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傑被柯引和方金芝撞破之後,沒敢在逗留,柯引則留下來與蘇牧一番閒談。
柯引本想替方七佛拉攏蘇牧,沒曾想蘇牧卻隱約透露出了讓他爲之驚憚的隱情。
這位風流人物看着蘇牧後背的花繡,連番驚歎,因爲他見過相差無幾的花繡!
而這個花繡的主人,似乎與蘇牧並無任何的交集,因爲那人便是他口中的小乙哥,燕小乙!
說到燕小乙,或是許多人並不曉得,但要說到他的真名和綽號,卻是如雷貫耳的。
這燕小乙便是水泊梁山上的浪子燕青,坐那第三十六把交椅,原是玉麒麟盧俊義的心腹家僕,而後忠義救主,隨着盧俊義上了梁山。
燕青堪稱梁山上最爲多才多藝之人,說他文武雙全都不爲過,善用弩箭,精通相撲,吹彈唱舞、諸行百藝,無有不精。
而且此人相貌堂堂,英俊非凡,聽說連東京城第一花魁李師師都對他傾慕不已。
浪子燕青那標誌性的花繡,竟然會出現在蘇牧的後背上,這又讓柯引如何不驚訝?
但是驚訝之前,他更多的是滿懷的殺意,若非蘇牧展示了背後的花繡,使得柯引懷疑他跟燕小乙有干係,柯引說什麼也要冒着被軍師生撕的危險,也要把蘇牧殺人滅口了!
因爲蘇牧先前一番對答,說出了小孟嘗這三個字,更稱呼他爲大官人!
是的,此刻站在蘇牧面前的柯引,即將成爲方臘的女婿,迎娶方金芝的英俊男人,正是江湖人送綽號小孟嘗的柴進,柴大官人!
水泊梁山上的一百單八將,無一不是一方英雄好漢,個個出挑精彩,而柴進更是坐了第十把交椅,在宋江接任梁山寨主之後,便在忠義堂周圍設置了四旱寨,柴進坐鎮後軍寨,位居第一。
更爲讓人津津樂道的,自然是柴進大官人的出身了。
這位梁山好漢乃後周世宗嫡系子孫,家中更有太祖皇帝御賜的丹書鐵劵,他曾幫助過林沖、宋江、武松等人,後來因爲李逵打死了高唐州的殷天錫,他被高廉打入了死牢,才被梁山好漢救上了梁山。
眼下杭州失陷,傳聞被朝廷招安的梁山軍,也會隨着南下平叛,可誰能想到,這位綽號小旋風的柴大官人,早早便已經提前南下,潛伏到了方臘軍中,並即將成爲方臘的女婿,永樂朝的駙馬爺?
不得不說,這位柴大官人實在是做臥底的天才人物,他遊走四方,善於結交,性情溫婉儒雅,最是得人安心,魅力無可抵擋,誰又會懷疑他是臥底?
據說柴進曾陪同宋江到動靜觀燈,順便打探消息,無聊之時便假扮成王班直,混入皇宮內庭,潛入睿思殿,並將大焱皇帝御書的“四大寇”名中,颳去了“山東宋江”四字,使得朝廷顏面掃地,一時成爲綠林人人稱道的神鬼大能!
柴進救助過很多梁山好漢,連白衣秀士王倫和盧俊義等人都被他救過,早在梁山上,他便與撲天雕李應共同掌管錢糧,深得宋公明等信任,以資助爲由打入方臘陣營內部,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了。
蘇牧讀過水滸,但也知道水滸不過是話本演義,並不認爲歷史上便是如此,真實性自然有待考量,他也並不認得柴進,但對方臘的女兒,傳奇女子金芝公主卻很是熟悉。
也正是見着了金芝公主,知曉這段事情,才推敲出柯引便是柴進假扮的梁山臥底!
至於他背後的花繡,則來自於摩尼教訓練營之中的一位老者。
他剛進入訓練營之時,就是人人可欺可辱的小菜鳥,可他自身難保之餘,卻大發善心,照顧着一位瀕臨的老者。
老者如垂死的病虎,在別人眼中儼然成了沒有任何價值的活死人,可蘇牧卻對他不離不棄,頗有相依爲命的意思。
起初老者很嫌棄蘇牧,但慢慢熟悉起來,便再也離不開蘇牧的照料,而後便對蘇牧傾囊相授,可以說蘇牧能夠在訓練營活下來,大半都歸功於這位老者。
而後老者終於還是離開了人世,卻留下了一份遺產給蘇牧,這遺產便是讓蘇牧繼承了師門,讓蘇牧有資格將老者身上的花繡記下,而後刺到自己的身上。
蘇牧對這個師門傳承也不是很瞭解,據老者說每代只收一名弟子,一人便是一座山頭,一個宗門。
而老者從大名府(北京)流落南方,被摩尼教俘獲之時,早已有過一名弟子,那名弟子便是燕小乙,也就是說,蘇牧跟浪子燕青,其實是從未謀面的同門師兄弟。
當然了,蘇牧也不可能將這段淵源告之柴進,他展示花繡,只不過是爲了取得柴進的信任,否則化名柯引的柴進,爲了保護臥底大事,說不得要殺蘇牧以滅口了。
柴進最善於察言觀色,心思又極爲細膩而急智,否則也無法擔任臥底,並取得這麼大的成就,既然已經確定蘇牧是友非敵,他說什麼也要保護好蘇牧。
蘇牧本想問一問柴進,還有多少人潛伏在方臘陣營內,但事關重大,他自己都知道切勿交淺言深,又怎能對柴進問這些。
兩人又竊竊說了一會兒,關於朝廷大軍和梁山軍何時能到杭州,柴進也是語焉不詳,方金芝不多時就帶着陸青花走了進來,二人便換了一副嘴臉,不冷不熱地坐着,柴進也就跟着方金芝離開了。
蘇牧朝陸青花笑了笑,將她摟入懷中,今日若非有柴進突然殺出,方傑一定會殺死自己,這才從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想想才知曉後怕。
溫存了一陣,陸青花擡起頭來,蹙着眉朝蘇牧低聲道:“喂,咱們是不是得想個辦法離開?”
若是未見過柴進之前,蘇牧最迫切想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想方設法逃離此地。
因爲單憑他一己之力,想要攪風攪雨是不太可能的,充當內應也只是自尋死路,連水花都無法撲騰出一星半點來。
可眼下形勢卻又是不同了。
柴進化名柯引,混入到方臘陣營之中,如今又深得信任,方臘建立永樂朝之後,他便是鐵板釘釘的駙馬爺,又是方臘的資助人之一,權勢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手頭有這樣的底牌,梁山軍肯定還有更多的細作潛伏在方臘軍中,那麼蘇牧留下來,也就未嘗不可了。
梁山軍雖然前身是匪,卻比朝廷上那班人要賣力,無論是腦子還是拳頭,都比那些個朝廷鷹犬好用,從柴進身上,也就略見一斑了。
從實際情況來看,蘇牧對杭州,對杭州百姓,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該做的能做的也全部都做了,心裡也不會再有更多的責任感,畢竟他只是一個大一點的蝦米而已,天塌下來也不需要他來頂着。
對於撒白魔和紅蓮等一干大光明教的人,他也已經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對石寶他們也算是足夠厚道。
無論方方面面來說,如果有辦法有能力,他都應該能夠心安理得地抽身離開,不再理會這個爛攤子。
他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陸青花,也就夠了。
雖然在別人看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蘇牧從來不這樣認爲,否則他也不會以德報怨一般,任由杭州百姓和那些狗屁書生四處謾罵污衊,還要做着“聖母”和“白蓮花”。
但眼下他確實不想離開杭州,因爲方傑觸碰到了他的逆鱗,因爲方傑想要羞辱陸青花!
這是蘇牧永遠也無法去忽視的一件事情。
你們起事造反,做殺頭的勾當,這些都可以理解,甚至四處掠奪燒殺都可以理解,但絕不能欺負到陸青花的頭上,推廣來說,自然也不能欺負到紅蓮的頭上,也不能傷到喬道清和陸擒虎等人。
因爲這些人都是蘇牧在這個時空裡最重要的人,是蘇牧的歸屬感所在之處,如果沒有了這些人,蘇牧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是蘇牧與這個時空世界的聯繫,是蘇牧最在乎的人,也是蘇牧某一階段奮力生存的目標。
他可以不用理會柴進和梁山軍的計劃,可以千方百計逃離這裡,但在離開之前,他要先殺掉方傑!
因爲方傑威脅到了他的生命,更威脅到了陸青花!
這是方傑種下的私怨,便必須用他的生命來償還!
文人喜歡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換一種說法來看,能夠掌控全局,改變局勢走向,自然是最好,但力有未逮,也只能先處理一下私人恩怨。
蘇牧已經沒有更多的力量來左右這個戰局,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但他所能夠做的,目前階段能夠努力去改變的,就是解決方傑,但求心安也罷,爲求報復也罷,總之會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至於方傑被殺之後,對聖公軍,對方臘會產生何種惡劣影響,是否能夠對整個大局勢產生一些些變化,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當然了,蘇牧有這個心思,方傑又豈能沒有?
非但方傑,厲天閏等人同樣對蘇牧虎視眈眈,只要方七佛稍有鬆懈,蘇牧便極有可能性命不保。
不過現在情況也算有所好轉,因爲除了方七佛的保護之外,還多了一個未來的駙馬爺柯引,梁山軍的柴大官人。
想到這裡,蘇牧又憶起了訓練營之中那個老人家,想起了曾經最爲艱難的那一段日子。
這些並不是太過美好的回憶,反而常常出現在蘇牧的噩夢裡,讓他夜半驚坐起,滿身汗淋漓。
可現在的蘇牧,似乎已經開始有些懷念那段日子了。
因爲他的鬥志和血性,再次被方傑等人成功挑動了起來!
或許他本來就是孤狼,雖然目前吃着素,但終究是要行千里而食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