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表情很平靜,但斑人卻開始恐慌,因爲在這種情勢之下,能夠保持平靜的人,都是讓人生畏的強者。
他沒有太多的憤怒,也不容任何置疑,讓幾個女斑人脫下衣服,給那六個女俘虜穿上,而後又讓斑人摘下幾張面具,等到女俘虜帶上了面具之後,才站起來,朝那幾名祭司說道。
“不想看着他死的話,明日午時,到南岸來。”
他扼住鬼面巫師的咽喉,而後轉身,帶着六名女俘虜就要離開。
他知道這些祭司聽得懂官話,一如這個鬼面巫師一般,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是斑人土著。
這個鬼面巫師雖然帶着鬼面,全身又被黑衣緊緊包裹,可他的脖頸卻略顯白皙,脖頸上雖然佈滿了刺青,但蘇牧還是能夠辨認地出來,他的脖頸左側,刺的是一隻青雀兒。
幾個蒼老的祭司和祭司周圍的護法雖然同樣擁有着密密麻麻的圖騰刺青,但他們的脖頸都刺有同樣的青雀兒。
彼時大焱軍中的廝殺漢子們,成爲低賤的軍戶之後,都會被黥面,臉上會刺有“指揮”二字,有一些甚至還刺有某州某軍某營的字眼。
然而在太祖開國之時,乃至於開國之前那段混亂的歷史上,軍士黥面的標識卻是脖頸左側刺青雀兒。
也就是說,這些人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斑人,他們是中原大陸流落到此的破落軍戶,或者一些賊匪大盜,爲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才刺上斑人的圖騰,用以掩蓋身上的刺青。
而這種風俗應該是一代代傳了下來,讓他們的子孫後代不要忘記他們的根仍舊在大焱,這也是爲何鬼面巫師的官話沒有任何生硬,聲調音韻卻有些彆扭的原因。
這些大焱的破落軍戶和賊匪大盜,憑藉着自己的才能與力量,征服了這些原始斑人,併成爲了他們的首領。
這是蘇牧透過爲數不多的表象,推測出來的真相,即便不中,但亦不遠,所以他十分確定,這些人絕對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麼。
幾個祭司相視了一眼,不置可否,當蘇牧帶着女俘虜轉身要離開之時,爲首的祭司暗中打了個手勢。
蘇牧前後左右的斑人勇士同時發難,舉着竹矛就四面八方刺了過來。
“哼。”
蘇牧冷哼一聲,抽出草鬼唐刀,一個轉身,那名女俘虜手中的混元玄天劍已經我在他的左手之上。
他的腳步變得虛無,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縹緲,積攢了一夜的憤怒和無奈,化爲了無窮無盡的殺意。
“嚓。”
竹矛清脆斷開,彷彿虛空之中有一條切割萬物的細絲,從這裡划過去了一般,連同那蠢蠢欲動的斑人,也被一刀削去了半個腦袋。
陰陽經內功催發到極致,蘇牧左手草鬼唐刀,右手混元玄天劍,斑人的竹矛或者鐵刀,根本就無法抵擋,只是短短的兩三個呼吸時間,蘇牧周圍的斑人已經倒下一大片。
鬼面巫師脫離了蘇牧的禁錮之後,心頭狂喜,他身上已經沒有武器,下意識就往人羣裡逃,然而她剛剛跑出去兩步,蘇牧的長刀已經再次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族人的鮮血如同猩紅的小蛇,從他的領口,滑入他的衣服裡,溫熱而粘稠,他終究不敢再動了。
“不要挑釁我的耐性。”
蘇牧猛然一喝,那些斑人終於停了下來,眨眼之間,他們已經失去了十三個族人。
他們從未見過蘇牧這般強悍的高手,刀劍合璧,快若閃電,形若鬼魅,心如鐵石。
爲首的祭司終究還是輕輕擡起手來,眼睜睜看着蘇牧,帶着女俘虜和鬼面巫師,離開了營地。
六個女俘虜看着蘇牧的背影,心裡彷彿涌起了一股衝動,這是對力量的渴望。
蘇牧帶着她們回到海岸,陸擒虎早已帶着樑武直等人,在海岸上駐紮起來,他們點起了火把,在暗夜之中很顯眼。
燕青臉色煞白地站在前頭,直到他看見岸邊的密林裡,鑽出六七個斑人,早已劍拔弩張的樑武直便擡起手來,準備下令射死這些斑人。
陸青花和扈三娘幾個心頭髮緊,在她們看來,斑人率先出現,只能說明蘇牧並沒有能夠逃出來。
她們不能讓樑武直一通亂箭就將這些該死的生蠻射死,如果蘇牧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必定要生剝活剮了這些斑人。
“別急。”
燕青對蘇牧有着十足的信心,而且他站在最前面,看得最清楚,這些斑人身形嬌小,腳步虛浮,顯然沒有太大的威脅,爲首的斑人雖然步態沉穩,但動作僵硬,再一看才發現,這斑人的後面,可不正是翹首以盼的蘇牧麼。
看着前方出現耀眼的一排排火把,六名女俘虜的腳步猶豫了起來,彷彿這些人每一次的目光掃視,都能看穿她們所受過的污辱。
蘇牧能夠體會到她們的心情,但人生中總有些坎,需要自己邁過去,即便別人能幫你,心裡的結也永遠無法打開。
直到他看到女俘虜們再次鼓起勇氣,蘇牧纔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其實女俘虜們能夠鼓起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也得益於蘇牧的幫助。
正是因爲蘇牧給了她們承諾,不會將她們所經歷的一切泄露出去,還給她們帶上了面具,穿上了衣服,才讓她們感覺到了安全,讓她們再次看到了希望。
見得蘇牧安然無恙,衆人也是欣喜不已,連忙將蘇牧等人接上了大船。
蘇牧前腳上了船,海岸上便涌出無數的斑人,在黑夜之中,如同一隻只索命的鬼。
蘇牧簡單地將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對於這些女俘虜,他也只是一筆帶過,將女俘虜們都交給了陸青花扈三娘雅綰兒和裴樨兒來照顧。
燕青就等在蘇牧的船艙外面,對於他如何安然逃離,他還有很多話要對蘇牧說。
可蘇牧走了出來,對他說想要靜一靜,平復一下心緒,便將艙門再次拉上,把自己和那名鬼面巫師,關在了船艙裡。
燕青不是陸青花等人,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在島上,他就在蘇牧的身邊,看着這一切,所以他能夠理解蘇牧的心情,即便他將要告訴蘇牧的事情很重要,但他還是給蘇牧留了時間。
因爲他很清楚,如果蘇牧無法及時將心中那股怨氣發泄出來,會對蘇牧的心境乃至於性情造成極大的影響,他朝緊閉的艙房看了一眼,開始有些同情那名被俘的鬼面巫師了。
船艙點着燈,不是很亮,因爲要節省燈油,但裡面很溫暖,很安靜,隔絕了海浪和海風的聲音。
微微的燈光映照着蘇牧陰沉的臉,那兩道金印,彷彿散發着惡魔的黑氣。
他已經忍了很久了,他終究只是一個人類,對於超乎人類想象的殘忍舉動,會產生極大的憤慨。
先前的冷靜,是因爲他需要冷靜,否則根本無法走出烈火島,如今安全地回來了,他內心一直壓抑着的憤怒,終於要爆發了。
從他來到大焱之後,他很少出現如此暴怒的情況,許多時候,爲了生存,爲了同伴,爲了家人,他都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即便是面對趙鸞兒宋知晉周甫彥陳繼儒方七佛厲天閏方傑,所有所有與他有過仇怨的對手,他都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
可今夜的所聞所見,卻觸碰到了他作爲一個人類的最大底限,他想破頭腦都無法理解,這些斑人爲何要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直勾勾地盯着鬼面巫師:“摘下鬼面。”
鬼面巫師冷哼了一聲,顯然沒有被蘇牧嚇倒,蘇牧也不客氣,閃電出手,那鬼面巫師驅使毒蟲有一手,武藝卻不算太高,被蘇牧輕易捏住左手,咔嚓一聲便掰斷了他的尾指。
“嗯。”
鬼面巫師只是悶哼了一聲,竟然也是個硬骨頭。
蘇牧一掌轟在她的面門上,鬼面碎裂開來,露出他的面容,以及面容上的鮮血。
蘇牧用衣袖擦去他臉上的血跡,他要好好看一看,能夠做出這種罪惡行徑的斑人,到底長成什麼鬼樣。
很可惜,甚至有些讓人失望。
鬼面巫師長得很清秀,面部輪廓圓潤,下巴尖削,鼻樑直挺,眉毛修長,除了膚色有些黑之外,還算是個俊俏的人兒。
只是他的聲音很中性,這副面容也很中性,雖然喉結並不明顯,但胸脯平坦到不行,應該是個男人。
蘇牧剛要收手,巫師身上便爬出許多跳蚤一般的小蟲子,想要侵入到蘇牧的身子。
可惜蘇牧早有準備,進入船艙之前就防着這一手,身上早就撒了喬道清的驅蟲藥,這些小蟲子觸之即死,眨眼功夫,木板上便落了一層黑黑的蟲子屍體,活像撲了一層黑沙。
很難想象,一個人的身體裡,能夠藏着這麼多噁心到了極點,讓人頭皮發麻的蟲子。
看到這些蟲子,蘇牧又想起了竹樓裡發生的一切,又想起了那些被活生生的俘虜,想起了牲口都不如的那些女俘虜,也想起了爭搶着要自盡的那些可敬的女子。
“衣服都脫了。”
蘇牧的聲音之中已經沒有一絲人性,他厭惡這些蟲子,更厭惡這個驅使蟲子的巫師,他更不想再讓這些蟲子靠近自己一寸一分。
“殺了我。”那巫師疼得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下來,可他卻連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
若是以往,蘇牧對這樣的硬漢子倒是佩服,可如今他怒火中燒,烈火島上發生的一幕幕不斷侵蝕着他的理智,他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巫師。
“喀嚓。”
這一次蘇牧祭出關節技,將他的左手反扭,拗斷了他的左手肘,將他狠狠地壓在了木板上。
巫師的臉面貼着木板,疼痛和屈辱讓他終於流出了眼淚,而蘇牧嗤啦一聲,已經將他背後的衣服全都扯爛開來,從頭到尾,一絲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