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無心便無情

添清宮——

我不敢保證矜伶是我後宮相貌最出衆的,但是他卻是最難纏的。當他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看着我,那無辜的眼神就好像是受傷的小動物,我見猶憐。再加上他說話的語調,嘴角的弧度,叫誰不能怦然心動?

“陛下是不是討厭矜伶?矜伶真的沒有害死絕漪哥哥。”他第一句話柔媚中不失質問的語氣,叫我難以狠下心來說話。

“朕……明白……”我能說什麼?除了這句話,我別無可說。

“陛下騙矜伶,陛下分明是以爲矜伶在說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彷彿是嬌嗔一般,我的心一下子被化酥了。

我無言語對,無論我說什麼,矜伶都會用半帶撒嬌和誘惑的語氣反問,原本堅定的心都被他軟化了。叫我怎麼辦?

“矜伶,朕相信你是無辜的,今後不要閉門不出了。”我這回終於明白,我的一念之仁果然會毀了大靖朝的萬載江山。我還是比較適合同祭司、龍謠他們談話。

我最受不了的兩個人,一個是傾城,傾城的無邪總是讓我逆來順受,一個是矜伶,矜伶的柔媚總是讓我不知所措。

“陛下的好美……”

我美嗎?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注意過?他是沒有看見我用劉海遮住的疤痕,不然,這個“美”字,他怎敢說口?

“陛下……”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呼吸變得急促,輕輕地拉起我的手,那雙眸子依舊是水色汪汪,我感覺到他略帶燥熱的手的靠近,反應性地一縮。

略帶尷尬,又怕矜伶會哭,“矜伶,朕還有奏章尚未閱完,擺駕回宮。”

未央宮——

我的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那個穿着一身白色麒麟暗紋錦緞長袍,白銀腰帶墜麒麟碧玉的少年,當真是我的皇弟——易丹藍?

我的皇弟,是清漪侯,是那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易丹藍,怎麼會被逼成這個樣子?

“易丹藍!你給我消停一下!”我大吼一聲。

而那個白衣少年,仍舊在那裡撕扯着我的繡品,瘋了似的喊着,“……大靖朝……錦繡山河……世間繚亂……縱使身如困獸……也不可心如死灰……”

“易丹藍!給我停下!”我起身,抓住他的肩膀,這個比我高上一個頭的弟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大吼,“易丹藍!你給我清醒清醒!易丹藍!”

“……繚亂……風煙四起……”

我一愣,他在說什麼?

“……繚亂……繚亂……凋零……”

凋零是我的字,我叫易繚亂,字凋零。

“世人皆醉……”

他一笑,笑得那麼淒涼,彷彿是大靖朝垂危的江山一般。

那個笑容,當很多年後我再次回想起時,依舊栩栩如生地刻畫在他的記憶間,黯淡了此去多少寂寂等待的光年,他說他給不了我一世繁華。

絢麗得痛徹心扉;美好得無以復加。永遠生動,永遠鮮活。

他突然嘴角溢出鮮血,頃刻間倒下,壓在我的身上,我重心不穩而摔在地上,“快來人!快去請御醫!快來人!”

我,易繚亂,我的皇弟,易丹藍,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流着相同血液,而又值得我保護的人,你,絕對不能死!

“步嬌嬌,快去請龍謠舒魅!”我連忙吩咐步嬌嬌,然後,我要去一趟吟風閣,不管怎麼樣,我現在想做一個姐姐。

世人皆醉唯我獨醒,世人皆濁唯我獨清,丹藍,你是在告訴我這個嗎?

“是萬豔窟。”祭司看到昏迷不醒的丹藍,毫不猶豫地下了定論。

“萬豔窟?”我現在真想上前罵一句,那不是你煉製的毒藥嗎?

“無藥可解。”祭司緊接着緩緩說道。

“祭司!怎麼可能無藥可解!這可是你煉出來的毒藥,怎麼可能無藥可解?”我一時失去了理智,“來人!祭司濫用毒藥,謀害清漪侯,廢去他的左手手筋!”

我錯了嗎?我沒錯!除了祭司,還有誰會這樣害人?除了祭司,還有誰擁有萬豔窟?他若是不拿出解藥,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倒不如請連城幫忙。

祭司,我倒要看看,到底誰狠得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