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隼張開了鐵爪,那尖銳的喙如堅硬的鐵鉤,毒蛇也出了地穴,如黑色的閃電。
雖然兩人討論之時,都在說這樣沒用,那樣徒勞,又在顧念同門情誼,但發動攻勢之後,什麼粉包灰瓶毒針暗鏢袖箭,竟然一樣都沒拉下!
然而那隻老龜卻仍舊巋然,不動如山,他的殼就是他一輩子的精華所在,是他最爲倚仗的屏障和壁壘。
無論是刀劍的攻擊,還是粉包灰瓶,只要觸及羅澄的身體,都會自動彈開,彷彿他的體外有着一層無形的護盾,那就是他的內力外放,在體外形成的炁場!
這可是內家宗師才能擁有的東西,便如同橫練外家功夫的頂尖高手會刀槍不入一般!
外家高手修煉的是皮肉筋骨,所以他們會將身上某一部位或者多個部位修煉得刀槍不入,而內家宗師則終生煉氣。
只是氣這種東西虛無縹緲,最是考驗恆心毅力和定力,似蘇牧這般內外兼修,還能夠仗着陰陽經的內功心法,能夠灌注內勁來增強爆發力和速度就已經着實不易。
他還無法像北玄武和聖教主那般,做到內勁外放,傷敵於無形,便是喬道清,內勁外放也只是爆發式的宣泄。
而羅澄非但能夠將內勁外放,還能夠保持外放的內勁強度,形成炁場,源源不斷保護着自己的身體,甚至能夠改變炁場的形態,傷敵於無形,三人間便高下立判了。
也難怪喬道清如此小心謹慎,懷着必死之心來對待這場決戰。
只是他和蘇牧都沒有想過,或許在羅澄的眼中,他們並非必死之人,或許他們之間還有着迴旋的餘地。
當然了,這也只是羅澄自己的想法,但無論如何,與蘇牧對戰,何嘗不是瞭解蘇牧的一個極好途徑?
人在戰鬥之中會暴露本性,無論他的花樣有多刁鑽,無論他的心思有多狡詐,總會暴露出他的本性,所以羅澄也是正好藉此機會,看看蘇牧的成色。
蘇牧的基本功很紮實,這讓他想起了自己那十二年的打坐,蘇牧的一刀一劍簡單直接,沒有多餘的招式,直來直往,直奔目的,這讓羅澄感到很親切。
雖然喬道清不斷在一旁暗算,但羅澄對這個師弟知根知底,或許多年不見,喬道清的實力也變強了很多,但內家功夫是個依賴積累的水磨功夫,羅澄厚積薄發,早已不是喬道清所能抗衡的了。
蘇牧的混元玄天劍以刁鑽之極的角度,在蘇牧轉身的那一瞬間,從肋下穿出,卻被羅澄二指夾住!
羅澄掃了一眼,似乎想起一些什麼來,並未開口,卻有聲音傳入蘇牧的耳中來。
“這柄劍配不上你。”
他就像掌控着這個世界的規則一般,道家都說金科玉律,雲篆瑤章,先萬法以垂文,在羅澄這裡,開口便是金科玉律,他說這柄劍配不上蘇牧,這柄劍便真的配不上蘇牧一般。
羅澄二指稍稍用力,便似把掰斷了一根細長冰晶一般,竟將混元玄天劍硬生生拗下半截來!
非但如此,那寶劍的反彈之力傳入手臂,蘇牧便覺着左手酥麻無力,又被羅澄一指點在手腕上,但聽得羅澄再度開口:“這等劍,不要也罷。”
蘇牧手腕一麻,半截混元玄天劍便掉落在了地上!
喬道清從後方趕將上來,雙刀齊落,羅澄的肩頭輕輕一抖,蘇牧便被震開,羅澄快走兩步,迎上了喬道清。
他便彷彿沒有見到喬道清那犀利無比的雙刀,竟從喬道清的刀光之中穿梭而過,如同身體已然虛幻一般,舉起右掌便按在了喬道清的額頭上!
喬道清感受到師兄手掌的熱度,心頭大駭,慌忙後撤,雙刀卻硬生生停在羅澄脖頸邊上一寸處,似被無形的鐵手夾住,如何都無法再前進半寸!
“師弟,你的長進倒是快,然則外道終究是外道啊...”
羅澄就如同指點喬道清一般,隨意說着,就將喬道清一把推了出去,後者頭顱後仰,後背卻是涼颼颼一片,早已被冷汗溼透!
蘇牧趁着這個空當從後方襲來,草鬼唐刀朝羅澄後頸劈落,後者並未回頭,稍稍轉身就躲過了蘇牧的刀,身影一閃而過,已經捏住了蘇牧的右手,左手卻是拈住了草鬼唐刀的刀頭。
“這唐刀不錯,但蠻夷之氣過重,是把利器卻不是正器,不要也罷。”
蘇牧聽得羅澄如此說道,陡然憶起適才混元玄天劍已經被其折斷,這草鬼唐刀再被折斷,可就手無寸鐵了!
他慌忙將草鬼唐刀抽出來,然而羅澄卻如何都不鬆手,只是呵呵一笑道:“刀只不過是外器,又何必心疼。”
這般說着,羅澄臉色稍稍變紅,蘇牧只覺着右手把持不足,唐刀已經被羅澄奪了過去!
蘇牧無計可施,便將腰間火銃給取了出來,當機立斷就要朝羅澄擊發!
然而羅澄將那長刀奪入手之後,那刀便在他手中旋轉半圈,他已經握住了刀柄。
他握刀很隨意,握住刀柄的末端,就彷彿提着一根桃枝,顯得極其輕鬆寫意,而後也不見他如何起勢,草鬼唐刀已經斬落下來!
他的動作很慢,但奇怪的是,蘇牧竟然無法躲過他的刀!
在他出刀的那一刻,蘇牧分明能夠看着刀刃的走向,但那刀刃卻在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頻率在瘋狂振動!
就好像他的內力已經將刀刃充滿,那刀無法承受狂暴的內力而不斷顫抖着,隨時有可能斷裂一般!
因爲那高頻的振動,使得刀刃的邊緣閃耀銀光,只一眼,便覺着羅澄手中並非冰冷的長刀,而是一柄由銀光凝聚而成的光刀一般!
蘇牧心頭大駭,那光刀已經落下,火銃沒有太大懸念就被從中切斷,而唐刀也就此變成了兩截!
羅澄就如同玩弄孩童的壯漢,將蘇牧所有賴以生存的手段全都破去,將蘇牧所有的神兵利器都毀去,將蘇牧所有的底牌都逼出來。
他在瞭解蘇牧,就像一層一層剝開蘇牧的保護衣和僞裝,尋找蘇牧最真實最原本的那一面那般!
喬道清的腦門上還有個紅掌印,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竟被羅澄的內力震盪得站立不得!
蘇牧刀劍俱斷,火銃也被斬斷,後腰剩下一把火銃也被羅澄順手牽羊一般,不知何時就卸了去,眼下他可真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然而羅澄卻沒有就此罷手,他快步上前來,朝着蘇牧的面門輕飄飄推出一掌。
蘇牧知曉他渾身上下都是致命之處,不敢與羅澄對掌,只是瘋狂後退。
羅澄不斷往前逼迫,看似不緩不急,但速度竟然比蘇牧還要快上三分,眼看着手掌就要印在腦門上,蘇牧只能朝羅澄的左側太陽穴轟出一記勾拳!
羅澄想要不斷剝開蘇牧的僞裝,他既然說要看到蘇牧的原始狀態,就必須是原始狀態!
當蘇牧的拳頭轟過來之時,羅澄的手掌便粘了上來,一把扣住蘇牧的手腕,只是輕輕用力,一股熱流從蘇牧的手腕傳入,他的整條手臂瞬間感到滾燙熾烈,“喀嚓”一聲,羅澄竟然將蘇牧的手腕給折斷了!
“嗯!”
蘇牧悶哼一聲,右膝猛然撞向羅澄的下身,後者卻擡腳硬碰硬,蘇牧的右腳喀嚓一聲,又斷了!
羅澄的力度和位置拿捏得妙至毫巔,這兩處一斷,蘇牧的經脈一同被阻塞,內力頓時運轉不得!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蘇牧無法修復這兩處的經脈,一身內功便等同於被廢去大半了!
羅澄終於發狠,蘇牧卻沒有退縮,他的一手一腳被斷,臉色蒼白如紙,卻仍舊站了起來!
羅澄似乎有點看到蘇牧的本我了,但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廢去內功還不夠,他要將蘇牧的武功也奪去,讓蘇牧變成廢人,變回原來那個廢柴的樣子!
雖然他已經看到了蘇牧的一些本質,但還遠遠不夠!
他要將蘇牧這隻鷹隼的翅膀和雙腳都折斷,再將他丟入泥沼之中,看他是否還能保持着眼眸之中那股犀利與睥睨,看他是否還有繼續翱翔天際的夢想!
喬道清在一旁看着這一切,他想要起身,卻如何都做不到,羅澄那當頭的一掌,對他的頭腦傷害極大,他的內心充滿了悲憤,但手腳身子卻如何都不聽使喚!
“你要殺我?”雖然心裡早已確定了這一點,但蘇牧見得羅澄竟然虐待自己,可一點都不像一個師伯該做的事情呢。
喬道清曾經說過,他的一切都是羅澄傳授教導的,難道說喬道清的陰毒狠辣也是從羅澄身上繼承而來的?
否則這羅澄爲何要如此對待自己?
面對蘇牧的問話,羅澄並沒有太大的意外,他只是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會,還沒到時候...”
蘇牧陡然一驚,因爲羅澄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了他那僅剩的一手一腳,看來他是要將蘇牧全部的手腳都要折斷了!
蘇牧的雙眼滿是血紅,額頭和脖頸的青筋一根根暴起,雖然他曾經受傷過很多次,但這一次,羅澄是要將他徹底變成廢人啊!
自己全盛的狀態下,聯手喬道清,都不是羅澄的對手,如今喬道清倒地不起,他只剩下一手一足,更不可能抵抗羅澄!
“還不到時候?你覺着折斷了我的四肢,我就會跪地求死?”蘇牧強忍劇痛,冷笑着嘲諷道。
他確實不會求饒,更不會求死,即便羅澄將他的四肢全部折斷,廢去他的武功和內力,將他徹底變成一個廢人,他也不會求羅澄些什麼。
只是他不明白,爲何羅澄一定要如此虐待他,難道這只是爲了玩弄自己?
羅澄顯然看出了蘇牧的迷惑,他走到蘇牧的面前來,朝蘇牧說道:“我知道你不會求死,我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自盡而已,現在看來,結果並不算太意外...”
他輕輕擡起手來,似乎想按在蘇牧的腦門上,然而那手卻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羅澄側耳傾聽,而後輕聲嘆息道:“快是蠻快,但還不夠啊...”
他緩緩站起身來,而後轉身,蘇牧透過他的身側,看到院門外出現了一個老者。
這老者鬚髮皆白,身材高瘦,穿着樸素,滿身風塵,像是個過路的苦旅,適逢其會,在外頭看看熱鬧而已。
但蘇牧很快就有些驚奇了。
因爲他能夠看到這老者的身材和穿着,甚至於他的髮色和鬍鬚,但卻如同他第一次見到羅澄那般,對這老者的五官和輪廓,全無半點印象!
“這又是一個傳說級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