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珍重

各自珍重

全身的骨頭散了架般陣陣痠痛,把我從沉睡中喚醒,身邊一直偎貼的溫暖突然的消失讓我睡的極不安穩,儘管縱慾讓我現在幾乎不能動彈,卻還是探出手,摸向身邊。

暖意仍在,玄卿離開應該不久,他去哪了?看不見他的身影我開始惶恐不安,目光四下搜尋着。

偌大的房間只有暈黃的燈光陪伴着我,牆上的鐘嘀嗒嘀嗒的發出清脆的聲音,整個空間裡唯一活動的氣息,牀頭,玄卿的照片帥氣英俊,灰色的西裝隨意的勾在指尖,陽光燦爛的笑容掛滿臉龐,自我,瀟灑,獨立的男子,只有這個世界纔是真正屬於他的。

我的目光眷戀的望着,現在的玄卿變了很多,若說沉穩內斂是成熟的,那委曲求全則是扼制了他飛揚的霸氣,玄卿,不該是這樣的,我不忍。

傻傻的慈祥着他的照片,挪不開眼,多看一眼,心中的記憶就多一分,可惜我不能帶走人的照片,不知道二年、二十年後,我是否還會如此清晰的記得今晚?他給我的一切美好,爲我所做的一切,我和他默契的心靈,那天彼此脈脈流轉的深情。

錯誤的時間,我碰上了對的人,註定彼此一聲嘆息。

手指碰上冰冷的相框,觸摸的彷彿的是他完美的面龐,含着深情,對我展露笑容,抱着我。

脣角還有些麻木,激烈似火的吻彷彿就在剛纔,我抿抿脣,是他的味道。

“咚!”沉悶的東西落地聲嚇的我一激靈,手中的相框差點落地,茫然尋找着聲音的出處。

“譁!”瓷器的碎裂聲再次讓我四下尋找,似乎是從隔壁傳來的。

所有的注意力頓時緊張,凝神聽着。

“你還是不是我兒子?一點出息都沒有!”一聲大吼,似乎牆壁都在抖動,熟悉的聲音讓我瞬間做出判斷,那個老頭,差點坑死我的老頭。

“爸,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自己的事,你讓我自己決定行不?”一聲低啞的嘶吼。

玄卿?他突然從我身邊消失,是因爲見他爸爸?可是爲什麼,父子之間如此激烈?

“你從小到大,什麼事讓我省心過?”又是東西落地的聲音。

這個房間的隔音效果其實很好,若不是越來越激烈的爭吵,在這寂靜的深夜中,我根本不可能聽到。

“您讓我進公司,我進了,您讓我進董事局,我也去了,您讓我接替您的董事長位置,我也答應了,您還要我怎麼樣?”

“我讓你娶媳婦,你怎麼不娶了?”老爺子火氣不小,嗓門更不小,我在隔壁聽的直翻白眼,他這是把玄卿當什麼了?

“您當我種馬還是種豬呢?找個女人就娶,然後下個崽?”不屑的一聲冷哼。

“說你眼光高,等你挑,挑來挑去挑出那麼大的事,惹了多少風波?老子給你弄好了,人家男人一大堆,你非要,順了你了,幫你想盡方法騙張合同,我什麼想法你會不知道?爲什麼幫她?你給我解釋清楚!!”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讓我不禁懷疑,剛纔是不是我的幻覺。

“哐!”

“合同是我故意騙的,我爲了誰?爲什麼讓你去監督,可你又是怎麼做的?你說話啊,吭聲啊!”

我的手情不自禁捂上了嘴,捂住差點跳出來的心。

我知道老頭子騙了我,那張合同騙的我好苦,可是他的目的,不該是想送我回以前的時代嗎?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

“我知道,您是爲了我,想要把她留在這裡,讓她留在我的身邊。”玄卿的回答清楚的告訴我答案,我低下頭,痛苦的皺起了眉。

玄卿愛我,愛到連他的家人都不忍再看下去,寧願用不光明的手段留下我,可是,我卻是一次又一次無賴着從他身上蹭着好處,以朋友之名,讓他施以援手,明知道他的心,我卻故意忽略。

“但是,她的心不在我這裡,強留有什麼意思?”

“那你就讓她完不成合約,讓她回到那世界,爲什麼還一次次幫她?挑合同的漏洞,給她暗示,她明明已經死回來了,我已經贏了,你爲什麼又來找我談?你分明是故意和我作對。”

什麼?玄卿騙我?我家中的夫婿根本沒有來處及說那三個字?

想來也是,當時情況那麼危機,我下了保護司徒青顏身體的命令,誰還有閒情去說我愛你?爲什麼我這麼傻,居然會相信玄卿昨天的話。

明天的繾綣中,他不斷的說着愛我,一直以爲是他的愛憐,原來竟是在爲我完成合同中的三個字,我的愛人,三個字,只是,我違反合約說出自己的身份,就算有三個字又如何?他,竟是早已打定了主意爲了我與父親爭論。

“您答應我讓她回去,我答應您,永遠在這經營您的事業。”

“你這是在威脅我?”

“如果您答應了,我會認真的接替您的工作,您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您不答應,明天我就去董事局公開自己的錯誤,並且引咎辭職。”

“我答應的話,你什麼都聽我的?包括我安排你相親,結婚,生子?”

隔壁的房間在一串激烈的對話後,突然安靜,越來越亂的,居然是我的心。

我所有苦心追求的,竟然全部是玄卿賜予的,就連這最後,都要靠他犧牲自己去換取,虧欠他的良多,讓我情何以堪?

“好!”

只聽到這一個字,我掙扎着下地,踉蹌着想出門,偏偏不爭氣的腳下一軟,趴倒在地,手一帶,稀里嘩啦掃落一地東西。

“啪!”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我傻傻撣起頭,望着從門外衝進來的玄卿。

精赤着上身,只是一條牛仔褲隨意底着,連釦子都沒有扣,優美的腰線,挺翹的臀,修長的腿,一切都那麼完美,彷彿阿波羅的重生,隨意間散發光光芒。

“怎麼了?”小心的把我抱起,輕手輕腳的放進牀上,“有沒有摔到哪?”

緩緩的搖了搖頭,我死死咬着牙,怕不小心就哽咽出聲。

“是不是嫩?”緊張的擼起我的袖子,褲腿,卻被我抓着手不肯放開。

“玄卿!”終於忍不住的撲進他的懷抱,將頭深埋,讓淚水淌進他的胸膛,點點斷線的珍珠順着他的胸線滑落,我無聲的抖動,不敢擡頭,不能擡頭。

“別哭!”他的手,輕柔的拭過我的發,低聲的哄勸只換來我更多無法抑制的淚水,倔強的玄卿,究竟爲我隱瞞了多少事,如果沒有聽到,我是不是開開心心的回到我的世界,記得的,不過是與他的春風一度。

“爲什麼不告訴我?”擡起頭,淚眼朦朧中的玄卿,笑的那麼燦爛,只是笑容中,他擡頭,深深的吸一口氣,眼角淚光伴着笑容,心好痛,好痛……

“如果我告訴你,他們沒來得及說那三個字,你不是又要急了,你想回去,我答應過你,一直幫你的,記得嗎?不過……”聲音一頓,吻去我肋邊的淚,“我是真的愛你,意歡!”

無言以對,只是哭的更大聲,他將我按進胸膛,“有你爲我流的淚,做再多,都值了!”

“我不想你爲了我賠上自己的自由,自己的愛情,自己的未來,你不該爲了我委曲求全的,不能答應你父親那些條件的。”搖着頭,只是將更多的淚水甩進他胸膛。

“傻瓜,我本來就要接替他的職位,這個答應不答應其實都是要做的,至於結婚生子,人生誰不是要經歷?難道你想我爲你守節?我老子不會委屈我給我找個比你還難看的姑娘。”他輕鬆的語調,我卻沒有一點想笑的意思,只是感到無盡的傷悲。

時鐘嘀答,彷彿行刑前最後的時刻,與他的相聚,每一刻,都那麼讓我不捨。

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真的好希望,時間能夠靜止。

“意歡,天亮了,我不去送你,以後你就好好的保重自己,知道嗎?”額頭上感覺到一滴溼意,堅強如玄卿,大男人如玄卿,終是不願親眼看我遠走。

我點點頭,再次緊緊抱上他,我也不想他送我,我怕我會忍不住,忍不住留下來,既然都說的瀟灑,就讓我們堅強的彼此轉身,走向各自延伸的路。

“我給你梳頭好不好?美美的回去。”捏上我的鼻子,他淺笑。

梳頭?我回去了不就是司徒青顏的臉麼?這個靈魂再漂亮也沒人看得到啊,只是我不想拒絕。

從他的懷抱裡擡起身子,拽過衣衫,纔想套,卻被他按住了手。

“我來!”修長的手指劃過頸項,拈起釦子,仔細的爲我扣着。

他的手指,幾次用力,都沒有塞進釦眼,我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感受指尖的冰涼。

“對不起,從來沒伺候過人,手笨!”他抱歉的一笑,我執着手,淺淺的吻着。

他的手指穿過我的發,一下下梳理着,鏡子裡的他,低着頭,專注的神情彷彿忘了所有,正試圖給我扎出一個漂亮的髮型,偶爾不小心,拽得我一咧嘴,卻是充滿甜蜜。

“以後不許再勾搭別人!”

“好!”

“不許宮裡越來越多男人!”

“好!”

“不許想我!”

“好!”

“我要找一個比你漂亮一百倍,聰慧一百倍的女人做老婆!”

“好!”

“你就沒有別的回答嗎?”頭皮一緊,又壯烈幾根頭髮。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苦笑轉身,貼上他的小腹,柔蹭着,“我答應你,一定做到,司徒青顏,再不會多情愛上別人,我沒有任何資格要你怎麼樣,我只要你快樂,玄卿,無論你愛上誰,娶誰,只要你幸福,若說我唯一欺騙你的,就是,我不會忘記你,我的玄卿。”

狂烈的含住我的脣,肆意的齧咬,口腔內瀰漫着鐵鏽的腥味,脣上的痛,遠遠比不上內心,我回應着,想要再多一次,再多一次的擁有,一滴水珠打在我的脣邊,順着齒縫滑進,鹹鹹的……

猛的推開我,他轉身拉開門,“我讓老江送你!”空氣中,只有他殘留的氣息,動人,也傷人。

上在橋頭,我無語低首,千百年,這裡送走多少悽婉哀嘆,徒留奈何二字,再多恩怨情仇,再多生離死別,不過一聲嘆氣,無可挽留。

踏過橋,再無回首之期,踏過橋,前塵如煙隨風逝。

多少愛戀多少情,都已不復記憶,雖然我不會消失掉任何回憶,卻是同樣的悵然,再入紅塵,永無再見玄卿之期。

終於明白,爲什麼踏過奈何橋,要飲下孟婆湯,是因爲太多不捨,太多牽掛讓人不忍離去。

我茫然的回頭,身後空空,只有那個江老頭主任在旁邊陪同,一臉的古怪望着我,猶猶豫豫的。

玄卿,明知道見面更痛苦,卻爲什麼我卻那麼想再看你一眼?

不會再多情了,所有的思念,都將用來懷念你,即使你忘記我。

“沈小姐,你真的不再考慮下麼?”支支吾吾的老江終於憋住一句話,“我們總經理那麼了,從來沒有如此認真過,你真的不肯留下來嗎?”

慢慢搖了搖頭,忍不住的望望來時路,明知道他不會來,卻還是一看再看。

愛不了,忘不了,玄卿,你一定要幸福。

一步步踏上石橋,不知道古往今來,多少人和我一樣留戀徘徊,上一次,我和他依依不捨,約定彼此幸福的話語,這一次,他卻已不在我的身邊。

不看了,不想了,司徒青顏的身體纔是我的歸宿。

回去吧,回去吧,多少人在盼望着我。

“和玄卿說,我會永遠想他,我做不到忘記他!”長長稻息,我縱身一躍。

艱難的回頭,橋頭,俊影,髮絲如雪,銀眸中滑落兩道淚痕,卻是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