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
楊帆一字一句地說起來,武三思放慢了腳步,聽他說些什麼。
正在“閉關”的法正和尚從前山悄悄繞過來,站在高處看着,就見楊帆一路走一路指手劃腳,而氣勢洶洶而來的樑王武三思卻聽得十分入神。
看那模樣,就像是武三思初到龍門,楊帆正作爲嚮導,在給他介紹這裡是什麼古蹟遺址,那裡有什麼典故傳說似的。
法正搖了搖頭,合什道:“阿彌陀佛!”大袖一甩,繼續回去閉關了。
楊帆把發生在葉縣山上的一幕對武三思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武三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可不知道黃旭昶是假死,也不知道這是爲了誑騙內奸設下的一計,他還真以爲那黃旭昶是武承嗣的人呢。
武三思冷冷地道:“你倒真是用盡了心機。”
楊帆苦着臉道:“王爺明鑑,這主意其實是內衛的人想出來的,想出來以後又找我和黃旅帥商議,臣想保得全家安全,就不能讓廬陵王出了意外,自然……也就同意了這個計劃。”
武三思突然打斷他的話道:“既然黃旭昶是假內奸,那麼你剛纔說,原來他是魏王的人,這個他,說的又是什麼人?”
楊帆道:“臣說的是魏勇!”
武三思聽了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魏勇?他是什麼人,他怎麼啦?”
楊帆道:“魏勇也是此行赴房州接迎廬陵王的一個侍衛,他相信我們護送的是真廬陵王。眼見我們快到洛陽城了,情急之下,竟然想趁夜刺殺廬陵王,結果事機失敗。被守在王爺左右的高姑娘和蘭姑娘殺死!”
武三思聽了心中頓時一沉,他執意上山,固然是因爲不相信楊帆的話,也是想找那魏勇問個明白。他相信只要他上了山,魏勇就一定會找機會來向他呈報消息,他許給魏勇的好處可是魏勇奮鬥一輩子也得不來的,不怕他對自己不死心踏地,想不到魏勇竟已經死了。
武三思的步伐愈發地慢了,心中暗忖:“葉縣山上本是一計?這我可真不知道,莫非……楊帆說山上這個廬陵王是假的,這番話竟是真的?
他又睨了楊帆一眼,奈何廬陵王這一路上就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忽真忽假、忽虛忽實。弄得他現在實在無法分辨楊帆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了。
楊帆很是慶幸地道:“我們在葉縣山上誑說黃旭昶是魏王內奸時。只是信口一說。實未想到魏勇就是魏王的內奸,幸好那魏勇也不確定魏王是否還收買了其他的人,啊!不是……不是幸好……”
楊帆好象纔想起眼前這位樑王是巴不得廬陵王死去的。略顯尷尬地改了口,又故作貼心地道:“想不到魏王竟然早在我們當中收買了眼線。可見他處心積慮,如此人物,必是王爺的勁敵,王爺您可千萬小心。”
武三思冷哼一聲,也不說穿那魏勇實是自己的眼線,他思來想去,還是不確定楊帆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只好停下腳步,喚道:“來人!”
鄭宇馬上舉步上前,抱拳聽命,武三思扭頭對楊帆道:“那個姓黃的侍衛長相體貌如何?”
楊帆仔細描述一番,武三思對鄭宇道:“你聽清了?馬上帶人回城,加強水陸各處出入的戒備,嚴防……那人混進去!那人身邊,應該有楊帆所說形貌的這麼一個人相伴!呃……卻也未必一定有這麼個人相伴……”
武三思對楊帆的話不知是該信還是不信,乾脆揮揮手,煩惱地道:“不要理會這個人的形貌了,你只管回去,見到可疑的人嚴加盤問就是!”
鄭宇愕然道:“那人……不是在山上麼?”
武三思斥道:“蠢材!安知他沒有喬裝打扮,抄小路直接下山了?記住,務必加強洛陽戒備,如果他在山上還罷了,如果他從你的眼皮子底下進了城,你這顆腦袋也不用要了!”
鄭宇心中一凜,連忙答應一聲,帶着他那一票人匆匆下山離開了。
武三思喟然一嘆,楊帆的話他無從分辨真假,他如今只能把重心放在龍門。
其實在得知廬陵王出現在龍門的消息後,他也沒有撤除洛陽城那邊的警衛,如今只是再加強一些罷了,洛陽畢竟是天子都城,他想封城是辦不到的,這麼一座大都市,每天進進出出的人口和吞吐的貨物量是一個驚人的天文數字,要想從這麼多的進出人口裡找一個人那難度可想而知。
眼下若是盯緊了龍門,只要這裡的廬陵王是真的,成功的希望還是不小的,如果盲目地相信了楊帆的話,把主要人手都調去盯洛陽城,一旦這又是楊帆的調虎離山之計,等宮裡面做出反應,把廬陵王接走,那就大勢去矣。
武三思越想心思越重,全沒了方纔的氣勢,只是一步一階,緩緩登上溫泉山。武三思上了山,微微有些氣喘,沉着臉問道:“這個假廬陵王在哪?”
楊帆忙引路道:“王爺請這邊來,這山間館舍,昔年曾有一處屬於廬陵王,如今則未有歸屬,但凡親王、郡王均可入住,不過廬陵王……既然……,啊不!如今這個假廬陵王既然上了山,就安排在那兒了。”
楊帆好象說順了嘴才說錯了似的,可武三思此刻是一種“失斧疑鄰”的心態,正常的言語和舉動看在他眼裡也是處處可疑,更不要說你說錯話了,武三思對山上這位假廬陵王頓時又增添了幾分懷疑。
楊帆把廬陵王引到一處宮室旁,輕輕站住,腆然道:“王爺,您可不要在內衛和百騎面前說破我曾對王爺說過……咳咳,說過什麼呀。一會兒,楊帆若是對王爺有些什麼不敬的舉動,那也是逼不得已,還請王爺體諒。”
武三思剛剛對他的話加重了幾分懷疑,這時聽他很自然的提到莫讓內衛和百騎察覺什麼,卻壓根沒提那位廬陵王,不禁又想:“莫非這個廬陵王真是假的?否則他何以只擔心內衛和百騎,不擔心在廬陵王面前暴露對我泄秘的事?”
武三思心裡想着,不耐煩地道:“知道了!本王對天地發過的誓言會違背麼?你去,請廬陵王一見,就說……就說本王上山沐浴溫泉,驚聞廬陵王還京,故而前來拜望!”
楊帆道:“是!王爺請稍候!”楊帆快步上前,對那守在門前的百騎侍衛解說一番,武三思則向李大勇等人悄然遞了個眼色,目中露出兇光。
這時,山下又有一羣人來,馬嘶聲在寂靜的山谷中十分清晰,武三思眉頭一皺,疑道:“是誰來了?”
李大勇派人到山前探看,片刻後回稟道:“王爺,好象是政事堂的相公來了,看旗號應該是,只是具體是哪位相公現在還不曉得。”
武三思眉頭一緊,如果讓這些人上了山,那就無論如何也不好當面行兇了,武三思立即搶上前去,見楊帆還在與那百騎解說什麼,便嗔目大喝道:“大膽,本王要見廬陵王,你敢攔阻不成,還不快快傳話進去!”
那百騎倒也不敢公然頂撞樑王,一見楊帆向他們悄然遞了一個眼色,忙不迭答應一聲,其他幾人依舊守在門前,只有張溪桐一個飛快地閃進院去。武三思等得不耐煩,正要闖將進去,張溪桐又跑出來,氣喘吁吁地道:“王爺請,廬陵王已在殿上候着了!”
武三思大怒道:“廬陵王好大的架子,本王來見他,竟不出迎麼?”
張溪桐道:“王爺,廬陵王返京路上行走甚急,一路下來,腿胯都被馬鞍子磨爛了,實在是寸步難行,只好在殿上恭候。”
武三思冷哼一聲,拔腿就往裡走,李大勇等人立即就要跟進去,被門口幾個百騎一把攔住,武三思沉下臉道:“怎麼?本王的侍衛都不許進,難道本王還會對廬陵王不利麼?”
張溪桐不卑不亢地答道:“王爺,臣等是奉了聖上旨意,一日不曾交旨,便須捨命衛護廬陵王。王爺您要見廬陵王,臣等自然不敢攔着,可是侍衛進去卻於禮不合。這殿上自有侍衛可以衛護王爺您的安全,還請王爺的侍衛留在外面。”
武三思跋扈地道:“本王除了入宮見駕,走到哪兒都有侍衛相隨,還不曾有人攔過本王!”
楊帆見狀忙道:“那麼就請王爺的侍衛繳了兵刃吧。”一面說,一面又向武三思連打眼色。
武三思傲然道:“繳了兵刃,你叫他們赤手空拳保護本王麼?”說着就要往裡硬闖,那幾個百騎是皇帝身邊的人,雖然敬他是個王爺,可是隻唯皇命是從,一見他要硬往裡闖,立即掣出兵刃,兩下僵持在那裡。
武三思厲聲道:“你們敢對本王動手?”
張溪桐平靜地道:“臣等只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對王爺您豈敢不敬呢,只是身爲百騎,唯皇命是從,得罪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武三思氣得渾身發抖,楊帆忙又從中說和道:“不如這樣,王爺只帶兩名近衛進去,兵刃也不用繳了,如果前呼後擁太多人,這個……也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武三思無奈,又恐山下那些人很快上山,只得冷哼一聲,衝手下人擺了擺手,大踏步地闖進了院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