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章慘遭毒手,好在也習慣了。
王豔她們上樓去休息以後,送蒲泓的路上,蒲素讓她不要和梅芳她們說什麼,免得又要發生什麼麻煩。梅芳現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且對於王豔的提防,她一直沒放鬆過。蒲素之前問過她幾次,每次她回南州再回來後,他就會問問,有沒有在門口遇到過王豔,畢竟算是鄰居,住的太近了。結果,梅芳之前還說王豔到家裡去了幾次,後來就一直說從沒看到過。所以,蒲素乾脆也就不問了。
到了蒲園,他索性也不去倉庫了。在蒲園待着,防備蒲泓管不住嘴胡說八道,在院子裡帶着兒子喂鳥攆狗,阿嬢也在院子裡結着絨線,好像那一代的女人,作爲長輩,能爲小輩做的事情中,打毛衣是很重要的一個事情,甚至可以說具有某種儀式感。
阿嬢的身體不可避免走向了衰退。前幾年還很硬朗的老太,這兩年一年不如一年,蒲素弄來的各種保健品雖然發揮了一些作用。但是在自然規律面前,最多也只能起到微不足道的延緩作用。
阿嬢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真,除了爲他好,沒有絲毫自私想法的親人。因爲一些特殊原因,她原本應該富足美滿的一生,其實充滿了不幸。雖然從她的言談中,從未流露出什麼不滿和憤懣,但蒲素在多年後,瞭解到胃病在臨牀工作中被逐漸認識到精神心理因素與胃炎的起病和結果有關。很多胃病患者,都是因爲不良情緒引起的。消化系統是情緒表達的最大器官。所以醫生除了給患者開藥以外,還希望胃病患者自己調理好自己的情緒。
從小蒲素就知道阿嬢的胃不好,經常看到她嘔吐。蒲素到現在都記得老蒲在南州到處蒐羅一種西藥”西咪替丁“。按理說,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這麼拗口的藥名應該記不住纔對。可見,阿嬢的胃病對蒲素的印象有多深。百度上說:本品有顯著抑制胃酸分泌的作用,能明顯抑制基礎和夜間胃酸分泌,也能抑制由組胺、分肽胃泌素、胰島素和食物等刺激引起的胃酸分泌,並使其酸度降低,對因化學刺激引起的腐蝕性胃炎有預防和保護作用,對應激性胃潰瘍和上消化道出血也有明顯療效。
當時這是進口藥,現在應該早都國產化了,也肯定有更多更好的替代藥物。在物資緊缺的年代,桑海很難開到這個藥,而南州反而有點辦法。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
以前說過,不妨再說幾句。從小到大,蒲素放假時坐綠皮車來桑海,都肩負着倒騰物資支援桑海的任務。當時的操作是這樣的:通常桑海那邊掐指一算要放假了,姑媽蒲秀紋就會來信,讓老蒲準備合適的時候把蒲素送過去。而接到來信的老蒲和梅芳,會在各自的單位裡問詢近期有誰去桑海。
通常隔三差五都有人會去桑海探親。那時,老蒲和梅芳會打聽清楚日期,然後拜託別人路上照看一下蒲素。買了同日期那個車次的車票,大包小包的把蒲素送上火車,然後找到同事,指指蒲素讓對方照顧一下。
其實這種照看只是個心理安慰。車廂都不在一個車廂,負責的會不時過來看看蒲素,不負責的直到車子停到桑海站纔來問問蒲素。
而老蒲會打電報給蒲秀紋,爲了省錢言辭簡潔,比如:”6號,八車,5座,盼接”。最早從南州始發到終點的就那一班車,連車次都不用通知。到了那邊,車子只要一進站,蒲素就會趴在車窗邊找自己姑媽。那時候的綠皮車車窗能打開,只是兩邊的按鈕不是小孩子能扒拉的動的,需要大人幫忙伸起窗戶。往往車還沒停穩,就聽到姑媽在月臺上喊着:“泡泡……泡泡……”然後跟着車子奔跑。
蒲素攜帶去桑海的物質,包羅萬象。所有南州在蒲素看來沒啥稀奇的東西,都能帶,好像桑海什麼都缺。麻油、排骨、所有的農副產品,包括幾分錢一斤的西瓜,蒲素都帶過。當然還有給阿嬢的藥和蒲素自己的生活費,以及全國糧票。
那時候路上安全沒問題。小蒲素帶本書自己看書,餓了就吃備好的乾糧和水果。沒人打擾他,最多有其他乘客問問他話,就沒人在意他了。當年敢幹壞事的人很少,現在的家長哪裡敢?去門口的學校上個學,還都接送呢。別說那時候蒲素從一年級開始就獨自做長途火車了。
而那種順路照顧他的桑海同鄉,彷彿隨時都有。最多時期上要麼提前幾天,要麼等幾天才順路,那麼大的生活區來往於南州和桑海兩地的人非常多。
南州的東城,包括生活區,有着相當數量的桑海人。分別是根據曾經的幾次運動和時期來到這邊的。僅僅生活區裡到處充斥着桑海口音和有着桑海特色的文化。可以說,帶動了南州那一帶,文化和飲食,包括穿着等等很多風氣,對當地人影響很大。
去年蒲素還去了一次南州辦點事。在一片五十年代的兩層紅磚蘇聯樓的宿舍區裡,聽到路邊上支着桌子打牌的一個70多歲的阿婆說着桑海話,和她打牌的其他老人說着本地方言,而她自顧操着一口純正的桑海話說着,雙方交流毫無障礙。僅從穿着上,完全看不出她和其他人的區別,從這個阿婆的年齡來看,應該差不多是和老蒲那一批來的南州。
而另一邊,一個比梅芳小不了多少的女人穿着利落拿着手機說着一口桑海話,蒲素經過辦事時,她在打電話。辦完事回來時,看到她拿着電話還在打,只不過拿着電話邊講邊鑽進了一棟二層的紅磚樓裡,看來就住在那一棟。她的年紀,應該是知青那一批來的老三屆。
那片宿舍是某國營廠的宿舍,周圍全都拆遷了,就那一片不知何故沒有拆到。南州的東面原本就是工廠區,蒲素從小長大的生活也在東城。原本很是繁榮,人口多,購買力強,改開後工廠全部倒閉,工人下崗,這一片反而成了市區最落後的地區。
生活區還算好,之前拆遷過一次,就是老劉打招呼,蒲素讓勁鬆和莫權參與過的那一次。那邊後來還有後續,哪天扯到了,再把那邊的故事補上。總之,真要是說實話,肯定很敏感,涉及到人人都知道,但是不能說出來的所謂內幕。
大規模拆遷這種事,在20年前,各位可以自行想象。我敢說,很多事情你們想都不敢想,但是在實際中卻是真實發生的,而且顯得非常正常。
勁鬆參與到拆遷裡,所以蒲素知道的不少。然後,他家有了一棟四層樓的賓館,大概到現在還在開着。不過關於勁松本人,則是一個悲傷的結局。18年,也就是前年夏天,蒲素和蒲泓他們全家在國外度假,剛落地回國就接到莫權的電話,告訴他勁鬆已經不在了,並且是非正常原因……
至於勁鬆的這個結局,思來想去,蒲素覺得自己有間接責任。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後再說。從之前和他們疏遠,一直到09年年底,差不多十年的時間,蒲素和他們幾乎是失聯狀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不聯繫了。或許是蒲素撤退關了南州的辦事處,搞的大家都很尷尬。所以,他們三個重新團聚在一起快意江湖,是在09年年底,10年年初的時候。距離現在這個時期,還早着呢。
阿嬢的胃一向不好,只是又怎麼只有這裡不好。老年人的基礎病,血壓高這些都有。家裡條件是不差,但是去醫院這種事,老人還是排斥的。不到十分不舒服,是不會主動去醫院的,這和現在梅芳不一樣。和阿嬢的女兒,蒲素的姑媽也不一樣。
蒲秀紋大概從3、40歲時開始就成天叫嚷這裡不舒服,那裡不對勁,是地段醫院的常客,瑞金醫院更是沒有專家主任不認識她的。但是她現在都八十多歲了還依然健在。只不過成功活成了,三個兒子裡,除了老二,其他兩家都和她斷交的地步。
彎扁擔壓不斷。經常去醫院的人,別看是藥罐子,好像隨時就能不行,實際上這種人,因爲自己知道害怕,有事沒事就去醫院,反而出不了什麼大事。真正讓人擔心的是那種自認爲身體很好,明明上了歲數還排斥去醫院的那種,要麼沒事,一旦有事,很有可能就來不及了。
這方面,絕對不是危言聳聽,看書的朋友裡,父母如果超過60歲了,真的要建議你們,記得提醒或者乾脆直接監督自己的父母,一年起碼體檢一到兩次。不要怕麻煩,不要怕花錢。有醫保的更好,沒必要爲國家節約,放棄自己的健康權利。身體養好了,多拿點退休工資,不香嗎?沒醫保的則更有那個必要,哪怕全部自費也要把隱患控制在可控範圍。小錢不花,大錢花起來更要命,而且人還受罪。
這本書裡沒有什麼光怪陸離和鐵血真漢子,笑傲江湖事。看到現在的,哪怕看的DB,也都是和朋友一樣。你們也知道,經常這邊寫着劇情,也會隨時出現閒聊式的發揮。不管客觀上這些閒扯是對還是錯,這些需要你們自己鑑別。不過主觀上都是個人的真實想法,是真正想和朋友們一起分享的內容。只保證真誠,不負責對錯。
還是要說,能聽進去的,我保證對你有收穫。不管你是三十歲,還是20多歲,哪怕現在不是處在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層次,我感覺也快了。有些事,該多想想了。
我們和生死之間,其實就隔着父母。父母還在的話,好像和那層關係裡還有他們擋着。父母如果都不在了,從生物學來說雖然是必然規律,但從社會角度來說,我們就成了孤兒。不管多大,都是這麼回事。失去了他們,以後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直面。講真,蒲素不大敢想這種事。很害怕,做不到坦然面對。
阿嬢這時候已經很少出院子了,蒲園的鐵門,她最多到門口拿牛奶和報紙。要麼在門口和鄰居聊聊天。說到這裡,她能聊天的鄰居也是少之又少。
概因原先圍牆隔壁的人都給蒲素清空了。而東邊圍牆,靠着馬路的那一家,大門不是開在弄堂裡,而是在馬路邊開着入戶門。兩家人原本就是屬於雞犬相聞不往來的那一種。無冤無仇,但是也不搭界,和陌生人差不多,沒有可以交集的點,唯一的糾葛就是挨着一道圍牆。甚至於,蒲素都從沒進過他家院子裡。知道那一家人姓米——很少的一個姓氏。
而韋東那個院子裡,都是原先部隊上後分配來的。所以阿嬢和他們基本也不搭界,所以,阿嬢只有附近其他洋房裡的老鄰居路過時來拜訪一下。至於她的女兒,蒲秀紋有時一星期,有時兩星期來一次。
年輕時蒲秀紋的嘴就不一般。上了點歲數以後更是不怎麼讓人覺得愉快。典型的嘴上十分要強,特別喜歡在嘴上強勢,不服輸的那種人。不知道大家在生活裡遇到過這種人沒有。蒲素表示,還是遇到過一些的,裡面就有他的姑媽。
尤其到蒲園以後喜歡指手畫腳,責備過梅芳也不是一次兩次。而梅芳在這種時候就展現了她以前給蒲素造成的錯覺——好像很有修養的樣子,從來不回嘴也不解釋。
哪怕蒲素和蒲泓聽到不高興,她也無所謂,聲稱“隨便她怎麼說。”蒲素經歷過自己媽媽的厲害,心裡想,之前就被你騙的很慘,現在少來這套雲淡風輕。他認爲自己的媽媽不是修養好,就是簡單的“慫”!只會在自己家裡厲害的這麼樣的一個人。
蒲秀紋也不時要說老蒲,只不過老蒲歲數大了以後脾氣暴躁的不行,說發火就發火,哪怕對自己姐姐再是尊重。蒲秀紋話一多,只要老蒲一發火,她立刻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