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始後,莫權在飯店門口終於把王豔等來了。兩人來到包房時,裡面已經開動了,蒲素不可能爲了等她一個人,讓大家都餓着肚子。
王宗羲他們嚷嚷着要遲到的王豔罰酒,她也依然是那副不理不睬的表情。完全就是不配合不願意多交流的架勢,讓蒲素都看的來氣。
於是整個酒席上蒲素也沒和她說幾句話,往她碗裡夾了幾筷子她夠不着的菜就不管她了。
相反郭娟到是很來勁,桌上很是活躍還打了一圈酒。既然懶得多搭理王豔,那麼酒桌上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喝酒了,蒲素也是頻頻舉杯。
因爲在包房,這頓飯吃起來就和普通飯局沒兩樣,直到新娘新郎最後來敬酒纔有了婚宴的樣子。
南州婚宴習俗裡有一樣是新娘要給客人點菸,必須要是紅雙喜牌的火柴來點,大概也是圖個吉利。
基本上不管會不會抽菸的,哪怕是女客也接受這個項目,點菸的時候故意吹滅火柴,一般要成雙最少也是兩次。
包房裡氣氛陡然升溫,就這麼鬧哄哄鬨笑着讓燕子挨個點完煙,新人開始敬酒。勁鬆之前的酒都是讓伴郎喝的,到這裡伴郎就用不上了。
“你們是最後一桌了,我們在這裡吃幾口菜墊墊……”
新人也不容易,鬧到現在自己都沒吃上,帶着燕子坐下來先吃了幾口菜。都是老朋友,過一會緩過來的勁鬆也主動拿着杯子挨個陪着喝了一杯。
“走,到新房子去……”
王宗羲他們着急去新房鬧洞房。
蒲素也很想去熱鬧熱鬧,只是王豔拉了拉他說準備回家了,她自己回去讓蒲素別送他了。蒲素想了想還是讓莫權他們先去新房,他隨後就來。
這次來過之後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了,有些話今晚他必須要和王豔說說清楚。
一羣人一起出的飯店,勁鬆家裡安排的車把他們送到了新房。沿着馬路,蒲素讓王豔先和他走走。
兩人並排走在人行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最後還是蒲素打破沉默。
“我明後天就走了。”
“嗯!”
“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沒有什麼大事應該不會回來了。”
“那,你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走之前,我們得談談”
“談,談什麼?”
王豔聽出蒲素的語氣很嚴肅,顯得有些慌亂。
“咱兩的事你怎麼打算?”
蒲素問出了早就想問的話。
“沒,沒,什麼打算啊,等你以後,以後回來了再說。”
王豔低着頭說着。
“那我要是回不來了呢?”
“你不是說家裡已經找到人了嗎?”
“萬一要是回不來了呢?”
“那,那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我就算回來了,你家裡人能同意咱兩嗎?”
蒲素說到這裡,王豔咬着嘴脣低着頭不說話。
“好吧,我家裡確實找到人了,事情也辦的差不多了。”
見她這樣,蒲素接着說道。
“我現在在南方已經站住腳了,而且開始有事在做……”
蒲素準備和她描繪一下未來的前景。
“莫權喊那個女孩老闆娘是什麼意思?”
似乎根本不關心蒲素在說什麼,王豔打斷蒲素問道。
“他們開玩笑喊的,你不用管。我就問你,跟不跟我走?”
“我現在能養活你。你以後願意開服裝店我給你開個大的……”
“我保證不讓你吃苦,不讓你再爲我擔心……”
“我發誓,你跟我走了以後會一輩子照顧你,不讓你受委屈……”
在一個暗角,蒲素拉住了王豔語無倫次動情的看着她說了很多。王豔的眼睛也噙滿了淚水,抱着蒲素聽着他一字一句的說着誓言。
“跟我走吧,什麼都不用帶。到了地方給家裡打個電話……”
低頭在王豔的耳邊蒲素用顫抖的聲音說着,懷裡的身體因爲慟哭而微微抖動。
“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媽媽會急死的……”
“我想跟你走,可我也捨不得我家人……”
等蒲素停下之後,王豔喃喃地來回說着這兩句。
“這是你最後的決定嗎?”
最後蒲素痛苦的問她。
“我,我等你回來!”
“我知道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聽到已經慢慢平復下來的王豔說完這句之後,蒲素伸手在街邊打車。王豔坐在後排他自己坐在了副駕位。
車子到了王豔樓下,蒲素也下車付了車錢。然後伸手抱了抱王豔說了聲再見,轉身就走了。
“哎,你不是還要去勁鬆新房嗎?怎麼就下車了?”
身後傳來王豔的聲音。
“我想一個人走走。”
他轉過身回答了之後,繼續走着。
“那你什麼時候走,我去送你。”
“嗯,再說吧。”
這次他頭也沒回。
蒲素這時心想假設王豔現在跑過來拉住他或許兩人之間還會有轉機,只是期望中的挽留一直沒有等到。
路口那個檯球桌還在,依然有很多人聚在燈下看着別人打檯球。擱在昨天這裡對蒲素來說都是絕對禁區,根本不敢露面。
現在蒲素根本不在乎,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碎,僅存的一絲希望也已經破滅。
他知道今晚這麼和王豔挑破是什麼結果,也依然問了。他也知道在自己和她的家人之間,王豔一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只是他不願意再欺騙自己了。
等他回來?等他回來他的父母就能同意?他絲毫不覺得她那對刻板的父母會接受他,尤其是有過派出所那段經歷後。王豔這種毫無主見的姑娘恐怕到時候又會有什麼新的說法。
之前自己作爲一個有爲青年尚且在她眼裡都不被家人接納,現在更加不可能了。就算他們接納了自己的過去,可現在自己走私這個工作見得了光嗎?
放棄現在這份很有前途的掙錢手段?開什麼玩笑,走私車的路子中午纔剛搭好呢,正等着他大施拳腳。
沒有錢,他又算什麼呢?簡單來講老劉幫忙解決這事,如果自己家裡沒錢結果又會如何?
況且現在自己已經和很多人的利益有切身關係了,蒲泓、陸子明、阿標、郭娟、莫權……這些親朋好友能放棄嗎?
難道今後的日子還要一遍遍成天撒謊,再去僞造個職業?自己在她面前憋屈的夠多了,以後不能再繼續那樣了。
“就這樣吧,現在自己過的也挺好,也別耽誤她了。”
在王豔看來,剛纔兩人的交流似乎只是和以前的日常一樣。蒲素只是在耍着小性子,兩人還沒走到那一步。
她沒想到蒲素在轉身的那一刻就已經在心裡和她做了最後的告別。
1999年 5月
四年之後王豔花了很多心思找到了蒲素在桑海的公司,剛下火車的她提着一件簡單的行李到前臺找蒲素。
當秘書打蒲素手機通知他有個從南州來的叫王豔的女士找他的時候,蒲素正在開車,驚的他差點方向都沒把穩。
幾天以後,臨上火車前電話裡王豔問蒲素:“走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
“問吧。”
西裝革履的蒲素坐在大班臺後的轉椅上說。
“你媽媽和我說你結婚了,還有了兒子?”
“是的。”
蒲素猶豫了一會回答道。
然後從聽筒裡傳來她的抽泣,足足哭了十幾分鍾。這段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蒲素就握着聽筒一直聽着,直到最後那邊“吧嗒”一聲傳出掛斷聲才放下聽筒。
2009年,11月。
又過去了10年。蒲素通過警局的朋友在他辦公室裡用權限賬號登錄警務系統查到王豔的信息,她的戶籍記錄還在南州。
她現在的戶籍地址就在青雲路上原本門面後的小區裡,顯然和她的丈夫、孩子都掛在她的公公婆婆房屋名下。
她的丈夫比蒲素還大一歲,也是退伍軍人。他們有一個女兒,出生於2004年。
王豔2003年結婚,在當時是屬於絕對少有的大齡晚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