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竹山縣,沿築水一路北上,直奔谷城附近的雍山。
等到天光大亮時,楊帆一行人已經遠離黃竹嶺四十里地,跑得人疲馬怠,汗流浹背。
楊帆刻意選擇的這條路線,前方沒有村鎮,等到人困馬乏之後,他們就拐進了一處山坳,載着廬陵王的那輛馬車上還有幾個大包袱,這時歇了戰馬,取出包袱,更換衣物,由古竹婷對大家略作化妝??。
戰馬蹄上的軟墊解去了,身上的勁裝夜行服也都換了跑長途的行旅慣穿的常服,這麼一行人想要完全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但是把女衛易容成男人,就不會太過吸引眼球。
倉促之間,古竹婷也不可能對所有的人做精細的易容,要知道她當初給楊帆易容,第一次足足用了兩個時辰,以後每次補妝修飾也得小半個時辰,這二十多人,哪有功夫一一進行。
九彩兒乘了一路的駿馬,一開始提心吊膽,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跑得久了,發現並沒有什麼危險,倒是這乘風般的感覺相當不錯,於是放鬆了身體和心情,享受起這種從不曾有過的新奇滋味來。
一路趕來,與黃竹嶺上迥然不同的景色一一躍入她的眼簾,每一種都是一種新奇,就連那輛垂簾密密、不知道藏着什麼重要人物或者東西的車子,她都饒有興致地觀察了很久,對那一路顛簸卻依舊轉動如常,沒有如她所料般散架的車輪甚有興趣。
特殊的經歷,使她比同齡的少女多了很多也許常人要幾十年才能增長的人生閱歷,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她的見識連一個三歲小孩子都不如,因爲她自出世到現在。根本不曾見過那些東西。
古竹婷正在爲一些女侍衛修飾着容貌,楊帆先是趕去車子那兒,同車中人秘密談了些什麼,然後就避到林中,換下勁裝武服,換上一身很普通的常服。
這時還沒輪到九彩兒易容換裝,她正無所事事地在山坡上東張西望。楊帆等人的舉動,處處透着奇怪,以致於九彩兒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一羣江洋大盜。
不過她只是好奇,並沒有恐懼。她所處的險惡環境,使她練就了一種本領,別人對她是心懷善意還是心懷不軌,她一般都能感覺出來。或許,一個人兩個人的態度她會看錯。但是這麼多人對她有沒有惡意,她還是能夠確定的。
因之。只要對她沒有惡意。那麼對方是任何身份她都不會在意了,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不管對方把她帶去哪裡,還有比她困居的黃竹嶺更叫她厭煩的地方嗎?
“哎喲!”
只顧東張西望的九彩兒沒有注意腳下,一個淺坑讓她的腳崴了一下,沒有傷着筋,但是有點疼。九彩兒單腿跳了幾下,表情微現痛苦。
“這麼不小心,走路還東張西望的!”楊帆說着走過來,對她道:“嚴重麼?”
九彩兒試着用腳尖踩了踩地面。向他甜甜一笑,道:“沒事,不疼的。”
楊帆道:“那就好,走,我帶你去換身衣裳,容貌也得變變。”
“哦!”九彩兒踮着腳尖輕跳了幾下,這才換成了正常的步伐,乖乖地跟在楊帆身邊,輕聲道:“橋哥哥,你們爲什麼行動要這麼隱秘?他們……都是跟着橋哥哥採藥的?”
楊帆腳步一頓,遲疑道:“呃……這裡邊情形很複雜,一時半晌也和你說不清楚,你不要多問了,放心,你現在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害你。這件事,回頭我會向你說個明白!”
“嗯!”九彩兒輕咬薄脣,乖巧地點頭,細聲細氣兒地道:“人家不問,反正都聽橋哥哥的,不過……人家只有一件事想求哥哥……”
楊帆原還不覺得什麼,如今兩人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再聽她叫自己橋哥哥就有些彆扭,只是現在若想說明,免不了又是一堆囉嗦,只要暫且聽着,聽她有所要求,便道:“什麼事?”
九彩兒俏臉微暈,小聲道:“再趕路時,人家想跟哥哥共騎,行嗎?”
楊帆笑了笑道:“好!那有什麼不可以的。”
黃竹嶺上,廬陵王的家。
韋妃沉着臉色看着濟濟一堂的子女。雖說近幾年來李顯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連行房的能力都沒有了,不過以前他還是很高產的,是以子女並不少。
他的兒子有李重潤、李重福、李重俊、李重茂四子,女兒則有七個,其中只有長子和三女兒、四女兒以及最小也是最受他夫婦寵愛的七女兒是韋氏親生的。此刻一家人如此緊張,是因爲……七公主李裹兒不見了。
早上起牀的時候,姊妹們沒有看見裹兒,當時還沒有太往心裡去,因爲廬陵王一家人中,只有這個李裹兒得天獨厚,在黃竹嶺到處遊走卻不會受到詰難,就連駐軍統帥賈星賈旅帥都喜歡她。
裹兒是公主,賈星不敢正式收她當乾女兒,但是在寨子裡,裹兒卻是一直稱他乾爹的,賈星對此也並不否認。因此,廬陵王一家人都夾起尾巴做人,輕易連門都不敢出,只有李裹兒例外。昨夜寨子裡有戶人家失了火,一早李裹兒就不見了,姐妹們也沒當回事,都以爲小妹跑去看火情了。
早餐的時候她沒回來,一家人還是沒在意,但是到了午後還是不見她的蹤影,韋氏就有些着急了。因爲“廬陵王正在家裡生病”,韋氏也不敢大肆張揚,更不敢胡亂向人詢問,只是派了長子出去尋找了一圈,結果當然沒有她的蹤影。
這時家人才發現在李裹兒臥榻旁的牆壁上刻着一行小字,上面說她不想終老在這黃竹嶺上,她遇到了一個修道的術士,要隨他雲遊四海、修仙學道,就此拜別父母、辭別家人云雲。字跡潦草,簡單數行,不過足以交待明白她的去向。
韋氏驚慌了,廬陵王府這個小公主幾乎每天都要出去閒逛的,旅帥賈星對她甚是寵愛,還常把這個女兒喚去說話,如今裹兒不翼而飛,她都顧不上牽掛女兒,只是擔心一旦有人生起疑心,繼而發現廬陵王已經失蹤,那時該怎麼辦,廬陵王可是一家人的希望啊!
韋氏生怕兒女們沉不住氣,神色間會叫外人看出端倪,所以有關京中來人接回廬陵王的消息,韋氏是連兒女們都瞞着的,眼下卻是終於瞞不住了。
韋氏沉着臉色,沉思半晌,才緩緩說道:“裹兒出走,爲娘如此憂切,你們知道原因嗎?不錯,爲娘最疼裹兒,不捨得她走,不過……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你們的父親,有希望成爲太子了!咱們一家,苦日子要到頭了!”
韋氏一語既出,兒女們都驚呆了。韋氏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滿堂兒女聽得狂喜不已,幾位公主甚至抱頭痛哭。
韋氏沉着臉色厲喝道:“都住口!不要哭了!現在有人意圖對你們的父親不利,宮中侍衛已經接了你們的父親離開,這裡發現的越晚,你們的父親就越安全,如今裹兒出走,一旦被人發覺,必定不信我等言語,只要上門一搜查,馬上就會發現你們的父親也不見了,到那時候……”
衆位王子和公主一聽,這才大爲焦急起來,一個個慌張失措,都有些沒了主張。
李重潤急切地道:“阿孃,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韋氏沉聲道:“你們記着,這件事關乎你們一生的命運,切切謹慎。如果有外人不見裹兒生起疑心,問起你們時,就說父親生了重病,裹兒在榻前侍候!我們……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一衆兒女連連稱是,韋氏把焦灼擔憂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遠山,心中默默祈禱:“蒼天保佑,讓王爺平安到京吧,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千萬不要出什麼變故,信女韋氏誠祈蒼天神明!”
楊帆帶着九彩兒來到古竹婷身邊,古竹婷正在蘭益清的臉蛋上塗抹着,用比較簡單的手法是無法把一個女性尤其是姿容秀美的女性變成男人的,古竹婷也只是想讓她們的容貌平庸一些,中性一些就足夠了。
這麼多的騎士護擁着一輛馬車,就算全是男人也一樣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還沒有人在查找他們,那麼招搖一些別人也只是好奇,不會過問許多。如果已經有人在查找他們,他們這樣的目標是很明顯的。
楊帆問道:“古姑娘,還剩幾個人?”
古竹婷專注地忙碌着,沒有回頭,只是答道:“快了,還有一個。然後我就爲‘盧先生’做修飾。”
“盧先生”是他們用以稱呼“廬陵王”的代號,楊帆欣然道:“好,一會兒,你給九彩兒也改扮一下,讓她一路上不要太扎眼就好。”
楊帆與古竹婷說話的時候,守在車旁的黃旭昶聽到車中有呼喚聲,湊過去一問,廬陵王李顯在車中道:“我想下車方便方便。”
黃旭昶聽了連忙打起車簾,放下腳踏,李顯彎腰從車中走出來,黃旭昶連忙伸手去攙,扶着廬陵王下了車,想帶他去林中方便方便。
李顯下了車,身形剛一站定,腰桿兒一挺,擡頭一看,便與九彩兒的目光碰個正着。九彩兒已經先看到了他,正張口結舌、目瞪口呆。李顯一見九彩兒,頓時就跟見了鬼似的叫起來:“裹兒?”!雙倍第二天,凌晨三連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