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焱號稱擁有禁軍八十萬,許多人或許以爲這只是個虛數,但到了趙劼這一朝,禁軍的在冊人數確實已經接近了這個數目,不過大焱冗軍現象嚴重,刨除老弱病殘吃空餉甚至已經死了還掛着個姓名繼續領軍餉的人之外,禁軍的實際人數則需要大打折扣。
大焱的禁軍分爲殿前軍和侍衛親軍,有些類似於遼國的斡魯朵,都是主要的精銳部隊,後來侍衛親軍又分成了侍衛親軍馬軍和步軍二司。
殿前司和侍衛馬軍、步軍三司便構成了大焱禁軍的三衙,三司的長官乃都指揮使,下設副都指揮使和都虞侯各一人。
三司的長官又稱爲三帥,殿前司都指揮使稱爲“殿帥”,侍衛馬軍司都指揮使別稱“馬帥”,步軍則稱爲“步帥”。
而蘇牧獲授權侍衛司都虞侯的官職,實則已經將除了殿前司之外的三衙另外二司都涵蓋在了其中,無論馬軍還是步軍,實際都要接受他的管制!
侍衛親軍司的都指揮使和副都指揮使如今都只是遙領虛銜,蘇牧這個都虞侯便是實際差事的第一把手!
既然已經弄清楚了顯宗的內部變故,也諒解了趙劼的苦衷,更見到了趙劼背後站着的那個黃衣老僧,蘇牧說什麼也要大刀闊斧地進行整治和清洗,將隱宗和顯宗叛徒的勢力徹底掃清。
他已經讓北伐軍脫胎換骨,今日便開始掃蕩禁軍內部,說什麼也要讓侍衛親軍也來個改頭換面!
衆所周知,這些侍衛親軍乃是捍衛皇城的精銳部隊,但論起戰鬥力以及實戰經驗來,卻是不如西陲邊軍,然而他們在大焱軍界之中的傲慢和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那可是出了名的,畢竟他們可是天子親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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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禁軍內部諸軍其實也按每月的軍餉廩祿分爲上中下三等,月薪一貫爲上軍,五百文以上是中軍,五百文以下就是下軍。
大焱對軍士也很是優待,殿前軍下轄的捧日、天武、龍衛和神衛左右廂四軍的兵士,每月能領得的祿料錢就有一千文,待遇最好,亦被稱之爲“上四軍”。
比如北伐軍之中劉延慶王稟等人所率領的馬軍捧日軍等就屬於殿前司的禁軍編制。
這裡要說一下,大焱的禁軍編制有:廂、軍、指揮和都;諸軍皆分左右廂,一百人爲一都,步軍設都頭和副都頭,馬軍的都營則設立軍使和副軍使。
五個都營就組成一指揮,設指揮使和副指揮使;而五個指揮又組成一個軍,每個軍團設都指揮使和都虞侯;十個軍團便是一廂,最高長官爲都指揮使。
當然了,都一級的長官都頭和副都頭以下,還設有軍頭、十將,將虞侯、承局和押官等低階士官。
似岳飛韓世忠等人,麾下所領爲五百人的營團,便是指揮一級,他們就是指揮使或者副指揮使的官職。
蘇牧的任務是整頓清洗侍衛親軍,雖然他在掃蕩龍揚山之時,曾經有過清理江州和鎮江的經驗,但顯然是不能用在侍衛親軍司上面。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滲透潛伏,無論隱宗還是顯宗,都在禁衛乃至於侍衛親軍之中安插了大量的密探和臥底。
而且侍衛親軍們沒有機會實戰,在皇城當保安和門衛,工作內容也只是巡邏和檢查鎖門了沒有,所以軍中滋生,情勢並不比其他禁軍好多少。
有了利益的糾葛,這些侍衛親軍裡頭的“害蟲”就隱藏得太過深沉,想要將他們都剔除出來,蘇牧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將侍衛親軍司的保護殼給敲開,將他們的編制全部打亂!
是的,蘇牧的新官第一把火,就是改革軍制,實行簡單有效的將兵之法,使得軍權更加的集中,命令的執行度更高,效率也就更高。
所謂將兵法其實很簡單,五十人爲一隊,設立隊長,三百人爲一營,設部將,五千人爲一軍,設立正將和副將各一人,侍衛親軍司共設一百多軍,正將和副將只需要對都虞侯蘇牧負責。
而後蘇牧再將責任制執行下去,下級犯錯上級株連,並放寬了每軍正將的權限,讓他們能夠自行決定隊長甚至部將的人選任用,當然了,如果正將想要通過這個渠道來以權謀私,那麼出了問題自己也跟着遭殃,選人之時自然要謹小慎微。
蘇牧的條例很清晰,目標也很明確,但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雖然官家趙劼的中央集權工作已經做得非常到位,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更何況是整個帝國最爲敏感的軍隊,想要官家一句話就做到令行禁止,那麼大焱軍隊的名聲也就不會這麼爛了。
蘇牧如此整頓侍衛司親軍,確實算是大刀闊斧雷厲風行,可他的舉措還是太過具有顛覆性,這是從根本上改變大焱的軍制,已經不同於岳飛韓世忠等人那潛移默化的溫水煮青蛙,而是破而後立的狂風驟雨式大改革!
且不說侍衛司親軍這麼搞,會引起殿前司的不滿,單說朝堂上關於這一決議的爭辯,就已經是烈火烹油,彈劾蘇牧的奏章從第一天開始就雪花一般飛起,政事堂也不想壓制,可惜官家趙劼一律留中不發,蘇牧才得以強行進行改革。
而改革的進展也是頗爲不順,早已混成兵痞的這些侍衛親軍被打散之後,整個侍衛司就陷入了混亂之中,並不知將,將不識兵,所有人都需要脫離多年來建立的軍中關係,開始在新的圈子裡頭結交新朋友,建立新的人脈,或者與舊友和往日同僚相互勾搭,做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眼下北伐軍雖然建立不世之功,凱旋而歸,然而河北災情仍舊嚴峻,治河方案還在爭執不下,流民也已經開始出現暴動,更不爲人知和要命的是,隱宗以及脫離顯宗的那些叛徒已經開始暗中發力,推波助瀾。
蘇牧想要釜底抽薪,反而給了這些害蟲最有利的生長環境和作亂的機會,以致於侍衛司已經開始亂成一團,連武將們都看不上蘇牧,紛紛通過樞密院,上書要求蘇牧停止改革。
不得不說,這是大焱數十年來最爲轟動的軍制改革,若是風頭正盛的童貫或者素來穩重的种師道來主持,或許阻力會小一些,但仍舊無法成功,更何況是蘇牧。
邊軍和北伐軍對蘇牧在北方大地的所作所爲是心知肚明,這也讓蘇牧在北伐軍之中擁有着超人的聲威。
然則這些留守京師的侍衛親軍素來自視甚高,雖然軍中也流傳着關於蘇牧在北面的種種事蹟,但他們對蘇牧的印象仍舊停留在第一才子的層面上。
這個第一才子到北方走一遭,據說還是靠着曹國公爺和幾位王子的關係,怎麼走了一圈回來,就成了侍衛司的一把手,還愚蠢到要進行軍制改革,這又如何能夠服衆?
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能夠讓大焱的文武官兩大集團,一向明爭暗鬥的雙方在同一件事上達成了共識,無論文官還是武將,竟然攜手抵制蘇牧的改革!
不過讓人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後頭,官家對此竟然充耳不聞,所有議論此事的奏章一律留中,朝議之時更是一概往日含糊其辭的風格,明確表示不得再議論此事!
趙劼對蘇牧的舉措其實也有着不小的擔憂,但身爲顯宗宗主,他掌握着關於蘇牧的一切情報,又有黃衣老僧在打包票,他自然沒有反對蘇牧的理由。
這些個朝臣們只看到表面的亂象,卻無法看到侍衛親軍這些亂象之下的慘烈鬥爭!
蘇牧確實將侍衛司攪成一鍋亂粥,攪成了一趟渾水,但這卻是蘇牧的一石二鳥之計!
如果此舉堅持下去,非但能夠讓軍隊變得更加簡練,提高效率,濃縮戰力,更是能夠利用亂象,將潛伏在軍中的那些密探和害蟲都引誘出來!
利用此時的亂象引蛇出洞,蘇牧便不需要一個個去挖那些隱宗和顯宗的密探,他只需要居高臨下,關注亂象之中那些作亂之人,或者那些故作鎮定的人,就能夠列出嫌疑人的名單來!
蘇牧整治侍衛司的事情,一度成爲了大焱朝堂上最爲火熱的話題,然而大半個月之後,朝臣們終於不得不轉移炮口和火力了。
因爲童貫的傷情已經穩定,撿回了一條小命,官家已經發話,讓朝臣們商議關於童貫封王的事情!
縱觀大焱乃至歷朝歷代,異姓封王通常發生在一國開創之後,那些從龍有功者,纔有資格和威望被冊封爲王。
大焱延續至今已經接近一百六十年,又有檀淵之盟近乎一百年的和平,除了對西夏的強硬摩擦之外,極少有能夠大肆獲取軍功的機會,更別說足以封王的功勳了。
再者,童貫雖然戰功卓著,但終究是個宦官,是個殘缺之人,若真冊封爲王,後無來者不知道,但絕對是前無古人的!
早在平叛方臘之後,童貫就因功受封爲楚國公,打下了幽州之後,又改封爲徐國公,授太師,加爲太尉,可謂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如果童貫再被冊封爲王,那麼他必將創造歷史,成爲歷史上掌控軍權最大的宦官,成爲獲得爵位最高的宦官,第一個被冊封爲王的宦官!
而且這個未來的第一太監曾經被封爲檢校太尉,出使契丹,也就是說,他還是第一個代表國家出使的宦官!
即便是與童貫沆瀣一氣的蔡京,都不得不出面率領羣臣抗議,
將如此崇高的榮耀賜予一名太監,這是對朝臣的羞辱,更是對所有文官武將的羞辱!
然而童貫在西夏和北伐遼國過程之中的功勳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在班師之時竟然還遇刺,險些喪命,雖然爲他刷了不少同情分,但朝臣們顯然與趙劼幹上了。
關鍵時刻,趙劼終於向班師之後便如同半隱退一般的种師道問計,在所有人以爲种師道會反對童貫之時,种師道卻說出了讓他們無法辯駁的理由!
种師道翻出老黃曆,根據先帝的遺訓,能收復全燕之地者,賞以封地、給以王爵!
在龐萬春的致命之箭射來之時,童貫將种師道推開了,而此時,當所有朝臣的抗議之箭對童貫萬箭齊發之時,种師道也推了童貫一把,而且還成功將他推上了王位!
朝臣們沉默了,這可是先帝的遺訓,更是先帝的承諾!
那天,童貫忍着箭傷,來到了朝堂之上,因爲官家下詔,封他爲廣陽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