於行童遲疑,之後傳首士、大士進廳議事。及十首士、五十大士聚來就座,於行童道:“我已收數份呈報,同盟要來我龍洞山了。他們前後成批,妝化商人,而今有幾件事要託各位去做。”樑志承道:“幫主確認其是同盟行伍?”於行童怔凝,回道:“沒錯。”樑志承雖不十分相信,也得由隨於行童,問道:“幫主要我們作什麼?”於行童道:“上回你長兄攻盤山可賀,而今我要你攻具匡山,若何?”樑志承道:“具匡山?不知同盟真出來沒有?若真那樣,也不知山上還有多少人?”於行童道:“這無須你多慮,你遵照行事便可。”樑志承道:“幫主吩咐!”於行童道:“同盟此次定要來打龍洞山,我猜具匡山所留守軍不上萬人。四年前我曾領三萬人攻具匡山,無獲。怪我所慮不周矣!現趁具匡山疏防,命樑三弟領一萬五前往具匡山,另攜火炮、弓箭,日後侯三弟佳音!”樑志承聽了才一萬五,不免臉色沮喪。行童早知他心有不甘,拍他肩頭道:“樑三弟要有勇略纔是,我說過你能勝,不會差的。你下去整頓整頓,稍後我看是否排遣得妥當!”樑志承下去了。於行童道:“此外還有一頓美味要樑二弟享用。且領人五千去垂揚,彼是同盟經由之途,將讓探員尋你,由他指點同盟末部。先備好一偏避處將其圍殺,就伏者逮回。樑二弟可聽好了?”樑江冠道:“遵幫主命令!”於行童道:“切記,兵貴神速,不可讓其錯過。且下去整頓,會後我還有話與你和樑三弟講明。”樑江冠答應去了。於行童叮囑諸首、大士嚴緊防禦,擇選伏埋之處。若同盟上山,迷惑同盟,出其不意,細細吞殺。會後,於行童觀畢樑志承、樑江冠行伍,與勇士們說了些話。又告知二人,完戰後于山下會英鎮合匯,十響鳴炮示訊,山上以十響鳴炮迴應。炮響后里應外合,齊扼殺同盟。當晚酉末戌初,兩人各領人出發。

且說同盟數萬,樑志承、樑江冠共兩萬,雙方互叉行伍。同盟行步緩慢,且等且走。梁氏二人日夜兼行,兼晚間人馬奔跑,十二時辰只留二時辰歇息。十二日亥時,樑江冠已達垂揚,隨探員郭程觀察行人,後果見數批“商人”經途垂揚,約莫一時辰走一批,似早有預籌,非自然商人。江冠遣人循同盟路線前察,算計時間,若超出一時辰或更長而不見再來,即飛馬回報。又擇好作戰之所,安頓人員戰具。樑江冠趕至垂揚可謂不早不晚,剛到,郭程找來,報說日間才過了兩批,樑江冠因令衆員好好歇息,養足精神,專侯末部來至。十四日午時,前面飛馬來報:晚巳之時走過一批同盟,等候了一個時辰三刻,並不見再來者,猜是最末一批。樑江冠聽罷,方知剛纔從自己和郭程身邊過的一批必是呈報所說一般了。快馬加鞭,超過同盟,趕至伏兵之所,呼**士準備開戰。未初,同盟果然過來,樑江冠悄潛其後,抓過一位盟兵,問他後面還有幾批人,盟兵起初不語,經樑江冠威嚇,才說此是最後一部。樑江冠此已確信再無同盟過來。打暈了那盟兵,交人綁伏了,又令鳴炮開戰。但聞山間炮響,伏兵四周殺來。同盟之伍不知所措,慌急取拿兵器,與來者殺鬥。樑江冠命人放箭,盟部亦操弓發箭。盟部人數不下五千,樑江冠雖以逸待勞,卻並不能輕易取勝。雙方對發矢箭近兩刻,樑江冠之弓箭手壓不住盟兵,便撤出弓箭,命人打放樹上早先預備好的尖竹。勇士齊解繩,竹排從茂葉中鋪天而降,盟部頓時死傷無數。樑江冠又命騎兵趁亂砍殺。千餘騎兵掩殺過去,盟兵一敗塗地。未末,同盟盡數負傷,死者不下兩千,而紅日幫喪生不足百人,負傷者卻未上半千。

翌日,樑江冠押盟部敗兵,另抄稀路回會英鎮,不提。這日辰時,樑志承已達具匡山,全伍卸便裝,換戰衣,備好戰具。山上同盟守員見底下無數人操拿傢伙,大喊道:“來者何人,還不快快離了此處?”樑志承走出人羣,大笑道:“娃娃,告訴你主子,紅日幫樑志承來討教了。”守員聽說是紅日幫,嚇得連忙跑上去報說。山上郭開朋,將官呂方、丁原武、餘明依。堂主謝文、蘇留仙。天柱堂主喻方寒、陶然會。峨眉本淨。餘者李平度、李天曼、陳修全正論測同盟走到哪裡,聽守衛說紅日幫到此,都驚惑不定。刻不容緩,郭開朋聚好山中戰員,準備迎戰。陳修全勸道:“具匡山大,先可暫藏各家眷於隱秘處,我們則分駐山間,來回響應,迂繞久打。紅日幫必疲憊。那時他若不退,只會讓我們剿殺。”郭開朋道:“陳前輩倒說得另有一番見地,不知能否切之有效?”陳修全道:“只要大家同心,密切聯合,忌於急躁,紅日定能破。”郭開朋問大家:“你們又有何見解?”

胡家道:“何必躲躲閃閃,忒也煩人!紅日幫劫我華山,我早想與之拼個死活,正恨盟主未讓我隨去征討。而今他們送上門來,大夥一齊殺下山去,何其快哉!”本淨道:“正該如此,紅日幫擄我姐妹,此仇非報不可!”陳修全道:“萬萬不能。敵衆我寡,非力敵爲上策。且若其用火炮,我們更吃虧。”丁原武道:“陳前輩有些厚敵輕己了!他們人再多,我們卻怕他們不成?想當年李幫主領我們守戰具匡山時,紅日幫三萬人,我子隱幫不上一萬,最後他們還不是退了?”陳修全道:“我聽說當時有滾石陷阱,現在有否?”餘明依道:“不瞞陳前輩,陷阱大多填埋了,滾石不曾預備好。但我們可照樣殺下去。憑我們英勇之師,怕打不贏紅日妖孽?”喻方寒道:“如此鬥拼對殺,終非上策,我看應從陳前輩之言,若非當日陳前輩早先提醒我們,恐怕同盟中不知又有多少人落入於行童之手!現陳前輩出此妙策,敵客我主,敵明我暗,敵勞我逸,他們再有火炮也無處使,這般打法,豈不大有利於我們?”李平度道:“喻堂主說得是,將不可以慍而興師,能智取就該智取。”郭開朋道:“依我之見,我先帶一部人與樑志承開戰,陳前輩與喻堂主、陶堂主、公子、小姐伏隱山間,若打得有利,以三響鳴箭爲號,你們即下山助戰,一塊剿滅樑志承,若打得不利,以五響鳴箭爲號,護我們平安上山。”說罷,便招呼呂方、丁原武、餘明依、胡家、謝文、蘇留仙、本淨下去,點了五六千人直往山下趕。及近山腳,果見樑志承領先伍頭,威風凜凜,身後上萬人操拿各色兵刃。樑志承早將大炮蓋掩起來。胡家不見山下有大炮,大笑道:“陳修全還怕他們有大炮,你們看,他們帶了炮沒有?於行童的紅日幫纔不過鳥大,能鑄出幾門炮?”本淨見紅日幫那麼多人,有些膽怯,問:“你們看底下那麼多紅日弟子,還該不該打下去?”正說着,一子隱幫弟子來呈報:“公子傳話,他們四人在望風亭見到樑志承隊伍,敵方人多,勸你們不要打,上山定奪。”謝文道:“人多又何妨?夫瓦礫之衆,以我正義之師攻之,定將土崩瓦解!”陳修全已隨後跟來,勸道:“謝堂主不知紅日幫矣,你既未與紅日幫接戰觸鬥,卻怎知其不堪一擊?”餘明依道:“陳前輩多慮了,我看陳前輩先回去準備,我們且要立首功了。弟兄們,殺下去!”話聲方落,衆頭目即領人衝下山。陳修全只得嘆息上去。樑志承見同盟殺來,並不見有多少人,問首士易可文:“具匡山就只這麼多人?”易可文看了,搖頭道:“來者確實不多,估摸半萬上下,我看山上還有人,或許他們不想輕易畢現。”樑志承道:“正合我意。”冷笑又道:“我已有一計,包管具匡山全軍覆沒。”易可文道:“樑兄真有把握?”樑志承笑道:“我觀山上之人,皆匹夫之勇耳,非真好漢!我等宜避鋒芒,以假弱誘其中計,後反攻之,必勝。”易可文笑道:“樑兄弟果智略過人,易某誠深敬矣!請下吩咐,事後便可見樑兄之言是否靈驗!”樑志承道:“此一步重要非常,務必做好!你領七千人在前,戰後佯敗,回後部,等至事變令後,一齊猛殺。”易可文道:“紅日幫在上,易可文遵命,萬死不辭!”樑志承戲道:“誰要你死?你非但不能死,反要好好活着。”易可文笑領人去戰。

雙方接戰,殺聲震天。易可文曾叮囑紅日弟子,開始正殺,中若見旗手卷旗,即懈於殺鬥,且戰且退。易可文見雙方戰得差不多,命旗手卷旗。衆勇士留意,漸“敗”下陣來,往後逃去。郭開朋見樑志承帶的兵果然不堪一擊,大笑道:“懦夫弱兵,安能入戰?”命人往山上放出三響鳴箭,催陳修全、李平度等下山助戰。陳修全聽三次箭響,頗感蹊蹺,尚不信郭開朋等能贏。喻方寒、陶然會聞聽後,激奮不已,欲帶人下山。陳修全攔住,囑咐不可露身,隱形下山。陳修全、李平度、李天曼、喻方寒、陶然會領另一半人潛至山腳,果見紅日弟子紛紛敗退,似勢不如己。郭開朋見山上援助未起,又命人放了三響鳴箭。李天曼、李平度,喻、陶堂主皆要出去助戰,只礙陳修全不語,耐侯發落。樑志承見郭開朋放箭,猜是請援部助戰,因久不等至現出,又猜其二意不決,心存疑慮。悄命人續戰續敗。陳修全正揣測,郭開朋已發第三次鳴箭。李天曼幾人忍耐不住,帶人趕至戰陣之間,與郭開朋合匯殺敵。陳修全阻喊未及,戰員早已露出聲形。只得一人帶一干人,續觀其變。此時樑志承已撤除戰員,揭開火炮。同盟頭目見了火炮,皆驚失色,情知不妙。但悔之已晚。數門大炮一齊打來,在同盟陣伍中炸開了花,弟子紛紛斃命。本淨欲招呼衆人山上撤離,李平度道:“不能亂撤,若大家亂了陣腳,紅日幫趁機掩殺,我們更吃虧。”命大家緩緩後退,藏於大樹後或樹北,忌於直立。樑志承停下炮擊,命騎兵和弓箭手往前開殺。紅日弟子方纔抑於殺性,如今接令猛攻,比之同盟受了炮創,頓時逆轉反差,盟兵大多無還手之力,紅日勇士越殺越勇。眼看同盟趨於敗亡,陳修全命人放箭射殺紅日幫。雨箭從山間射來,紅日勇士忙於撥箭護身。同盟才得以喘息,緊往山上逃。樑志承見同盟有援,憤怒異常,又命燃炮,往發箭之處亂轟。頓時有人被炸飛出來。樑令騎兵上山追殺,刀槍手、弓箭手隨後跟上。同盟人數漸亡,自不必提。李平度、李天曼、陶然會、喻方寒、胡家、謝文、蘇留仙、本淨、陳修全只得各自帶人從後山逃走,邊逃邊殺,出山時,隨員已所剩無幾。山上各派家眷仍在子隱宅所,留落樑志承之手。樑志承既已佔具匡山,命王家井的紅日分兵來駐,自己押了一些同盟的重要家眷,帶兵回會英鎮,餘者都釋放了。且說那日樑江冠遇同盟後部,一人戰中逃出,追趕前部,告知遇敵一事,如此傳到首批頭目耳中,衆雖吃驚,但令禁說此事,以免驚慌人心,又叮囑前後跟上,以防紅日幫再襲。前後幾事,讓各派首目感到害怕,紅日幫鬼怪神速,非人能想象!

十八日,同盟皆至龍洞山,準備一場惡鬥。大空遣人喊於行童下來面言。未幾,於行童帶人下來。雙方對峙。大空道:“於行童,三年前卿曾立誓不動干戈,如今爲何出爾反爾,背違誓約,再犯罪行?卿算是英雄好漢麼?”於行童仰首大笑道:“大空,實話與你說,我不叫於行童,我真名於傳,誓約說於行童不犯難江湖,難道於傳也不能在武林中興些小波小浪?於傳我如此回話,不知大空你還會不會說我不是好漢?”大空等聽了,無言以對。李善稚於大空道:“對他何須多言,大師何不就此施令各派弟兄,戰向邪魔?爲武林除害剪惡!”大空即命同盟移上龍洞山,欲與紅日幫一決死戰。於行童即退入山中。同盟進發上山,並不見紅日幫一兵一卒,一直上走,也未遇紅日幫抗擊。此時走到主峰頂,更不見有何蹤跡。須臾天色已晚,普濟道:“不妙,日頭快落,天之將黑,我們得快快下山。”大空等人猛悟,即命趕緊下山。時亦不見紅日幫者。秋天日頭落得快,轉眼夜幕臨至。同盟數萬仍在山腰行走。頓飯功夫,日沒月升,大空命人燃起火把,續往下趕。忽然旁邊來了幾響炮。同盟諸位皆驚一跳。爾後,炮火四周打來,足持了一刻。同盟弟兄被打得暈頭轉向,四周奔竄。大空急令喊話穩住。值同盟紛亂之際,紅日騎兵橫馳而來,往同盟人羣肆意搗殺。又有四周冷箭不停放來。同盟之軍盡處劣勢,及穩定陣腳,紅日襲者全已隱退。大空等人觀其後情,盟兵已死傷很多,劉國安、法顯身上也中了冷箭。幸虧山腳不遠,後無紅日再襲,同盟才得以下山無恙。

同盟既已回至山腳,因多人從未經戰,此是首次,面見死傷,不免驚魂甫定。大空等人商議,安頓一日,撫慰傷員,激勵士氣。翌日,大空正值忙碌,忽聽說於行童在前面喊話。來至陣前。李善稚、普濟等亦已趕來。於行童見了大空,喊道:“大空,昨晚大炮之禮可豐盛否?”大空知他分明是諷喻同盟昨日戰敗,有意羞辱。只得忍道:“於施主本罪孽深重,昨夜又添殺戮,但願施主能迷途知返,莫可小覷我們,有日你敗我勝之時,施主卻悔之晚矣!”於行童道:“大空,某之爲人爲事無須要你教訓,且把你的佛法佛理放一邊,你們若真有本事,上山把我擒獲,我就服你了,以後跟你做和尚,修慈行悲,若何?”說罷大笑,身旁之人亦縱聲長笑。李善稚道:“於行童,你還得意麼?你躲躲閃閃,不敢與我同盟接戰,實乃膽小卑劣之徒耳!你該笑笑你自己!”於行童道:“李善稚,你休想激我,好與你們開戰!縱然罵我,也無道理。孰不知兵者在乎謀?古今往來,若用兵皆正鬥面殺,有什麼意思?也沒有那等用兵的蠢物,這個道理李幫主怎不明白?莫非李幫主就是這樣的蠢人咯?好罷,我沒功夫再聊了,列位若有膽略,儘管往山上來抓我,於某恭候着列位!”說罷,即領人回山。

這裡李善稚問大空,明日還上山否。大空只怕又像昨天一般,找不到一個紅日幫的,防不住還會捱揍,一時拿不出半點主意。大家也正愁思,本汕道:“無妨,只要我們圍住山腳不懈,不用十日半月,山上糧盡水竭,怕他們不下來迎戰?”衆皆應悟。崆峒掌門仲安道:“不知我們就此待下,是否恰中了於行童的圈套?若日後生變,我們卻又不好對付。”仲泰道:“據報我們後部伍軍讓樑江冠剿殺,若樑江冠伏我之後,待機前後夾擊,我們就陷入困境了。”曾林道:“道長還有一事不知,呈報說樑江冠所領之人並不多,與我末部之數相當,他半萬人對我七萬大軍不成威脅,大家不必擔心。”傍晚,李平度、李天曼趕來,言具匡山失守一事。大空、李善稚等皆吃一驚,不免心慌意亂。同盟接連遭襲,漸失兵力。但誰都料未及於行童會攻打具匡山,也未料他竟會在各路設探。至於其行軍如此神速,衆人更難以置信。李善稚問李平度,樑志承有多少人。李平度道:“人馬決不下萬,多於具匡山守軍。”李善稚道:“這便是了,於行童有意拖住我們,旨在等候梁氏兩兄弟,到時裡應外合,妄圖一齊剿殺我們。”衆頭目點頭稱是。大空道:“我們是否趕快離去?”鄧懷三道:“不必害怕,我們有七萬人,他們紅日幫能有多少人?若論硬拼,我們居強勢。”大空道:“鄧施主有不知矣!三年前,紅日幫就擁兵五萬,當時雖在具匡山損失,後來招兵買馬,你說他現在能有多少人?三年之間,招收也該上萬人罷!我們此次出來,本無必勝之握,且他們以逸待勞,昨夜又損我銳氣,削我兵力,恐怕我們已處劣勢。於行童及梁氏二人皆已勝一次,士氣正旺,若裡應外合,前後夾擊,我們決抵不住,不如趁早班師,改日再來。列位看如何?”大多都願意回去。說時,陳修全帶人到。此後郭開朋、胡家等亦到。呂方、丁原武、餘明依、謝文、蘇留仙、本淨幾人仍在各處盤旋,未到龍洞山來。普濟問該否再侯本淨等人。本汕道:“不等了。誰知他們會不會來。若耽誤了時辰,梁氏兄弟到,豈不坐以待斃了?”衆人方出營篷,叫喚弟兄撤離。忽聞附近響起炮聲,足有十響。後龍洞山上亦響起炮聲,也是十響。衆人還未明白怎麼一回事,只聞山上殺聲震天,紅日弟子紛紛殺下來。大空驚呼道:“糟了,定是梁氏兄弟趕來了!看來今日難逃一戰。”大空即命李善稚等人與於行童接戰。後面穩住陣腳,本汕領人背側,侯梁氏兄弟戰。一會樑江冠、樑志承來到,發炮轟擊。盟部亦發炮還擊。雙方炮聲不斷。紅日幫又有騎兵馳來,李善稚、本汕便用弓箭伺侯。於行童、樑江冠即命弓箭手對發,護送騎兵。同盟抵不住騎兵闖襲,大空即命避開,又另換弓箭手射殺。

此時於行童發出衝鋒令,前後紅日幫奮力鉗殺。同盟之伍雖持忠節,卻不比紅日勇士訓出的勇武。加之紅日幫紀法嚴威,沒有一個紅日幫人不捨命付戰。大空觀嘆道:“怨不得往年江湖中人都怕紅日幫!‘黃衣紅日,鬼煞來吃。’今日一見,果如其言,江湖中再無一派比它更兇悍了!”大空命同盟空出場地,任由紅日幫匯合。同盟戰頭果左右各自退開,免於觸殺。不覺前後兩處紅日員部已匯一處。那些紅日勇士本一心往前衝殺,忽眼前無人,一時沒了主意,不知如何打法。後面之伍又不斷壓來,如此紅日戰員漸聚一處。只侯後面令來。於行童見狀,改令往邊追殺。樑江冠亦傳令緊追不放。大空原想避開紅日幫鉗夾攻勢,讓其匯合,後自己聚攏,與之正面交鋒。不想反讓於行童纏住,不得脫身。此時陳修全過來,於大空道:“如今別無它法,且叫弟兄們往前趕,後面已顧不得了,我們兩邊聚集要緊。若讓於行童隔住中間,讓他兩邊扼殺,後果更將不堪!”大空因令回退。付出慘價才於五裡外合聚。總算避開紅日幫鉗夾之勢,於行童並不就此罷休,令勇士北去追殺。此恰大起南風,天欺同盟。紅日幫巧借風勢,一路大敗同盟,路上屍積如山。好在同盟進入一峽谷,大空命弓箭手守住谷口,紅日戰員纔不敢殺進來。後大空清點人數,同盟已喪兩萬有餘,谷中安頓數日,回師南宮,不提。卻說於行童憑耐勞之衆、精優之兵、鬼神之速、出人意想,獲取數次勝果,自大擺宴席,慶功賀績,又悄命人領伍駐王家井、娘子關,以應具匡山之力援。

同盟數次遭襲,主因紅日幫獲取信情,明曉同盟動態。經一事,長一智,同盟決意此後秘密從事,外面亦設置探員,有風吹草動,可預先知情,趁早打算。且說同盟留駐南宮,也是悄無聲息,毫無聲張。紅日探員並不能獲取一絲跡象。

雙方既無戰機,轉而儲備力量,緊密分點軍支。又一年,正值春暖時節,同盟議定收取具匡山一事。陳如君道:“於行童既敢遠處留兵,想必其有防範。斷不可冒然進取!”劉國安道:“正是。往年我們留兵真定、保州、欒城、南宮、恩城時,不也有人來留駐此些地方?後有我們驅趕才走。那些人必紅日幫無疑,他們八九像我們一樣,早擇好分留之所,以備行軍急需。”衆皆點頭依應。李善稚道:“我們先可探其虛實,後再見機行事!”大空道:“依李幫主之言!原南宮一支、真定一支、欒城一支,今齊上具匡山,暫打暫停,靜侯其變,若有動靜,即來殷村相報。我們隨後到殷村,背地定奪。”正酉,三支同盟已接令出發,次日午時合於具匡山。第三日辰時,炮擊具匡山。擊了頓飯功夫,停炮靜候。山上紅日大士武勝見同盟來軍,估量勢不如敵,遣人暗去娘子關、王家井搬兵。這裡同盟一日數次佯假衝鋒,未戰幾時,又退下山來。第四日,紅日援手到。大空得知,又派了一支同盟往具匡山。雙方皆未正式交鋒,只侯援手。沒一日,紅日又到了一支援軍。大空再派同盟過去。至第六日,紅日另一支援軍到。大空纔信於行童早有預謀。如此耗下,恐會招惹紅日幫本兵,到時攻山不成,反遭自滅。因下令全部撤兵,不提攻具匡山一事。紅日幫見同盟遠去了,各也散去。

且說李平度在逍遙樓歇息,恰見霍天進房來訪。霍天將門掩上,見李平度坐牀上,手裡握書。過去一看,是《孫子兵法》。李平度知霍天有事,問道:“霍伯伯此時過來,有什麼話傳?”霍天道:“幫中沒話來,私自有些話說!”說罷,挪來椅凳,靠李平度牀前坐下。又見李平度牀前擺了《三國志》、《三十六計》、《史記》、《資治通鑑》、《唐李問對》、《孫臏兵法》、《吳子兵法》之類,點頭笑道:“公子原來也爲戰事擔憂,我看你潛心研習兵法、歷史,想必有盼一日領軍陷陣,爲武林立功罷?”李平度笑道:“霍伯伯說得是,怕我不才,不能遂願而爲武林分憂!”霍天激勵道:“公子豈不聞‘有志者事竟成’?既有這番苦心,將後能成武林棟樑!”李平度道:“多謝霍伯伯誇獎。”霍天道:“哪是誇獎?隨心而言罷了。”又道:“少公子,我正來說件重大事情!”李平度問道:“何事重大?”霍天道:“少公子,難道你忘記那個神葫蘆了?不知它是否還在你身上?”李平度猛悟,摸摸胸前道:“不曾丟失,還佩在身上,近年沒用過它,只當作佩飾玩物了。”霍天道:“沒丟纔好,此正用它之時!公子你也長大了,武功又那麼好,如今有一事要公子去做,不知公子願意否?”李平度道:“既是大事,若我能做的,定不推卻。”霍天道:“此牽連到武林利益。我正想,若你帶上神葫蘆,像昔年去各派竊藝一般,現潛入紅日幫,一則可獲獵信情,二則或能救出齊然、楊靜、馬原金、釋難、法均等人。”李平度聽畢,悟道:“霍伯伯此意甚妙,我怎沒早些想出來?霍伯伯爲何今日才說?”霍天笑道:“傻瓜,我若早知,也不早告訴你了?這麼說,公子答允了?”李平度道:“此正爲武林立功之好機會,理應承任。再者,此亦合我心意。大伯放心,這事就交付我了!”霍天拍李平度肩頭道:“公子果能堪當重任,少年英雄,放心去做罷,你會成功的!”李平度道:“此便與我爹和大空方丈說去!明日即動身。”霍天道:“甚好,我且陪你去。”說畢,兩人往“四方客來”去了。

卻說兩人已至“四方客來”,見過大空、李善稚幾人,李平度將霍天之意陳述一番。幾人聽了大喜。李善稚愈支持李平度,道:“此值武林存亡之際,霍兄這一番意圖,好不及時!那神葫蘆是蒼天恩賜,教於行童不得囂張!只是那寶物太過玄秘,不宜公開於世,以免敗壞天機。我想用過之後,必得摧毀。若不如此,恐貽害世間!不知大家之意若何?”大空道:“李幫主之意甚是,難得李幫主高瞻遠矚,令人欽敬!”餘皆應合,不想讓神物永留世間!大空又道:“此任託之李小施主再適不過!我將一路設傳使。李小施主在龍洞山有何信情,可及時傳至此處。我們有甚指令,也自一一送到。”翌日未時,李平度收拾妥,隨數十傳使馳往龍洞山。大空等開釋憂慮,當日擺宴,集衆頭目歡享。此後只侯李平度好消息。有那葫蘆,還怕會輸給於行童?獨李善稚頗憂,畢竟李平度系自己親子,最怕他在紅日幫有個閃失!

李平度來至龍洞山,但見山中層巒疊嶂,吐雲吞霧,別有具匡山之另番景緻。此正早晨,不意白晝入山,晚間探情更便。往年在晚上穿行慣了,此時得其所用,無甚擔心讓人知覺。進了一酒家,飽後沐浴歇息。因疲於奔波,不覺已睡至戌時,醒來穿好衣裳,一徑往山上跑。山上處處都有火光。李平度揀火光多亮之峰去,恰見許多紅日弟子聚合聊天。停身樹枝之間,竊聽他們談論。原來明日是於行童小兒子週歲生辰,要請幫中有臉面的人蔘宴,又要發放禮食下來。大家正私下猜測,明日有何美食,幻想好酒好菜飽入肚中。李平度聽了一回,遂到處上屋揭瓦,察看關囚同盟人員之所,找了好久,也未尋着。又趕到旁峰尋找,照樣無獲。因打算明日山中鬧宴時再來。想明夜人員聚衆,於行童也拋頭露面,趁彼良機,見識衆好漢,瞭解彼幫內情,且至宴散,於行童酒後回家,盯跟着他,便可知其寢所,以後不愁紅日幫的計劃行令不在耳目之中了!李平度臉綻笑容,一陣得意,暫回酒家去了。

次夜,李平度至臥屋頂。屋裡譁聲喧語,人擠人擁,宴桌滿堂,香酒亮燭,色菜花葷,好不排場!李平度挪開一瓦,透出一絲縫隙察看。一女子正與幾位紅日幫人談話,餘者圍桌各顧侃談。之後那女子清點人數,似覺不夠,又出去招人來。當日同盟與紅日幫在龍洞山下開戰時,李平度見過於行童,知其大概模樣,見此處並無於行童,便悄跟着那女子,欲就其見於行童。爾後女子進入另一廳屋。李平度挪瓦看,亦有許多人,且不斷有人送禮進來,又有衆丫鬟捧禮出去。廳北站了一對夫婦,男的正是於行童,笑面吟吟,接納送禮的。旁人一面說笑,一面等候安排。那女子至於行童身邊道:“公公,我那邊可再過去五人。”於行童問:“你處有哪些首士?”那女子道:“張效霏、樑江冠、夏東海。”於行童對旁人道:“列位,凡張效霏、樑江冠、夏東海的下屬,隨我兒媳到永康廳用膳罷!”說時,有七人走出。於行童留下兩個。另五人跟於家媳婦去了。六人方出,隨後有兩人擡進一箱禮,其一位道:“鎮山王邱賢華送禮到。”於行童安置妥禮箱,囑咐兩位使者等候安排。須臾,一大姑娘進來,向於行童道:“爹,那邊首士易可文、楊荔灣、浣新朝正等這他們的下屬湊齊哩!”於行童遂叫喚易、楊、浣的下屬。只有一大士走出。於行童吩咐女兒稍侯片時。門外大士、小士陸續進來。此間又有兩人擡來一禮箱,見了於行童,齊說道:“鎮山王武勝之禮送至幫主。”於行童笑命放好,讓他們一旁坐着,喝茶歇息。這時又一姑娘過來,要帶人去湊桌。行童又讓她與原先到的姑娘一起等候。之後,捧禮的捧禮,擡箱的擡箱,持續了半時辰,方纔止絕。物品堆積如山,圓桌、方桌、供桌,無有白空。滿地禮箱,橫七豎八、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蓋頂貼着紅紙黑字,上面寫了“盤山鎮山王邱賢華之禮”、“具匡山鎮山王武勝之禮”、“玉風g山鎮山王歐陽明之禮”、“超山鎮山王孫天應之禮”、“鄱湖承司程波之禮”、“夏口承司熊鬆海之禮”、“龍華承司李厚之禮”、“王家井承司王泉祖之禮”、“樑村承司付火旺之禮”、“獨流承司古今之禮”、“大白莊承司張有法之禮”。於行童觀摩再無來者,叫女兒貞玉、如玉各帶人往貞玉廳、如玉廳去了。

又叫丫鬟、男僕將禮物送至家屋,留下兩個丫鬟騰日廳續侯,自己領其餘人回屋。李平度上面緊跟其後。少時,於行童等進入名“上廳”一屋,李平度臥屋頂,挪瓦下看。行童從一丫鬟手中接過兒子。夫婦二人不時逗哄,又將他放地上引走。那娃兒不會行走,蹣蹣跚跚,一仰一俯,逗得衆人直笑。屋裡人多是丫鬟、奴僕,還有那三廳滿餘的大、小士。於行童陪衆人喝了幾杯酒,慰勞一番底下奴僕,致謝其長日悉心照料。奴僕們只說應該,不值贊謝。行童還向在場大、小士問及底下情況。大、小士們自是一一說好,百般奉承。之後行童告辭衆人,留夫人與其吃喝,往它廳會客去了。李平度又暗隨行童至永康廳。那些喝酒的紅日弟兄見幫主來到,都起身相迎。行童讓他們坐了,續以猜拳。自己輪次敬酒,至樑江冠身前道:“樑首士,我還記着你在垂楊所立之功哩!你幹得十分漂亮,我敬你一杯!”樑江冠道:“幫主過獎了,區區之事,何須幫主掛記在心,還有大業等我爲幫主助創!”行童笑道:“說得好,紅日幫就需要你這樣的人!”行童敬畢,遂招呼其餘大、小士一起幹了,說道:“往後跟着你們的首士,忠心爲紅日幫效力。”衆人高呼:“於幫主萬歲,紅日幫萬歲。”大家齊飲。李平度屋上窺看樑江冠,見他魁偉威猛,盛氣凌人,直眉似劍,眼光如電,好似天神下凡,果然是個好漢!李平度一面偷看,一面又想:“前聞同盟行軍龍洞山時,被紅日幫樑江冠偷割了,原來是這人所爲!”又見那些吃酒者之裝束,大同小異,都着黃衣,臂上繡一輪火日,與上次和同盟遇戰時一般,只是身上佩的巾帶不一,有腰間繫紅帶的,有膀臂上環紅巾的,少數幾個,頭上扎紅條。李平度猜系職位殊異,想樑江冠及另二人頭扎紅條的,便是首士了。細細端視,其形容舉止、言語談吐,都不似泛泛凡輩。後聽行童呼其“張首士”、“夏首士”,於是默默記其模樣,以備日後辨析。行童敬畢諸位,往貞玉廳去了,李平度亦暗隨其至貞玉廳。見識了易可文、楊荔灣、浣新朝三位首士及一些大、小士,後又隨至如玉廳,見識了樑解淦、樑志承、洪聲飛三首士。及於行童回上廳,李平度估摸時辰不早,在屋上也趴累了,施展輕功,一溜下山,回酒店安寢。

翌日,李平度直睡至晚巳。洗漱了畢,吃喝之後,悶坐桌旁,想心事。聽得掌櫃的和小二談論江湖中事。掌櫃道:“不知武林同盟隱藏何處,教於行童找得好辛苦。”小二道:“於行童真夠可怕的!”掌櫃道:“近些日子,不知他的探員有無收穫?”小二道:“沒用,若有收穫,於行童豈不出兵征討了?”沉凝片時,掌櫃又道:“聽說朝廷要清除各處匪軍,是真是假?”小二道:“朝廷這樣做,一則消除禍患,二則託拯救武林正派之名,攏取人心。”掌櫃笑道:“你倒也可以做官!”小二自笑。李平度聽了,不禁暗喜,若朝廷真動師剿紅日幫,那是太好了!此正值武林存亡之際,同盟中個個苦尋脫危之計,誰料還有朝廷出面干涉?可謂來得恰是時候。現就朝廷作靠山,同盟不費一根一毫,讓紅日幫乖乖死在朝廷手中。李平度想得開心,聞外面一陣馬疾。看時,一騎已從門前掠過,像是趕往龍洞山的。李平度走到掌櫃面前,問方纔人馬系何來路。掌櫃答覆,八九是紅日幫探員,每日此時都要去龍洞山,許是報說諸路消息。李平度別過兩位,趕追那位騎馬人。隨至騰日廳。自臥於屋頂上,運功竊聽。後聞門衛引來於行童。那人向行童詢安問福。行童免罷。那人方話入正題,報說:“各路探員回報說,昨日仍無同盟跡象。”後又聽那人道:“他們還說朝廷已詔告天下,發出公文,要剿滅各處幫派。幫主你看怎辦?”只聽行童道:“他媽的混帳,這麼多人還找不到烏龜窩!朝廷要清剿江湖?他們都這樣向你報說的?”那人道:“很多人都這樣講。小的親還聽聞百姓談論。”行童冷笑幾聲道:“那些胡人還嫌他們的江山不夠穩固,還真敢招風惹火,朝廷能將我怎樣?我於行童怕過何人?”一陣沉寂,又聽行童急怒道:“你們都是飯桶,這麼長久,還找不到同盟所在!我再添上五百人,由你分派,事隨舊員,若嫌不夠,我會再添,無論多少,只要能找到同盟,就算全部出動都行。我還不信他們會鑽到地縫裡去不成?”那人道:“敢問幫主,不知同盟是否藏臥江南?否則北邊這幾千裡處,怎就尋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於行童道:“江南?怎麼可能?同盟會到江南去麼?”稍後又道:“只管做好你那邊的事,我會讓歐陽明、孫天應、程波派人在江南四處尋找。”行童傳話,叫人往首士易可文那處帶五百人來。一會,五百紅日勇士齊列騰日廳。行童和那探員走出,各大、小士站一邊。行童當衆勇士面前大講:“各位弟兄!以前你們南征北伐,有戰績苦功,於某誠深敬謝!如今有一事要各位去做,不是打架殺人。雖無性命之憂、皮肉之苦,但關係重大,務必細心踏實。某身邊人,首探趙來義,將領卿等赴任。讓趙領頭爲你們講講要做的事罷!”衆勇士迴應:“甘爲於幫主盡忠!甘爲紅日幫效力!”那人自介一番,說明紀法條則,編排伍次,講些獲信獵跡經驗,足有一時辰。才領着那一干人嘩嘩下山。李平度見其走遠了,於行童等都已散回。想回酒店,轉念方纔聽於行童所講,要在江南找尋同盟。不知他怎樣個分派法,跟隨他察看察看,倒也無妨。李平度知於行童去了上廳,遂施展輕功,至上廳屋頂。運功竊聽,又挪瓦隙看,於行童正伏案書信。少時,書信寫好,於行童走出上廳。李平度也悄跟其後。轉眼來到鴿倉,原來要飛鴿傳書。李平度見了紅日幫中信鴿,憶前行童換鴿抓人一事。暗想上次那些飛往九門派的信鴿必來自這鴿倉,武當山的陳前輩猜測得沒錯,於行童苦費心機,養了這麼多信鴿,必又訓了來往九門派的信鴿,正是那次同盟丟失許多頭目之因。於行童和鴿師說了幾言。鴿師捧來三隻鴿。行童將書信綁上,放飛信鴿。三隻鴿子“撲哧哧”地往南飛了。

李平度回至酒店,寫好一封書信。告知同盟,於行童力增搜尋之事。即跑馬傳與同盟信使。書信到得大空手中。大空命同盟人員倍加小心,提防暴露身份。不在話下。

幾日無事。卻說朝廷正想削弱紅日幫,這日,忽必烈帝親撥十萬大軍,點命大將,下旨清剿紅日幫。元軍出發上路,四日後至龍洞山,當即山下紮營,安頓調息,次日攻山。主帥正是忽必烈侄兒,孛爾只斤氏族員,名昔裡吉者。元軍一上山,即沒了主向,像昔日同盟上山一般,抓不住紅日幫半條影子,昔裡吉且是個無能之輩,並不知已入紅日幫圈套。還認爲紅日幫懼怕朝廷將兵,反促官兵加勁搜人以戰。偶遇一些紅日兵馬,與之鬥殺,紅日幫總是敗走,這使昔裡吉愈得意。直到元軍筋疲力盡,紅日幫從四處殺來。元軍怎見過這等強悍之兵?哪像是方纔讓自己打敗過的紅日兵?只見紅日勇士洶涌成批而來,個個穿一身黃衣,或有佩紅巾條者。元軍剛一觸戰,難以抵擋。昔裡吉也驚慌不定,拿不下主意。戰未久,元軍紛紛潰退。官兵只顧逃命,十分無能。昔裡吉見不可控住局勢,慌帶親信往山下逃。官兵見主帥逃了,一發懈勁,也跟着逃命。紅日勇士隨下追殺。樑解淦見朝廷兵馬死傷漸多,因勸行童道:“幫主該止住我幫兵士。朝廷之軍不能殺多了,若真惹怒了皇帝,他再調遣幾十萬大軍過來,我們兵將再精銳,也是鬥不過的呀!”行童原只想殺個痛快,聽了樑解淦一番話,猛然醒悟,命勇士回頭,就此罷休。

行童讓勇士各散歇息,自己領衆首、大士至騰日廳。行童怒道:“朝廷伐我,我不戰他不行,戰他也不行,到底如何?”首士浣新朝道:“我倒有個主意,不知幫主能否採納?”行童道:“快講。”浣新朝道:“朝廷剿滅我們,不過是擔心我們日後強大,威脅到他們蒙古人的江山。但若我們向朝廷修約,表明誠心,許諾年年送貢,我想皇帝會將寬允我們。”行童聽畢,滿腔怒火,罵道:“放屁!我會向朝廷修約?我還怕了那些胡人不成?下爛之策!”浣新朝羞得滿臉脹紅,不敢言語。一些首、大士也責罵浣新朝,不應臣服朝廷。樑解淦道:“我倒有個想法,保管朝廷不會再招惹我們。”行童道:“快講。”解淦道:“元軍此敗,並不敢回師,必再攻打我們,假若我們與元軍相鬥時佯敗,四處逃散。元軍得勝回都,將帥誇大其功,稟報皇上。皇上信以爲真,以爲紅日幫已滅,禍患已去,而我們在外靜侯動態,等風聲一過,再回龍洞山,要麼遷往別處,改名換姓,亦未不可。”行童道:“此言正是。遷往別處、改名換姓就不必了,那些胡人當真能把我怎樣?早知如此,我該在朝廷來兵之前,就離開龍洞山,省我心機,枉我一番苦心。”解淦道:“沒讓朝廷吃一仗,朝廷卻怎甘心?”行童點頭道:“說得也是。現我主意定了,心裡也踏實,至於詳細安排,晚上還須各位再來一趟,好好商討。大家都回去,跟你們的下屬盡情慶功罷!”諸位各自散去。

這日李平度閒在酒店,見朝廷來了許多兵馬,知是剿殺紅日幫的,欣喜若狂,當即寫了一封信,交付傳使,告知同盟。同盟頭目既知,無不舒心暢意,企盼龍洞山上好音訊來。昔裡吉在龍洞山上吃了虧,受驚不小,以前聽人講紅日幫如何如何厲害,自己從不在意,今日領教一番,確實喪了七分膽魂,一下子就嚐到人家的威懾力,營帳裡面呆了半日神,漸平靜下來,未料大元兵將竟鬥不過一夥山賊,大元聖顏何在?神威何在?昔裡吉沒打勝仗,不敢回大都,只得硬着頭皮改日再打,近日安撫兵士,養精蓄銳,不在話下。

李平度曾在一旁觀看元軍與紅日幫搏殺,不想官兵多是懦弱無能之輩,不堪一擊,心中似澆了冷水,大失所望。又見元軍未退,仍在山下紮營,知元軍不甘失敗,還想再打。李平度想將龍洞山上戰事告知同盟,轉念同盟知後失望,怕打消了他們的興頭,沒曾寫去。

夜幕又降,李平度照舊換好夜衣,來紅日幫騰日廳屋頂,等待紅日幫頭目。李平度知今日既有戰事,紅日幫必有要情相議,故今晚來得早,足等了半時辰,漸聞人員陸續到來。將屋中所論,竊聽得一清二楚,獲曉紅日幫不願對抗朝廷,施計準備離開龍洞山。又聞要將所囚同盟人員趁早押往夏口。隱聞同盟人員被囚禁在哪個洞穴,心中默語:“我道爲何找不到他們!不想關禁在洞穴裡,就算找遍了山上的房屋,又能獲得什麼?但那洞穴究竟藏落何處呢?龍洞山這麼大,洞穴有許多,何況還有他於行童後來開鑿的。”及至會散,李平度在山上四處找洞穴,偶爾找到幾個,不是太狹就是太淺,哪像是藏人之處?待再找下去,不覺累了,時候也不早,先回去歇息,明日只須盯着於行童自然能找見齊然、楊靜等人。李平度又竄至上廳屋頂,看到於行童入寢,也就回山下了。

翌日,李平度換一身白衣,潛入上廳,至於行童房中,靜侯於行童起牀。晚辰時分,才見於行童起來。李平度運功久長,身子大熱,有些難受。後隨至庭院,行童凝神練功。又躲在藤葉後面,收回元氣,緩鬆調息,靜觀行童練功。提及武藝,李平度是個行家,昔年走遍江山,到處偷藝,可謂集各門絕技於一身,又誠心求教,時有切磋,年紀輕輕,武藝精深。不管見誰練功,都有興味觀看,心中自有評論。今見於行童演練羅漢拳,其雖不算高深技藝,他卻練得行雲流水,偶有變更,並不生硬促就,別有一番創意,愈適實戰。李平度默語:“可嘆於行童一生交付勢利場中,若他潛心習武,憑他超智高志,到今定成與梁氏兄弟匹比的武林高手。”李平度一面佩服於行童的聰明,又幻想其對同盟的動態,思索如何勝他。行童修練三刻,收拳回屋,早有大士領人一千在他等候。方纔行童起牀,曾叫門衛傳大士關運駐來。關大士接令後,帶人來至上廳,等候於行童安排。行童與關運駐說了些話,用畢早膳,匆匆領人出去了。李平度緊跟其後,在想方纔於行童打的羅漢拳,猜疑他是否在少林寺出過家。羅漢拳是少林寺的獨門功夫,外人何能隨便練就?一番七轉八拐,已到名曰盤龍洞處。行童領衆大、小士入洞。其餘勇士站列洞口。李平度隱形進去,至穴深處,隱聞裡面語聲,正猜測是否囚禁同盟頭目之所,看到前一排鐵籠,裡面各囚了人。及近,爲首正是楊靜,其次華山主事趙聚仙、餘旺丁,再過幾位,便是齊然方丈、傳功大師齊機、長老齊生,又見大壑、大悲、本慧、本清、仲相、仲如。行童得意,面前走過,猶嘲猶笑。同盟頭目亦不屑,也不瞧他。行童一直走到最後一個,復走回中間,略停住,輕笑一聲道:“列位掌門、主事、長老,幾月來,委屈了你們。不要焦急,不用多長時日,卿等又有自由,武林同盟很快瓦碎了。到時會讓你們享盡富貴,我要讓你們知道,誰纔是世上真主。

可你們現在不懂,只會抵抗,和那些抵抗我的武林人一樣蠢。某自有能耐讓卿等都聽話!”行童又笑,停歇一會道:“如今同盟敗不成軍,一路北逃,我紅日幫趁機逼殺,因此打算離開龍洞山,隨後北進,故還煩各位奔走一趟,今午有人帶你們往夏口,好好呆在那裡,我會再看望卿等!”齊然道:“於行童,你何須假話哄人?上次你說龍洞山下大敗同盟,還攻下了盤山、具匡山,倘真如此,那時便可北移,何須要到今日?你該不是讓同盟打垮了,在龍洞山呆不下,要逃往夏口吧?”楊靜接話道:“可不是麼?定是讓同盟打怕了,死期不遠,卻在我們面前裝腔作勢,胡編瞎造,來嚇我們,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兒,能讓你唬住麼?”同盟頭目即你一言我一語,罵得行童狗血淋頭。那些監囚勇士操起長鞭,往囚籠裡亂打。行童喝止道:“休得對他們無禮!”又道:“你們不用罵我,誰負誰勝,有歲月留證。”說畢,匆匆領人出洞,未遠,又轉身吆喝:“等着瞧,世上沒人能惹得起紅日幫!”氣急敗壞地去了。李平度見行童走遠,關運駐和他的千人下屬列站洞口,等候車馬備來,以在午時出發。監囚也走出洞穴,與外面人搭訕起來,談笑取樂。穴中已無紅日幫的人。於是在一角現出身來,走道齊然面前。道聲“方丈”。又走到楊靜、齊機、大壑、大悲等人面前,一一見過。大悲道:“這不是子隱幫幫主李善稚之子李平度麼?”大壑也點頭。楊靜、齊然、齊機等並未與子隱幫有過長久交涉,不知李平度是李善稚之子,只道:“這不是本派學徒?叫做李平度什麼的?”且詫異李平度怎會來到此地。李平度對大悲道:“我一路跟着於行童,躲過洞外兵士,才偷偷藏在這裡。”又叫大悲等不用擔心,自有法子脫身。之後又道:“我知道於行童要將你們押往夏口,我正想解救你們,如今離龍洞山不遠處——高唐設有分兵,我打算往那裡去搬兵,但不知路,請問大師知否?”大悲等聽說有人要解救他們,皆喜出望外。大悲問是否有人識得龍洞山往夏口的路途。九華山法賢長老道:“這位公子……”話未完,大壑打斷道:“什麼公子不公子,他正是李善稚之子李平度。”法賢笑道:“李公子,老衲知路,你過來,老衲說與你聽。”李平度走去。法賢便將大致路況與李平度講了,叫李平度一路打聽就可尋到。楊靜道:“你在我華山學藝兩月,竟不知你是李善稚的兒子,你小子真鬼,何不早早告訴我?現法賢大師已向你講明白了,事不宜遲,你趕快去高唐搬兵!”李平度笑別過楊靜,又拜辭衆人。方欲離出。法賢又叮囑道:“李公子,你帶人只可在餓虎坡等候我們,紅日幫必經過那裡。”李平度應諾去了,躲石頭後面運功隱形。走出洞口,不禁一驚,原來李平度的母親宋氏、還有子隱幫中統領之妻妾,及別派家眷都已押到盤龍洞口。

李平度久未見親孃,自離開具匡山後,無不日夜思念她,且自責當時未救出母親,一直懊悔。好在於行童並沒存心加害,否則自己永遠負罪!今重見他們,興奮且憐,暗想定要將她們和衆頭目一起救出。李平度在宋露暉面前呆了一會。知是皆從另一洞穴中押出來,要與盤龍洞中的前輩一起被押往夏口。看着山道前陸續送押來的衆夫人,又留戀宋氏一眼,牽掛着走了。到了酒店,出馬就往高唐趕。一路狂奔,未時至高唐。李平度入城,向人討了紙墨,寫下兩行字:“同氓共世在,但求願者來。”掛於胸前,坐於城門口,裝化相士。少時,一位略通詩句的同盟弟子從旁走過,見了兩行大字,讀入肚中,頗感怪疑,又觀李平度氣色,不像一般百姓,細想一會,不禁大悟。“氓”與“盟”諧音,“世”與“事”諧音,分明是提醒這裡的同盟弟子,此亦是同盟中人,要會高唐的弟子。那人至李平度身前,對坐於李平度道:“請公子爲我算一命。”又道:“桃花門前開。”李平度聽後大喜,對道:“鶯鳥庭後鳴。”那人向李平度翹起了右拇指,李平度向他翹起了雙拇指。那人微笑,起身道:“煩公子城外述說。”李平度會意,牽馬跟那人去了。那人帶李平度至一破茅屋中。茅屋裡坐着四人,正在聚賭。那人叫一個去喊頭兒來。不時,高唐總守、華山中堂主朱範已到。李平度將解救同盟頭目一事與他講了。朱範一聽,激奮異常,即叫人傳話,讓同盟弟子俱聚,當下往餓虎坡趕去。大家鼓足勁頭,全力以赴,次日寅時至餓虎坡,靜息等候。卯時,見一夥人馬浩浩蕩蕩趕來。朱範看時,數十輛馬車裝載鐵籠,鐵籠裡鎖了人。於李平度道:“就是這夥人馬麼?”李平度道:“必定是。”朱範輕笑一聲,喚衆弟兄下去截人。關運駐正高興快到夏口,忽見來了許多人,似要攔路截人的,不禁一驚。朱範領人至山路上,已看到掌門楊靜。心中且喜,仰笑喝道:“妖魔,今日休想逃出你爺爺掌心,爺爺我等候多時了。”說罷,呼衆同盟弟子上前拼殺。李平度奪過一把單刀,就往鐵籠上砍,連聲巨響,刀鐵俱斷。又用殘刀去斬同盟頭目的鎖鏈。齊然、楊靜、馬原金等既出鐵籠,如虎歸山,在陣伍中打開了。李平度又至宋露暉前,喊聲“孃親”,三下兩下便將鐵籠斬開了,又斬斷宋的鎖鏈。宋露暉見了李平度,歡喜得流淚。母子重逢,說不盡的高興。露暉催李平度搭救其餘長輩。李平度盡顧高興,險些忘了大事。遂操刀復去解救。不時,同盟人員皆已救出。李平度也累壞了,見兩軍仍在拼殺,待要親戰,但見關運駐已被捉,大刀橫項,性命難保。關運駐只得投降,又命其餘弟子交放兵器。同盟將紅日幫人員一一綁縛,往高唐去了。路上暗遣人報信至南宮,聽候發落。大空等人聽說齊然、楊靜一干人已救出,又抓獲了許多紅日弟子,皆大歡喜,寫了回信,下令高唐弟子將紅日幫降俘分批送往高唐、恩城、南宮、真定、保州、青雲店、欒城七處,又招李平度、齊然、楊靜等人回南宮。朱範接令後將紅日降俘送走了,自己押了一批降俘回高唐。李平度帶着衆掌門、長老及同盟家眷回南宮,不提。

卻說值紅日幫與同盟鬥殺之時,關運駐見同盟人多,又有武林高手,情知凶多吉少,贛修叫身邊幾人逃出戰地,去夏口搬救兵。僥倖一人逃至夏口,將此事說知夏口承司餘偉。餘偉領紅日勇士,由關運駐的下屬領路,趕到餓虎坡時,哪見同盟半條人影?山道上只留好些死屍、兵刃、鐵器。於是仍回夏口去了。餘偉給了那勇士一馬,叫他馳往龍洞山,報說於行童。於行童既知,怔了半日,十分沮喪,這夜驚慌不定,不曾入睡,想不通爲何讓同盟搶走了人。

已兩日,昔裡吉重新領軍上山。這次他吸取教訓,不敢在山上亂跑,專心往主峰頂上逼進。行童採納解淦之策,準備離開龍洞山。也不躲藏,等候元軍到來。此時,紅日幫山間擋攔。兩軍觸戰,紅日幫敗退。元軍一直上追,紅日幫又打又退,從後山散走了。元軍打了“勝仗”,個個歡欣鼓舞,慶賀功績。昔裡吉自是得意,當下命兵士將主峰上房屋一概燒光,又命將騰日廳前的黃天紅日白字旗砍倒燒燬。昔裡吉玩耍夠了,號集兵士,班師回都。山下衆人看時,峰頂熊熊火光,崩響不斷,滿天通紅,似將燙裂,煙起雲涌,如世臨末日。可謂跑獸見之碎膽,飛鳥近之喪命。前後足耗兩日,龍洞山主峰上之大火才得熄滅。

昔裡吉領衆將官拜見忽必烈,單表其功,不說其過,且添枝加葉,似是不費吹灰之力,已將紅日幫打得消沉於世,不復存在。忽必烈本認爲清剿紅日幫尚是易事,心中還牽掛着此次出征爪哇,並不怎樣將紅日幫放於心上,憑大元國力,對付紅日幫難道艱困不成?聽了昔裡吉等人之言,信以爲真,讚賞幾言,且犒勞將士,此後不提。

於行童出山之前,早已安排內務。紅日幫全員如今所事是尋找同盟,自己和易可文去夏口,樑解淦和楊荔灣去龍華,夏東海和張效霏去王家井,樑江冠和洪聲飛去樑村,樑志承去獨流,浣新朝去大白莊。於行童爲探首,趙來義爲副探。各地都有分探首,皆爲原員。後來者聽任其令。如今,紅日幫總和七萬人都在搜尋同盟,地方廣延河江南北,人員四遣,穿州過府,察鎮留城。行童已是不找到同盟不罷休了!

一月已去,紅日幫仍無獲同盟音訊。於行童焦急自不必說,不時在首士、大士面前訓吼。卻說這日保州城內,趙來義因尋不着同盟半人,閒坐在一家酒店門口觀風景,旁邊有兩人,坐在地上對弈,爾陸續引來好些旁觀者,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吵個不停。已近中午,兩個要回去,身旁幾人也欲回,說談一番,雙方竟是同路。幾人高興,一道走了。趙來義見他們起先吵吵鬧鬧的,後來卻隱隱藏藏,又聽他們談起詩來,雙方都翹起了拇指。趙來義自笑一陣,暗贊那幾個農夫逍遙快活。誰說人生在世,唯富貴可求?而似自己這般,也並不開心,整日提心吊膽的,有操不盡的繁事,且空羨他們的自在輕快,嫌惡自身的事情。眼看他們走遠,時候不早,也自去尋餐。這幾日仍在保州閒蕩,轉眼來到一個茶攤,向攤主要了一碗茶,慢慢喝起來。想起前昔那些農夫的詩,覺得順口,遂念道:“桃花門前開,鶯鳥庭後鳴。”又想到曾有一農夫豎起拇指,頗感入興,自個玩笑,也豎了起來。那攤主見狀,怪怪地望着趙來義,哂笑不停。趙來義見攤主自笑,便問:“足下爲何發笑?”攤主遲略一會道:“這世人也真怪。我在此地賣了十年茶,前些日子見聞一些人碰面說詩,都是相同,還伸出兩個拇指,足下你也算是一個,你說說這是爲何?”趙來義聽了,亦覺怪疑,想不透系何原因,也正爲同盟之事所困,遂一杯一杯地向攤主要茶喝,邊喝邊想心事。有兩刻時間,來義茅塞頓開,猜那些玩意兒定是同盟的識號,幾日前那些村民說話時,臉色猜疑,不就是怕紅日幫的人混插探察麼?因己幫都憑信物交識,未想同盟用話語憑證。心中一喜,又向攤主要來一碗茶喝,探問道:“足下在此曾見過可疑之人否?”攤主問道:“何爲可疑?”來義道:“就是讓你覺得面生,不像此地人,亦不像行商的,行蹤閒蕩詭秘者。”攤主道:“依你這般說,好像倒有幾個。”趙來義道:“你快想想,有些什麼樣的人?”攤主問道:“足下爲何急於知道?這與你何干?”來義道:“你且不必問,這是我的事,你只說了,我會賞你。”遂掏出一錠銀,付與他。攤主喜笑接了,默想一會道:“對了,有一個我記得,高高瘦瘦,留長鬚……”來義道:“你仔細看看行人,見了他就與我說一聲。”攤主道:“我雖見過他幾次,並非每日都來此處的,隔個兩三日也難說。”來義道:“不難,我且每日坐在此處,到見他才罷休,只怕他不再來。”攤主道:“來該會來的,遲早會見到他。”正說,一個絡腮鬍走來。攤主見了,推趙來義道:“此人亦是,你瞧瞧,像不像你要尋找的人?”來義道:“此人也說過那句話麼?也翹過拇指?”攤主道:“不差,此人與我方纔說的那人一樣。”

來義且喜,再掏出一錠銀,與了攤主,悄隨絡腮鬍身後。來義跟隨之術高超,絡腮鬍並不知覺。一番周折,已至一酒家。來義既已看得明白,將酒店名號、方位記於心中。來找到於行童,將今日之事,前前後後告訴了他。行童大悅,總算有個結果!知樑解淦的武藝出色,命趙來義將樑解淦帶至酒家,讓他晚上竊聽同盟動態。樑解淦在酒店呆了幾夜,竊知同盟頭目皆聚南宮,近日不過是計議招兵買馬,壯大勢力,將來與紅日幫一拼生死。解淦回來,將所聽之事,一一告知於行童。於行童欣喜若狂,讓樑解淦、易可文、楊荔灣帶了若干人,往南宮四處查人,又讓浣新朝領人數萬,在城外截擒。樑解淦等來到南宮,將南宮城鬧得雞飛狗跳,到處捉人。官府也奈他們不得!大空聽聞紅日幫來至南宮擒人,知道內中走漏風聲,讓紅日幫追來到此。是非處不宜久留,遂將大小同盟人員招齊,夜間成批出城。哪知剛剛出城,早有紅日幫人城外等候。同盟投竄無向,四處都是紅日幫的人,又有一批勇士緊跟他們,真是陰魂不散。少時,浣新朝走出笑道:“大空,你命休矣。你如何能逃出紅日幫的手心!”大空合什道:“善哉!生死有命,豈爾等人力能強哉?”浣新朝罵道:“死禿驢,到死還不肯服輸。”又道:“各位勇士聽好了,不管死活,只管給我殺。”紅日幫以多欺少,潮水般往前趕,沒頭沒腦地殺向同盟。此時同盟兵士害怕,知敵衆我寡,萬難得勝。李平度怎不明白同盟兵士心事,自己也正慌急,因想起兵法有一句“避其鋒芒”,今避是沒法避了,若挫其鋒芒不也一樣?李平度一計上心,遂招呼大空、大壑、大苦、大悲、齊然、齊機、馬原金、楊靜、本汕、釋難、法均、陳如君、曾林、仲安道:“諸位前輩,紅日賊子來勢兇猛,不如我們先擋住一陣,壯壯弟兄們的膽氣。”馬原金喜道:“此高見也。”齊然讚道:“李公子正想得及時!”衆頭目皆轉悟。李平度施開狂風掌、觀音千手。各頭目也施開掌功。頓時飛砂走石,掌勁排山倒海般地壓向紅日兵士,一浪接一浪。紅日兵士紛紛擊回倒地。此時紅日陣中並無多少武功高手,也正是於行童疏算,他萬沒想到李平度恰利用這一點優勢,轉虧爲安。果然,同盟兵士見紅日兵士氣焰漸消,非但懼情已懈,反勇氣驟生,不等大空下令,齊衝殺了出去。雙方拼鬥了一陣,無奈紅日兵多,其又趨強勢。李平度也不多想,擒賊先擒王,看準了浣新朝,風捲殘雲般地殺向了他。一大士過來,想擋住李平度。李平度發出一掌,將大士震得老遠,又閃電打向浣新朝。新朝大吃一驚,只好接住。李平度此際是使出全身勁道的,少有人接得住。新朝方一接掌,即覺手臂震麻,抵制不住,已彎了回去,打回胸脯。亦擊出了許遠。郭開朋看在眼裡,喊道:“公子,我幫你。”將單刀擲向浣新朝,新朝見那邊飛來單刀,方側身躲過,李平度趁新朝分神之際,將腰間佩玉摘下,一式金剛指,打向新朝。玉塊中擊天庭,牢牢深深入嵌骨肉。可憐新朝,登時紅血白漿直射,拼死拼活爲於行童打了十年江山,一朝死於脫乳小子手中。紅日幫羣龍無首,失了支柱,猶如散沙,同盟趁機往前搗殺。李平度、大空等斷後。紅日幫追趕無力,爭不了什麼成效,眼巴巴地望同盟逃遠了,收拾妥浣新朝及弟兄們的屍首,回去報知於行童。於行童是抓人不成,賠了首士折了兵,心中沉痛,又有失敗,且是他有戰以來最慘痛的一次。點派了人去安撫兵士,獨自躲回房中,一日不曾說話。

且說同盟殺出埋伏,全在李平度之功。衆人不免對他刮目看待,都記得是子隱幫幫主的年輕公子帶領衆人首創奇勝,並知其有一身絕色武藝,從此人人稱頌,士氣頗振。子隱幫中弟兄亦引以爲榮,揚眉吐氣。

這日李平度房中看書,只見父親李善稚、大空、齊然走進屋來。李平度讓坐。三人隨亂坐畢,大空誇道:“上次多虧李公子想得高明,殺了浣新朝,才得以讓我們逃出性命,好讓我等欣喜!”說着,又望李善稚道:“虎門無犬子,有俊傑做爹的,就有了不起的兒子呀!”李平度擺手道:“都是過去的事,方丈休再提了,如此誇讚,實則爲過。”善稚笑道:“方丈如此誇他,他會受驕溺的。”李平度道:“父親倒小覷我了,此小功本不足爲驕,我又來何驕?”齊然笑道:“李公子志向更遠,不似我們想得這般簡單!”大空睜眼亦笑道:“我們不瞭解李公子,原來李幫主還不明白自己的兒子!可知李公子將後遠勝他父親。”衆人皆笑。齊然道:“對了,李公子,你怎麼會我們少林寺的狂風掌呢?上次我見你發掌,使的正是狂風掌。”李平度一下子讓齊然問住了,竟不知如何答覆爲好。當時情急,斷然使出狂風掌、觀音千手,未想到讓大空、本汕等人見覺。正是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李平度猶豫一陣,回道:“是幫中霍大伯教會的。”齊然道:“你說的霍大伯,不會是霍文罷?霍文法號齊真,老衲同輩師兄,他三十歲來少林寺時,武功高深,後又研習寺中武藝,若論打鬥,前代方丈都不及他,他雖不似我等畢生寺中修行,而年歲最大,武功首屈一指,修佛至悟至性,方丈願禪位於他,授我輩法號,排行大師兄。只惜早年雲遊不歸,這禪位就落於我身。”李平度聽罷,嘆道:“原來如此,只是我這霍大伯不叫霍文,卻叫霍天,大師或許不知他。”齊然唔道:“這就是了,我記得齊真師兄在我寺修行之時,寺中曾來過兩位年輕公子,說要見他爹,就是齊真師兄。師兄無奈,見了他們兄弟兩個。大的叫霍天,小的叫霍分,之後與他們相處一段日子。齊真師兄嗜好武藝,想必與兩兄弟一起時,將狂風掌授於大公子霍天了。兩兄弟也怪,一個好武,一個好文,似是生來注成的。大公子武學資質奇佳,小公子聰明靈透,能言善道,滿腹經綸。我等曾誇讚,將後大公子能做大將軍,威武四海,小公子左右天子,修外安內,絲毫不過。哪知師兄聽了我們這話,十分不悅。原來師兄是前大宋朝中將員,因國破家亡,恥於當今天子底下爲官,又思君懷妻,竟跑到少林寺出家,而今雖有兩子,並不想他們爲朝廷效力,求其平安福健則罷。”李平度道:“國仇家恨,煎人心腸,霍將軍能再活下,已夠堅強。古今多少英雄豪傑,可悲不能含辱受屈,休生求死者無數。可佩可敬!誰說南朝沒人?只是君主無能,不識人才,混淆忠奸,才落得讓天下笑話。”三人點頭讚許。大空道:“李公子一番話,言詞慷慨,深明利害,教老衲好生喜歡!”齊然道:“我早知李公子知曉大義,今日肺腑感人,更證如是。”李善稚道:“今日來你房中,不爲別事,也不是特來誇你,只是讓你再到於行童身邊去留看。他有何新動靜,你儘快報回來。”大空道:“上次你去龍洞山,救出齊然大師和各派掌門、主事長老,此功一件,此次又帶我們逃出魔爪,又是一件,自武林成盟以來,與於行童相鬥之際,似李公子這般創建大功者,未有也。而今我等煩你再去一趟,但望旗開得勝,步高而上,爲你及武林,皆大益也。”李平度道:“只願大師給我號令,晚輩斷不推辭,竭盡全力,不惜肝腦塗地!”大空道:“正好,你且準備,明日動身,我等有事相議,先告辭了。”李平度道:“何須明日?今日即動身,輕省一些。”齊然道:“也罷,一切隨你,祝公子馬到成功。”說畢,三人走了。李平度送出門,復回房收拾,早吃了午飯,帶着一干傳使,馳往夏口去了。

幾日,李平度等來到夏口,大部人已分停各途,身邊正有三人相伴,上次在龍洞山時,一人來來去去,早領教了孤獨的聊悶,故此次特意多帶來幾人,白天黑夜的,有說有笑,肚裡有話,總可排遣排遣。李平度慷慨,帶他們在街上大吃大喝。幾人好不樂意!暗自慶幸跟在了李平度身邊,比那些人走運。三人也開口不離,誇讚李平度神明,要李平度講,如何把那些事做成的。李平度也不謙虛,只管添油加醋,滔滔不絕地講來,將三人聽得睜眼張口,狗樣兒似的。三人時說起世上女子,李平度便又和他們談起女人來。幾人且對街上過往的女子品頭論足。只是美女頗少,勾不起多大的興味,卻總諷喻女子如何不貞潔,如何下賤。李平度道:“你們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誰若有膽,就去和姑娘、娘兒們說說情,碰碰身手。”三人問道:“公子你敢麼?”李平度道:“我自然敢。”三人調唆道:“你就到前面找一個姑娘玩玩,我等方相信。”李平度哄騙道:“也不是每個女子我都會去招惹,須得乾淨俏麗的纔好。”三人不免失興。幾人吃着酒肉,少時,一人忽指門外道:“公子你看,門外好幾個美女哩!”李平度等齊望門外。一個婦人,帶着兩個姑娘,從門前慢慢走過,相貌好不妍媚!幾人不禁嘖嘖稱讚,不想此處有這等女子!一弟兄道:“公子,眼前便是你中意的女子,你該應自己的話去做,好讓我們見識見識!”李平度一聽,撲哧一笑,滿口的烈酒噴出來。實不想去招惹哪個陌生女子,方纔不過藉口推脫而已,豈料真有美女來?便道:“我看那三個,一個是娘,兩個女兒。我若碰了兩個姑娘,那個做孃的定將我罵的不堪,豈不白討沒趣?”一弟兄道:“原來公子是沒膽的,哪朵玫瑰不帶刺?你忌三忌四,怎能獵取女子?”李平度聽畢,頗爲不悅,他最不喜別人說他沒膽,如此諷喻,簡直要他的命!只得走出門,將一錠銀放地上,向三女子喊道:“姑娘,你銀子丟了。”洪聲既出,引得滿街人皆望着李平度。三位女子也回頭,不知喊誰。李平度走近道:“姑娘過來,這是你的銀子麼?”婦人驚愕,摸摸包裹,見封得嚴嚴實實的,又問兩個女兒身上帶了銀子沒有,兩姑娘皆說沒有。婦人回道:“誰丟銀子了?胡說。”李平度知不對勁,緊問旁邊人:“喂!誰丟銀子了?”兩姑娘白了李平度一眼,罵聲“有病”,與婦人走了,三弟兄見狀,遂出來攔住三母女,問道:“敢問三位美人,爾等要往何處?”婦人慍道:“我們到哪兒去,幹你何事?”一弟兄道:“夫人別誤會,看你好像從北門街過去,有些擔心,近日聽聞那裡常出沒亡命之徒,不管白天黑夜的,專搶財物,更會搶美貌女子。”又一弟兄道:“不如依我們之意,先到店中與我等喝喝酒,吃吃肉,之後再送你們出去,保管平安無恙。”婦人冷笑道:“危言聳聽,你們想調戲女子,編瞎話卻不像樣兒,我來時,就從北門過來,也見許多人來往,他們爲何不害怕?爲何沒曾聽說過?”一姑娘怒道:“別理這些,我們走。”一弟兄攔住道:“你們不信這話也罷,我們是官府中人,保護子民系我等之責,不管怎樣,先去吃些酒肉,再送你們出城。”婦人道:“你們找別人去罷,我等無須保護。”又一弟兄道:“夫人有不知,我見你們長得貌美,是匪賊搶獵之好對象,我等自然保護你們,非比別人。”一姑娘道:“我看你們倒像匪賊,無恥下流。”那弟兄道:“姑娘何必罵人呢?”婦人道:“我不管你們是賊是兵,且給我滾開,紅日幫得罪得起麼?小心爾等小命。”三人見她們不吃這套,只好放了。婦人反罵道:“如今的年輕人真沒出息,整日只知調戲閨女。”李平度走至三人面前,哂笑道:“我說過那三個女人不好惹,此時信了吧?”三人道:“難怪,誰知她們是紅日幫的人?”四人嘆息,又吃喝去了。原來那三位女子正是於行童的妻女,妻子黃阜西,女兒貞玉、如玉,今日得閒出來遊玩。出門便遇上同盟人員調戲。真是天機不由人意,不是冤家不聚頭。

上次於行童圍擒大空等人不成,怎甘失敗?又賠失了浣新朝,正當報仇雪恨,況且不易尋着了同盟,怎肯輕易放過?數重原因,促使他想再行干戈,直搗同盟新窩欒城。李平度當即傳出書信,告知大空應戰,又提議在留雁谷設下伏兵,準備火具,打算火燒紅日幫。李平度如此說道:“與敵交戰,折人之兵,宜重不宜輕,使其敗後無戰志,雖生而心驚。自古火攻最烈,而今用之,最適也!”大空、齊然一干出家人尚猶豫不定,認爲殺孽太重,違背慈悲,經李善稚、馬原金、楊靜等勸說,大家還是採納了,任楊靜爲留雁谷戰頭,傳信讓真定、南宮兩支駐軍至留雁谷,於谷中鋪放許多燃物,且備了火箭、彈藥,只等紅日幫過來,燒他個屁滾尿流。大空又應李平度之言,於落陽道安置了兩萬弟兄,見紅日幫前部勇士過留雁谷去,插截其後部,拖住紅日行軍。李善稚、馬原金爲落陽道戰頭。

樑解淦、易可文、楊荔灣已帶了兩萬紅日勇士,開先出行。於行童、趙來義、邱冉伯、張效霏、夏東海、樑江冠、樑志承後率三萬勇士,繼而行來。眼看紅日幫已出行幾日,李平度仍在夏口遊玩,身邊三位弟兄勸道:“雙方開戰,公子該去看看方好,也可出一番力。”李平度道:“不必我去,此次同盟必勝。於行童的行軍,同盟已瞭解得清清楚楚。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三位弟兄甚是焦急,且不停相勸。在夏口又玩了一日,李平度才帶三人馳回欒城。

四人已到落陽道,隱聞前方殺聲大震。及至,紅日幫勇士停在路上,刀槍林立,伍列兇森,殺氣騰騰。四人從旁躲過,見一位紅日大士與齊天派三主事侯仕源打得正酣。李平度至善稚身邊,招呼一聲,又見過馬原金。二人見李平度回來,也都高興,讓他一旁看着打鬥。陣前兩強相鬥,自勝負難分,光是倔傲的勢氣,令在場人無不生懼。良久,終因侯仕源老練,大士不知圈套,漸漸上當。有些造詣之人看在眼裡,料定勝出敗落不長了。紅日幫的首士正喊那大士小心,此時仕源的槍柄摔在他腰間。大士即軟在地上,難忍疼痛。張效霏慌趕來,扶起大士,交勇士接走了,自己與侯仕源對打起來。紅日幫的首士皆是於行童精挑細揀出來,武藝卓絕,世間罕有。侯仕源自然打不過張效霏。兩人鬥了二十合,仕源漸抵不住,敗下去了。曾林又迎了上去,哇哇殺叫起來。爭奈曾林拼盡全力,絲毫損不了張效霏,自己又累得氣喘吁吁,心知肚明鬥不過他,趁機溜走了。劉國安不服,上去和張效霏鬥了數十合,讓張效霏長劍刺中胸膛,嘆道:“技不如人!”只好逃了。於行童出來笑道:“張首士乃幫中豪傑,不好戰勝的,我看你們有誰能打敗他?”又對張效霏道:“效霏,好好討教同盟的衆英雄。”齊天大主事東方飛凡正想與張效霏會切。馬原金攔住道:“讓我去討教。”又走出拱手道:“張首士武藝超羣,老夫好生佩服!這幾十年來,未見似張首士這般佳技者。老夫也有多年未與外人交手,今見張首士,甚值老夫領教!”效霏道:“不敢。前輩倒值得在下領教。”馬原金喊聲“接招”,打出齊天派鎮門功夫龍鳳吟天。李平度看那招式,知是他齊天派的法寶,李平度學得許多鎮門功夫,皆從各派中偷練來的,其威力之強,境界之深,非同類功夫可比。龍鳳吟天打到中途,效霏章法漸亂,不消時,只好敗下,身上早中了數掌。於行童一旁也贊:“好俊的功夫!”衆人正看陣間兩方搏鬥,只聽後面嘩啦啦大響,成千上萬人過來。原來是樑江冠、樑志承帶後部紅日勇士趕行。樑江冠、樑志承見前面有人打叫,跑來看時,見效霏捂胸捧肚地回來。已知雙方鬥武,爭強要勝。江冠不解爲何遇上同盟,遂問於行童。又問樑解淦、易可文、楊荔灣是否過去。行童雖有疑惑,只認爲樑解淦等從另外小道過去,故不曾遇到同盟,讓自己這邊碰上了,不曉同盟早有預謀,自不信同盟會獲知行情,或同盟半路聞聽風聲,倉促攔過來。江冠聽了行童回言,竟放不下心來,又問道:“那個老傢伙真這般厲害?把張首士打得如此敗落!”行童且說道:“馬掌門一身好本事,樑兄弟當去會會!”江冠一聲冷笑道:“焉有不會之理?”走向馬原金,喝道:“掌門,方纔使了什麼功夫打敗了我張兄弟?現賜教給我罷!”原金聽他與於行童說話,知是江冠,回道:“原來是樑英雄,久仰!你與我同盟之間仇怨,遲早該有了結。不知你的兩位兄弟也在此否?”江冠知同盟中個個恨他們兄弟三人,以將剮皮抽筋才快的。即一聲冷笑,說聲“樑某來討教了。”打向原金。兩人拆招,鬥得眼花繚亂。原金年老,不及江冠壯盛,打了幾十合,又想快決,復耍起龍鳳吟天。起先江冠確吃一驚,難以應付,後使出擒龍手,倒打得得心應手,頗感舒暢。李平度看出樑江冠使的正是擒龍手,且疑他爲何會少林寺的絕藝。江冠一面使擒龍手,一面依情更改,且兼使其它招法,漸破龍鳳吟天,重現自由。李平度深知,若兩人再鬥,馬掌門定輸。遂喊住道:“且慢。”兩人忽聽有人叫停,不曉何事,立身聆聽。李平度道:“馬前輩方纔已和張首士教量過,兼又年邁,不能再打,此對他不公,不如我換他下去,讓在下與卿切磋!”李平度知會馬原金退回。原金揣其意,如是做了。樑江冠見是一位少年,頗不在意,量他無驚人之處。

問李平度姓名,李平度答下。江冠即咬牙切齒,惡向膽邊生,一字一頓道:“原來是子隱幫李善稚之子,殺我浣兄弟的李平度,今日我可爲浣兄弟報仇,爲於幫主除患!”李平度笑道:“今在下也可爲成千上萬的武林同胞有個交待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江冠也知李平度武藝不弱,再使擒龍手鬥向李平度。李平度毫不在意,照樣使出擒龍手。四隻擒龍手空中飛舞翻騰,遊天潛地,貫東穿西,神秘險怪,不可妙言。須知底蘊有上下,技藝有高低,同曲而異工,江冠未及與李平度久較,便覺強敵臨身,十難得勝,且疑李平度緣何會擒龍手,又勝自己打得熟穩。遂改換打法,以避弱勢。李平度卻只使擒龍手。樑江冠千變萬化,也逃不出李平度的擒縱。此時想起浣新朝之死,不禁容顏大變,如覺方醒,方信浣首士敗死李平度手下原系情理之中,並非意外。李平度見江冠總更改打法,又有畏懼之色,已知其力不從心,強手跟前,半技不展。自己並不留情,一招狠一招,打得江冠毫無招架之力。這邊於行童眼看江冠不行,心下甚急。樑志承來勸道:“我觀李平度,武林之大材也,我幫他幫中,無人能敵,今他在此,憑何再戰?不如現殺過去,休再羅嗦!”行童聽畢,即令大軍,往前掩殺。時李平度已一掌劈中樑江冠後背。江冠受千鈞之力,踉蹌幾步,吐出一口紅血。李平度趁機掃去一腿,又將江冠踢飛起來。其重摔地上,已去了半條人命。此時同盟也殺了過去。大家從樑江冠身上踏過。同盟中人無不恨梁氏兄弟的,都巴不得往樑江冠身上踏一腳,有十分力時決不使出九分半,紅日勇士想搶回樑江冠已晚,如此雙方鬥殺之間,江冠早已斷氣了。樑志承從衆人中搶到江冠,猶如晴天霹靂,怎能相信!伏其身上千呼萬喚,無奈人去魄消,死屍一具。此時聞另條道上有衆人哭喊,漸趨逼近。馬原金、李善稚會意,令同盟弟兄撤回。於行童見前部紅日幫勇士跑回來,遂止住這邊追殺,問其原因。原來值樑解淦、易可文、楊荔灣達留雁谷時,楊靜又命人射箭。許多紅日幫人員讓箭刺死,或讓火燒死。好在樑解淦、楊荔灣、易可文三人識事,見大火燒起,拼命馳出谷口。出來已是發焦膚黑、衣衫碎爛,讓火咬去了半條命。那些慌亂不知所措之人早已葬身火海,化爲灰燼。值於行童領紅日勇士趕來救人時,大火漸趨熄滅,再無喊哭慘叫之聲了。此次紅日前部兵士大亡,損創慘重。李善稚、馬原金卻搶先另道撤至留雁谷,會合楊靜,回欒城去了。於行童欺人不成反傷己,只好帶着敗軍回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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