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門外走進數人,其中一名女子身材高挑,姿容冷豔。飛雲鬢烏似雲,鬢邊插翠鈿蝶,翠花雲裳,外罩碧青色繡花衫,下系羅裙八幅,打扮得嫋嫋動人。
大家認出她乃月衍山莊名下霓繡坊坊主桑採兒。桑採兒素有美蠶娘之稱,年輕貌美,一手繡藝聞名各國,更是商海里女中豪傑,多年來爲暮若軒打理寅昌國織坊繡業,成績頗豐。多少商賈和年少公子仰慕她的豔名上門提親,皆被拒於門外。坊間傳她中意於東家,非暮大莊主不嫁,故過了出閣之齡還在爲他守身如玉。
桑採兒的聲音似容貌般清冷:“郝總管,這些人是怎麼回事?”那雙冰水寒潭般的清眸掃過堂中姿態各異的美女。難道,她們皆爲那件消息而來?
郝連乃疏風樓大掌櫃,同時爲暮若軒打理寅昌國內各大酒樓茶坊的生意,乃月衍山莊的重要負責人之一。
聽到桑採兒的問題,笑容不覺浮上臉來:“桑坊主,難道您沒聽說嗎?雲姑派人傳來消息,說公子此行會在寅昌國擇定一名妻室,只要年齡及品貌適合,而公子本人又看上的,都會有機會做月衍山莊的女主人。”
哼!果然如此。真是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癡心妄想的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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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上「提提踏踏」馬蹄聲響起,衆人引頸眺望,一輛華麗的馬車由八名英姿颯爽的勁裝青年護送至樓前方停,青衣隨從自嫋驃上躍下,護於四圍。而郝總管和桑採兒一行則搶至車前相迎。
車簾輕挑,出現在衆人眼前的白衣公子丰神俊朗、風姿卓越飄然若仙,令滿街爲之一亮,正是萬衆期待的月衍山莊莊主暮若軒。
堂內驚呼聲雀躍聲四起,正待一涌而上之際,卻見暮大莊主自馬車內抱出一名女子,女子似乎睡得正香,被他小心橫抱在懷內看不清面目。
見到迎面而來的屬下,又冷睨一眼堂內蠢蠢欲動的衆多佳麗,暮若軒微感不悅,沉聲低喝:“都退下,莫要吵醒她。”
下巴脫臼的屬下與衆美女立刻作鳥獸散,讓出一條路來,又見車內蹦出一隻小巧可愛的金毛獅獸,緊隨於暮大莊主身後。而暮莊主則將那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小心翼翼呵護於懷,穿堂過室抱向後院。
“那個女人……”桑採兒犀利的目光追隨暮若軒飄逸的背影,自語道:“莫非就是一年前入住山莊的那名神秘女子?不是說,此女乃瀲色宮宮主的女人嗎?爲何公子會與她如此親密?”
她曾聽聞莊主花三萬兩天價,爲一名爲安落雪的少女買下金獅獸做寵,故在此揣測她的身份。
郝連錯愕地目送莊主的背影,從未見他接近過哪個女人,那人究竟是何來頭?“郝某也不清楚,公子在行程中並未交代攜女眷同行,或許只是半路遇上的人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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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被暮若軒抱下馬車,聽到一堆刺耳的呼叫聲時,安落雪就已經醒了。不過,她沒有厚臉皮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從一個大男人懷裡爬起來,然後接受衆多目光瞻仰的程度,所以,一直蜷縮在他懷裡佯裝熟睡。
到得後院闃寥無人之際,方在他懷中動了動,佯裝初醒道,“若軒,這是到哪啦?”
暮若軒毫無放手之意,直將她抱入後院廂房,“我們方到南渚,此處乃疏風樓後院。你先歇會,我命人給你打水梳洗。”
好溫柔體貼啊!安落雪幾乎要溺死在那溫柔的眼神下,腦海裡適時閃現一張魅惑衆生的狐狸臉,霎時清醒,遂撫肚皮道:“可是若軒老大,小的肚子餓了,如何是好?”
鼻子被他飛速一點,“別急,我這就着人準備菜式,待你梳洗好正好可以去吃,再忍耐一會可好?”
“好。”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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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羹、四色腰子、海蝦蕈、山雞蕈、螺旋索粉、海棋子、假河鈍、白渫齏、珍湯齏、肉醋托胎襯腸沙魚、鹿骨角、炙犒腰子、入爐羊罨……
滿滿一桌的菜餚,看得安落雪眼花繚亂,她拿起筷子,躊躇道:“你確定,這些菜只有我們兩個人吃?”
暮若軒夾起一塊大蝦放入她的碗中,伴隨着旁邊下巴脫臼聲:「喔!快看,公子竟然在給她夾菜!」
“這一路長途跋涉,都沒吃頓好的,也難爲你了。來,好好嚐嚐,這些都是寅昌國特色小食。”暮若軒寵溺的笑着,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小食?明明全是山珍海味!必須承認,她喜歡吃肉,不過……並不代表在衆目睽睽下吃啊!
吸氣聲:「嗬!公子在對她笑!」「她到底是公子的什麼人?會不會是我們未來的莊主夫人?」「我看象,公子何曾對人如此溫柔過,八成就是我們未來的夫人。」「可惜戴了面紗,看不到模樣。」
平白多出六十年功力的某女,自然聽到不遠處耳語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蹭到仙人身邊,俯耳道:“老大,好像被人誤會咱倆的關係啦。爲頓飯就毀了您的名節,小的實在過意不去啊!”
遠處響起善意的失笑聲,呃……沒想到這些人都會武,和她一樣有千里耳之功。安落雪窘得老臉通紅,忙正襟危坐專注於桌面,不再多嘴。
暮若軒冷着眼掃視一圈,衆人頓時噤若寒蟬,“落兒是我的朋友,也是月衍山莊的貴客。今後你們要都尊稱她一聲「小姐」,好生照顧着不得懈怠,都清楚嗎?”
“是!屬下知道!”齊齊的應喝聲湮沒了安大小姐的吃飯聲。
乃「小姐」而非「某小姐」也,衆屬下立即明白這位面紗女子在月衍山莊中地位超然。大家均想,她即使不是未來的莊主夫人,也算得上半個主人罷。
大吃大喝的某人只覺寒芒在刺,似乎有人在用眼神謀殺她。暗中找尋,卻見靠門而坐一清冷美女,眸光凜烈,長睫□□出的敵意似利刃般令人不寒而慄,見她看來,瞬間斂去。
這,又是什麼狀況?自己似乎未做什麼,初次見面,怎就得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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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玉香樓妙舞姑娘求見。”
似乎是妓院的名字啊,高雅脫俗的若軒,也會去那種場所結交紅顏知已嗎?果然人不可貌相……不過,身爲生意人,而且還是掌控整個北部生意網的大商賈,出入風月場所似乎在所難免。只是不知那妙舞與他到了什麼程度呢?
安落雪眼中八卦因子忍不住撲閃而出,暮若軒似是查覺她的想法,衝她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
“暮公子,妙舞願爲疏風樓無償獻藝一個月,還請公子接受妙舞的請求。”
妙舞的嗓音清亮悅耳,聲音不大,卻足夠堂前一衆美女聽個清楚,頓時議論聲四起:「果然是坊間女子,真不害臊,這樣的要求也提得出來,哼!」
「還真會找時機呢,可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不過,暮莊主又怎會看得上這種女人?」
「呸!我們小姐身爲第一花魁,他人出價萬金都請不來,這還是給暮公子面子呢。就憑你們這些個庸姿俗粉,也有資格與我們小姐叫板?”
妙舞亦算個人物,她對周遭風言風語竟置若罔聞,傲立於廂房簾外,等待着心上人的回答。
暮若軒眸光微凜,涼涼的開口道:“妙舞姑娘一番好意,暮某銘記於心,只是……”
語語未停,卻被身後亮麗清醇的聲音打斷:“只是暮大哥事多煩忙,妙舞姑娘來此獻藝之事自當小妹全權負責,呵呵!”安落雪自暮若軒身後鑽出,快步走到妙舞跟前牽過她一隻柔荑,笑容如春風般溫暖怡人。
撫摸美人的小手,又轉頭狠狠剮他一眼,無聲交流道:「人家大明星白白送上門給你作免費宣傳,居然推之門外?笨哪!這種好事豈可錯過?所謂有才不用過期作廢知道否?」
看到她的表情,暮若軒灑然一笑,啓脣無聲的向她傳遞兩個字:隨你!
暈倒!他的嘴脣怎能如此性感?安落雪有瞬間心神恍惚,忙伸手拍飛心中遐念,衝他吐吐小舌,又轉頭望向寅昌國第一花魁,諂笑道:“妙舞姑娘隨小妹進來商談細節,如何?”說完,將發怔的美人拖入廂房角落。
妙舞心知他方纔已是婉言相拒,正自惆悵,卻不料觸到安落雪明媚清澈的雙眼,那親切甜美的眼神,有若春風拂面,又似清泉流淌於心。
這個女子,在他心中無疑是非常特別的,可是,自己卻沒辦法把她當成情敵。難道是因爲這雙眼睛?她真是與常人不同,非旦不摒棄自己的出身,反而主動親近。這樣的妙人兒,也難怪他會動心。
那廂妙舞被拉走,暮若軒身邊暫時清靜,桑採兒等終於找到機會上前與主人交流,彙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