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探出一張清秀的臉——郭芸香。
看見丁曉聰後,郭芸香立刻興奮起來,也不用主人家招呼,直接走了進來,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她手裡提着一個陶罐,還在冒着熱氣。
“我娘讓我給你送好吃的來了。”郭芸香將罐子放在丁曉聰面前,挨着他坐了下來。
罐子裡燉着一隻不知道什麼雞,清香撲鼻,丁曉聰立刻食指大動,道了聲“謝謝”,撈起來開始大嚼。
“喲喲喲,怎麼沒我的份啊?”花紅英在一旁故意怪腔怪調大叫,郭芸香白了他一眼,不搭理。
對面陪坐的老村長小心翼翼問:“小師傅,可找出原因來了?”
其實經過一天的實地勘察,丁曉聰有了些猜想,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想明白,暫時也不好說出來,就搖了搖頭,表示暫時還不能確定什麼。
一頓飯吃完後,丁曉聰找老村長要了張草蓆,夾上就出了門。花紅英連忙追了出來,問:“小蔥師傅,你這是要去哪裡?”
丁曉聰陰陰一笑,神神秘秘說:“我今晚要睡在水磨坊裡,你來不來?”
花紅英張大了嘴巴,下意識鬆開手後退了一步,頭搖的像撥浪鼓。丁曉聰諒他膽小,原本就沒打算和他說,既然人家問了就嚇唬嚇唬他,果然一嚇就退,只是他沒看見,郭芸香聽見他的話,眼睛一亮。
甩掉了花紅英,丁曉聰剛轉過身準備出門,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郭芸香跟了出來。
“你幹嗎?”丁曉聰不明所以。
郭芸香神情興奮,大大方方說:“我陪着你去抓鬼!”
所有人打了個哆嗦,包括丁曉聰在內,“開什麼玩笑?那是你去的地方?”
郭芸香毫不退縮,臉蛋興奮得通紅,直視着丁曉聰,“我一直記着你的話,我不害怕!”
這算理由嗎?在外行看來,這簡直就是荒唐,不過在內行人眼中,這就是最大的理由,不害怕,是最基本的條件。
和郭芸香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鐘,丁曉聰終於撒氣,轉身就走,他眼睛都瞪酸了,人家一直笑眯眯的,完全沒反應。既然這樣,那你要去就去吧。
郭芸香興沖沖跟在丁曉聰身後出了門,丁曉聰簡直搞不懂她,怕不怕是一回事,可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對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這麼感興趣?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圓月爬上了東山,頭頂星河密佈,村外萬籟俱靜,那座水磨坊在前方,黑洞洞的,越來越近,就連丁曉聰都感受到了一絲壓力。
“哎,小蔥你說,是不是真的鬧鬼了?”身後冷不丁傳來郭芸香的聲音,把丁曉聰嚇了一跳。他欲哭無淚,同學三載,沒看出她有這麼大膽子啊,自己都有些緊張了,她怎麼還有閒心思問這個?
不過就這個問題,他還是耐心做出了回答。
一般人的認知中,將這些東西都稱之爲“鬼”,其實這是個錯誤的概念,絕大多數鬧騰的只是亡者魂魄而已。真正的鬼是什麼樣的?可以參考屈原的《山鬼》,那是幾乎和神同級別的存在,已經超脫了思維體的範疇。
至於魂魄,它並不會咬你,也不會掐你,那只是死者留下的思維,並且很不具體。如果惡性足夠的話,魂魄可以干擾你的思維,甚至完全控制住,來個鵲巢鳩佔,所以對付這些東西,“不害怕”至關重要。
丁曉聰的身份是鬼巫,將來隨着修爲的提高,終有一天他將能夠脫離肉身,靈魂出竅,完全以靈魂的狀態存在於世間,到那時,他就是名符其實的“鬼”了。
上古時代,別的大巫達到的終極狀態,都是成神,唯有鬼巫是成鬼的。
聊着聊着,兩人走到了水磨坊邊,停下腳步,側耳細聽。
“奇怪。”聽了一會兒後,郭芸香疑惑自語:“聽說這裡能聽見鬼哭,夜晚尤其明顯,我怎麼什麼都聽不見呀?難道今晚那東西不值班?”
丁曉聰差點讓她給逗樂了,這還有當班下班的?
“不說那些了,先進去看看再說。”丁曉聰夾着草蓆進了水磨坊。
進到磨坊,摸到燈繩拉亮,15燭光的照射下,夜晚的磨坊和白天氣氛完全不一樣,似乎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點壓抑。
磨坊很大,最裡面是那尊巨大的石磨,其他地方鋪滿了乾草,用來堆放糧食的,現在空無一物。
丁曉聰在最外面靠牆的位置把草蓆鋪好,吩咐郭芸香就坐在這裡,然後開始走向那尊石磨。
走了兩步後,丁曉聰回頭看,郭芸香眼睛睜得骨溜溜的,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神情開始緊張起來。看她那架勢,就盼着石磨裡會突然蹦出個什麼東西來,把自己一把抱住。
丁曉聰也是無語了,看上去挺老實一姑娘啊,怎麼這樣?
走到石磨邊,丁曉聰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仍然什麼發現都沒有,他的巫眼穿不透這麼厚重的大石磨,就算裡面真有什麼也看不見。其實按說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石磨碾了幾百年的穀物,上面沾染的陽氣濃烈的嚇人,在巫眼中猶如個小太陽,什麼惡魂厲魄在這裡面也不可能待得住。
至於傳得沸沸揚揚的哭聲,更是完全沒有,能聽見的只有風聲水聲,偶爾還有幾聲蛐蛐叫。
一番檢查無果後,丁曉聰垂頭喪氣回來,和郭芸香並排坐着,看着石磨發呆。
難道傳聞都是假的?不應該吧……
接下來,兩人就這麼枯坐着,展開了漫長的等待,像傻子一樣瞪着冰冷的石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郭芸香都犯困了的時候,丁曉聰終於受不了了,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12點半了。他有些惱羞成怒,撥通了花紅英的電話。
“喂喂,你那邊什麼情況,出什麼事了沒有?”電話剛接通,那端立刻傳來花紅英急切的聲音,顯然他們也一直沒睡,緊張等待着。
“有個屁事!”丁曉聰對着電話就噴,“我們都等半夜了,根本就沒什麼哭聲,你們該不會是在耍我吧?”
“沒有?”花紅英也傻眼了,然後丁曉聰還聽見老村長的聲音,“昨天晚上我還聽到來着,怎麼會……”
“你確定沒有?”花紅英也有些氣急敗壞了,對着丁曉聰大吼,這不是開玩笑嘛。
丁曉聰正準備吼回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連忙問:“那今天白天,水磨坊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花紅英稍微愣了下,然後應該是把手機交給了老村長。
“小師傅,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老村長在電話裡囁嚅着說:“今天白天,電視臺來的專家要研究咱村的石磨,爲了方便給他看,我們就把石磨給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