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世間之事,不無講究因果循環,故有事出必有因的說法,那麼,何以男人們都鍾情於垂釣?
無他,但求滿足心中的掌控欲則已。
人生在世能幾時,多有風雲不測,所以人們總想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所謂男尊女卑等等,無一不是因爲男人那壓抑不住的掌控欲。
感受着釣線的顫動,想象着水面下魚兒的走向,期待着魚兒咬鉤那一刻所帶來的暢快,男人們的內心就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放眼現實生活,爲求上司青睞而故作姿態,爲求女子歡心而佈置各種浪漫,爲達目的精心謀劃環環相扣的陷阱,可以說,這些都跟垂釣如出一轍。
甚至連不想上學堂的孩童,都會用假裝腹痛來當誘餌,騙取父母的關愛,以釣到不用上學這條大魚。
男人講掌控,女人也講掌控,所以纔有男人通過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而女人則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這個世界。
人的一生,從另一個深度層面來講,無外乎是一場垂釣的遊戲,有時候你釣別人,有時候又控制不住自己而吃了別人的餌。
蘇牧本不是一個腹黑之人,但平安盛世被叛軍大亂,大焱朝即將迎來亂世之爭,他不得不未雨綢繆,曲突徙薪。
早在石寶等摩尼教高手盯上他的時候,他就在蘇府之中設下層層陷阱,想要將石寶一舉釣上來,可惜最後咬鉤的卻是喬道清,也算是一件意外之喜。
雖然歪打正着,但蘇牧並不滿意,因爲相較於意外之喜,他更喜歡意料之中的掌控。
所以自從宋知晉回來之後,哪怕宋知晉暗中操控輿論,想要對他蘇牧下手,慫恿指使暴民去燒蘇牧的貨倉,蘇牧都忍了下來。
他四處微服奔走,就是爲了確定宋知晉的事情,更是爲了調查摩尼教或者說方臘叛軍分子的情報。
從石寶混入杭州,去尋找宋知晉,便已經引起了喬道清的注意,有這個神出鬼沒的老道幫助,蘇牧很快就掌握到了石寶的行蹤。
大焱雖然跟宋朝相似,但歷史軌跡畢竟有所不同,蘇牧也只能看到天下大勢,對其中的事件並不可能瞭若指掌,按照他的計劃,招募民團本該是他想要去做的事情,結果卻讓宋知晉搶了先機。
無奈之下,他只能通過劉維民,釣到了關少平,並得到了組建錦鯉營的權力。
他隱藏於幕後,不想走到臺前,因爲暴曬在陽光之下的,只能是獵物,獵人永遠躲在獵物看不到的黑暗之中,伺機而動。
他沒有去主持新兵的挑選,但他很清楚石寶的脾性,只要這個人還在杭州,無論宋知晉,或者他背後的方七佛如何阻擾,也擋不住石寶混入錦鯉營冒險的腳步。
事實證明,蘇牧是對的。
當他看到石寶走出來,要挑戰楊挺之時,縱使他早有預料,卻仍舊還是禁不住心頭的驚喜。
蘇牧從角樓下來的那一刻,隱藏在焱勇軍中的喬道清也開始往石寶和楊挺的方向靠近。
雖然蘇牧事先早有安排,但當楊挺看着石寶緩緩步出,他還是不由眼前一亮。
作爲大宗師周侗的親傳弟子,楊挺最爲精通的壓箱底絕技,其實並非槍術,而是拳術!
石寶雖然抱着刀,但楊挺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眼前這個挑戰者,應該跟他一樣,都是練拳出身的。
楊挺行走江湖武林也有好些年頭,但對於石寶這樣的後起之秀,並未有太多耳聞,但在蘇牧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之下,楊挺也不敢大意。
雖然也有着武夫的強硬骨氣,但他楊挺並不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倨傲之輩,武林之中除了講拳頭,大部分時間其實都在講面子,相互給面子,也就不需要動拳頭。
當然了,也只有你拳頭夠硬,別人纔會給你面子,歸根究底,比拼自然是少不了的,可像楊挺這樣的武道高手,也不太願意強勢壓人,今日比武選拔都尉校尉,完全出自於蘇牧的幕後操作。
所以當石寶出現的時候,楊挺終於是打起了精神來,因爲蘇牧數次提醒過他,一定要小心這個石寶。
其實也由不得蘇牧不緊張,因爲他自己就曾經死在石寶的手中,雖然有喬道清暗中幫助,有楊挺明面上的戰鬥,但他還是擔憂節外生枝。
在後世的一些演義武評之中,石寶被譽爲草莽界的第一強者之一,是殺死梁山好漢最多的一個人,堪稱梁山好漢的噩夢。
如果大焱的歷史軌跡與宋朝相似,那麼方臘必定會攻下杭州,並在杭州建立自己的政權和小朝廷,石寶會被封爲四大元帥之一的南離大將軍。
而梁山泊的好漢也會接受朝廷的招安,來到杭州徵方臘,在杭州城外的戰鬥之中,石寶會揮舞自己的劈風刀和流星錘,殺死梁山軍團的索超、鄧飛、燕順、鮑旭、馬麟等一衆好漢,並戰退大刀關勝,擊敗小溫侯呂方,成就無上的威名!
如果一切照着劇本走,那麼對於杭州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好在蘇牧的出現,讓其中一小部分事情,發生了變化。
別的不說,本該是田虎麾下首席軍師的喬道清,不知是何原因跑到了方臘這邊來,如今又被蘇牧降服,就是一個很好的明證。
如果能夠提前將石寶拿下,就算無法降服,納爲己用,對大局又會產生何種改變?
蘇牧隱隱有着期待,又隱隱有着擔憂,他並不擔心所謂的蝴蝶效應,生怕自己將歷史改得一塌糊塗,因爲這個大焱朝並非宋朝,許多關鍵人物也並沒有出場,比如金槍手徐寧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變化。
但無論如何,如果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做出一些改變,讓事情變得更好一些,人死得少一些,蘇牧還是非常願意去出一把力的。
想着這些的時候,楊挺和石寶已經開始了比鬥。
但見石寶將懷中大刀丟給身後的親隨,楊挺也沒有去取大槍,兩人相互抱拳示意,各自後退一步,虎目一睜,頓時散發出讓人窒息的高手氣勢來!
氣勢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着,有些玄乎,但卻有無法否定他的存在,就好比你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無論自己有沒有犯錯,總覺得有些緊張和壓抑,就是因爲身處高位着,養出了氣勢。
同樣的道理,行走江湖武林的老手,會讓人感受到那股沒膽侵犯的懼怕,那也就是氣勢了。
兩人針鋒相對,幾乎在同一時間踏步向前,拳風呼呼,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嘭嘭嘭互遞了七八個拳招!
楊挺的拳法章法嚴謹,密不通風,以防禦爲主,頗有學院派的優雅和內斂,而石寶卻是虎虎生風,霸道蠻狠到了極點,講求的是一股無畏的氣勢和所向披靡的風格,招式大開大合,徹底放棄了防守。
石寶步步緊逼,楊挺一退再退,從明面上來看,石寶是佔了上風,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石寶雖然處處想要搶佔先機優勢,然而每到關鍵之處,都會被楊挺截斷。
或是拳化爲掌,或是掌聚如勾,或拍或點,楊挺的動作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石寶卻是分毫不讓,大有排山倒海之勢!
如果說石寶是一匹瘋狂馳騁的駿馬,是一頭狂奔的暴怒犀牛,那麼楊挺就是那軟綿無力的沼澤,看似任由你踐踏,可慢慢你會發現,自己正在逐步逐步陷入他的禁錮之中!
石寶從摩尼教的睦州分舵訓練營走出來,以最強者的姿態坐上護法的位置,歷經大小上百次戰鬥,只敗過一次,今日有機會掌控錦鯉營,他又豈能放過。
只不過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警惕着的問題。
他唯一輸掉的那一次,是輸給了蘇牧,而這一次,同樣是蘇牧佈下的局!
楊挺的雲淡風輕,按理說會讓石寶這樣的莽漢暴跳如雷,絕技盡出,可出乎意料的是,石寶越打反而越冷靜,並且開始悄悄關注四周情勢的變化。
因爲他開始戰鬥之後,就如同野獸一般,他的本能反應會異常的敏銳,當然能夠察覺到四周圍慢慢涌現出來的危機感。
楊挺也注意到了石寶的變化,他也不再保留實力,只是悶哼一聲,不再後退,拳頭緊握喀喀直響,第一次雷霆出拳,搶攻石寶!
而此時的人羣之中,一名看起來尋常到了極點的焱勇軍老兵,慢慢走了出來,背後倒插雙刀,臉上盡是桀桀陰冷的表情。
“軍師!”
石寶看到喬道清的第一眼,下意識就想喊出口,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這個老人已經不再是軍師了,否則又豈能安然出現在這裡?
他很清楚喬道清的智謀和手腕,這樣的一個老鬼落在蘇牧的身邊,顯然讓蘇牧如虎添翼!
直到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他一直警惕着鬆懈不下來的本能反應,原來是正確的,蘇牧,就在這裡!
“弟兄們!動手!”
關鍵時刻,石寶再也忍受不住,硬接了楊挺一記狠拳,滾將出去,從親隨的手中奪過那柄劈風刀,唰得將刀鞘震出去,狠狠砸向楊挺,身邊十幾名弟兄紛紛抽刀,就要衝出焱勇軍的營地!
關少平扭頭往角樓那邊看了眼,但見那個白衣書生不緊不慢往這邊走,他輕嘆了一聲,似乎在歎服蘇牧的預判和謀劃,再次扭過頭來之時,朝焱勇軍的將士們下令道。
“全部捉拿起來!”
以岳飛爲首的焱勇軍戰士們轟然領命,取了兵刃,朝石寶那十幾名好漢圍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