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南面色灰敗,如同病體沉重的老者。
穴道封住了血脈,卻封不住痛楚。特別是他一刀砍在自己受過傷的地方,登時痛楚加重數番,此時,痛楚盡數顯現了出來……
臉上斗大的汗珠漸漸滲了出來,他握着單刀,提着斷臂的右手,也不斷的顫抖着。齊長老玩味的伸出手來,要接過那隻斷臂。
突然,姜宇南身子一頓,擡起頭來,看着齊長老說道:“你會死的比我早麼?”
齊長老聽出來語氣中的不對,眉頭微皺之時,便見一道寒光閃過。喉間只覺得一涼,而後自己的呼吸似乎都串了氣。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脖子,這才感覺到脖頸間有疼痛傳來。
衆人只看見齊長老脖子上滲出一條細細的紅線,繼而紅線加深加寬,一條殷紅的血箭,從脖子一側的大動脈,直接飛射了出來,血落六尺,撒了姜宇南一身之後,這才落在地上。
齊長老痛苦的用右手按着脖頸,口中發出“嗬嗬”的吼叫,雙目圓睜,似乎眼眶都要瞪裂了,左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着,如同垂死的野獸,而後轟然倒地,將火場中的灰塵激盪的漫天飛舞,身子一抽一抽,眼看是活不成了……
姜宇南全身浴血,殘了一臂卻如同殺神,口中悲鳴一聲“走”,掌中單刀隨身而動,已經撲向對面衆人……
“小南……”“三哥……”呼聲此起彼伏,閼伯劍莊的衆人都呆住了。
姜宇南的大腿上中了孫堂主的一勾,卻如同毫無知覺的一般,一刀朝孫堂主胸口劈落。孫堂主躲閃不及,胸口便多了一道傷口。
姜宇南持刀在手,虎目圓瞪,一腳踢開孫堂主之後,右肘能屈,撞在斜後方一名中年漢子的身上,那人口噴鮮血,倒飛出丈餘。姜宇南這才轉過頭來,衝着閼伯劍莊衆人喊道:“愣着幹什麼,快點走啊!”
這似乎過了好久,但是姜宇南屈膝,斷臂,殺敵,破陣……也不過是十個呼吸之間……
姜羽清目中噤滿了淚水,仗劍合身撲向了姜宇南衝殺的地方。一把劍舞的虎虎生風,口中卻全是“對不起”。
有了姜羽清,就有劉志東,就有了孫振西,就有了小六小七……他們衝上前去,要全力在姜宇南的方向上殺出一個缺口。
姜宇南仰天長嘯,聲音盡是悲烈,嘶啞着聲音說道:“莫要管我,快走,快走!”
劉志東眉頭一軒,哼道:“一起生,一起死!”
姜宇南單刀猛攻,將一人迫開,轉過頭來道:“你忘了義父當年說的話嗎?”
“你忘了義父當年說的話嗎?”衆人心頭一凜,腦海中登時浮現出那個銀鬚老者,醉酒醉的一塌糊塗,卻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若是有朝一日,大禍臨頭,須得教功夫最好的闖將出去,旁人便是死絕了,也在所不惜。只有這般,閼伯劍莊一脈傳世的機率才最大。 ”
可是,他們割捨的下嗎?能眼見用兄弟的性命,換得自己苟且偷生?
他們不敢想,也不願想,他們想並肩殺出去,救着已經重傷的姜宇南衝出去。
姜宇南已經淚流滿面,他說他已經知足了,於是反手揪住了小女孩雲綰的背心,將她一把拋了出去,穿過衆人的頭頂拋了出去。他拋的很準,那地方是鬆軟沙土,不會把雲綰跌傷。
他反手一刀,砍在一人的肩頭。鋼刀砍得多了,捲了刃口,拔不出來,他便將鋼刀放了,一掌拍在那人的胸口,將他撞出幾步,而後瘋魔一般的搶過一把刀,在人羣中胡劈亂砍,毫無章法可見。
劉志東運掌成風,眼見姜宇南已經渾身是傷,只怕過不多久,等他胸中這股血氣散盡,便會倒地不起。失血過多的他,已經是無藥可醫了。
他眼中淌出兩淌熱淚,將臉頰上血跡衝出兩道小溝,這才身子後轉,一把抓住了姜羽清的肩頭,下定了決心一般的,顫聲說道:“小南不成了,走,快走!”
姜宇南背靠着衆人,不住的倒退着,轉眼間已經多了無數的傷口,衣服都已經成了漁網……
姜羽清滿面淚水,附身將雲綰抱在懷中,斷言喊道:“走!留得閼伯劍莊的火種,將來爲小南報仇!”
可是,報仇,有這麼容易嗎?他們出動的人裡,最高不過是長老。這說明,不過是仇人的一個分支罷了。僅僅如此,便讓閼伯劍莊幾乎是消之殆盡,自己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這仇,如何能報?
轉頭看去,卻只見,姜宇南胸口開了大洞,露出了一隻蛾眉刺,僅存着的右臂,死死的扣住了對方一人的脖子,身子,卻已經是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