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洗漱,用了早飯。
真的等到了這一天,心中反而有些忐忑。
彷彿是看出了林甫的侷促,傅風雪有些好笑地說道,“我本以爲這一天早在你的意料之中,怎麼看你的樣子,卻是有些侷促?”
林甫的確有些侷促,頗顯焦慮地搓了搓手,“意料之中的確是意料之中,但卻是有些擔憂,自己到底能不能給她她想要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這番作爲實在是自欺欺人。幾個月前在葉城的時候,葉王爺要將木子許給我,我不肯。現如今又鬧得滿城風雨,鬧得全天下都知道了這件事,鬧得太后皇后下不來臺,卻是又繞回了原地,實在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是對,哪一步是錯。”
“這情,又有甚好說的。”,傅風雪若不是爲情所困,也就不會這麼大歲數了還是光棍一個,因而也頗有些感慨,“你這小子怎得滿腦子想的都是對與錯?”
“我這一輩子有無數次走在人生的關口,我以爲我自己知道哪條路是對的,哪條路是錯的,但到頭來事情卻不是我想象的那樣。你現在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難道以後哪一天就會知道了?”,傅風雪一針見血地反問道,“說到底你在這件事上做得太自私了。”
“你能不能給,不是你說了算,而是她說了算。明明那丫頭已經心甘情願,你卻還要思來想去,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思來想去倒也罷了,還要推說乃是爲了她考慮,這不是自私又是什麼?如今求仁而得仁,又何怨?那丫頭聞聲赴京而來,你莫要虧待了她。”
“傅叔教訓的是……”,林甫苦笑着點頭,本只是抒發一下緊張的情緒,卻不小心被說教了一通。
“不知傅叔您可曾有意中人?”,傅風雪方纔須臾之間,理論便一套一套的,林甫不由得有些好奇,因爲他這麼大歲數了卻並未婚娶,不知這一通理論是從何而來的。
傅風雪沒有答話,沉默着略略低下了頭,林甫見狀自知失言,卻不知該如何補救,便也沉默不語。
直到兩人都用完了早飯都再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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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心思各異,一同出了府門,往日裡常在左右的木前輩今日則是不見了蹤跡。
林甫這邊將將踏出傅府大門,周邊等候已久的京都府差役便都鬆了一口氣。昨日裡呂宏鎩羽而歸,太后很不高興,但這傅風雪卻是京中天家唯一一個不敢不給面子的人,就算有氣,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呂宏留了這些人在傅府周邊,倒不是要抓他,而只是眼見爲實,確認林甫的確是傅風雪藏下的,便就夠了。
今日見林甫走出府門,他們便就能擺脫辦事不利的嫌疑,將責任轉交給不肯配合的傅風雪,此事於他們而言,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尤其是如今這架勢,雖然明面上沒說,但誰都知道御林軍和京都府在找林修撰,就算是小王爺手下的禁軍,雖不出力卻也做足了樣子,如此以來,天家的面子便能說得過去。
可如今傅風雪竟然堂而皇之地與他同出府門,箇中的含義,別的不說,當真是沒有顧及太后顏面的意思,這位老大人果然如傳聞一般,高傲不已。
林甫同傅風雪往東門走去,一路上竟然見着了不少朝臣。
沐浴着諸位大臣略帶敬佩,略帶同情的複雜眼神,林甫心知肚明今日之後的局勢。自己雖是傍上了傅風雪,卻徹底掃了皇后,太后的面子。
不過退婚,乃至以後靖州的事情,顯然與皇后一路已經是勢同水火的局勢,不可能好轉,這般早早地掃了那邊的面子,卻也是無足輕重了。
走到東門附近,林甫才徹底發覺不對勁的地方。這門口如此多禮部以及太常諸寺的官員,這般儀仗和陣勢,根本不像是爲自己迎親的。
不說那邊的送親隊伍明明有悖太后懿旨,不大可能通知朝廷,就算這幫朝臣們知道葉王爺要送親來,在宮裡沒有表態的情況下,也斷然不可能這般高規格地在此擺設迎接,這等於是在給太后上眼藥。
“傅大人早!”
“傅大人怎得有空來此?”
……
雖然明白傅風雪這般作爲絲毫沒有給天家留臉面,但等在東門的諸位見着了傅風雪仍舊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上前寒暄,噓寒問暖。
傅風雪微微皺眉,很是不喜這等馬屁恭維,應了兩聲,便帶着林甫上了城樓。畢竟下邊都被這些官員們堵了個嚴嚴實實,倒不如上城門上去,一來圖個清淨,二來也能登高望遠,早些看到送親的隊伍。
登上城樓,加之目力極佳,林甫已經可以遠遠望見遠處的一隊車馬。遠望過去看不太分明,只覺得連綿不絕,不像是葉王府的送親隊伍。因爲此事從急,送親隊伍來得又如此之快,比傅叔預料的要快兩三天,如此看來,顯然是輕裝上陣。
“太常寺管得是皇室宗親,這般陣勢不像是迎我那妻子,這天家人在外邊的,好似就只有在靖州爲王的那位了吧?”,林甫昨晚還曾想到過這位,不要皇位去地方當王的大皇子,卻不曾想今日便要碰到了。
“冬末是新年,夏中是太后大壽,因而大皇子半年回京一次,時間上都挺固定的,我先前算着送親的隊伍還有三日,少說也要兩日,算算時間不可能會遇着,卻沒想到送親的趕得這麼急,看這架勢,兩邊是要在這門口碰上了。”
靖州這個地方,傅風雪原本當真沒有什麼興趣,他本以爲慕青竹不會讓林甫回來,便也未太關注大皇子。如今林甫歸來,傅風雪開始打靖州的主意,陛下口頭承諾林將軍封王的時候,傅風雪在場,不過雖說他有替林甫一件一件討要的意思,這件事卻不是短期的事情,還要一步一步來。
但正巧今日裡碰上,如今的情況着實顯得有些微妙。
“送親的隊伍又不需要那幫騎牆的官吏們來迎,就算撞到一起,也不存在爭道的問題吧?”,林甫笑了笑,這次回來本也是和宮中做對,他知道木子不會在乎這點儀仗和禮節。“等人來了咱們走便是,又不稀罕那些個諂媚官員們的奉承,樂得清靜。“
“不是爭道,而是封道。”,傅風雪探出頭來看了看下面的情況,“這小子自持有些戰功,乃是皇子中唯一封地方王的人物,每每回京的時候動靜皆是不小,他要走東門入,這麼長的車隊,加上溜鬚拍馬的諸位官員,旁人如何進得?這半天內,東門可就等於是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