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個迷糊就撞上了路邊的一棵大樹,我“啊”的一聲連人帶車摔翻在地上,一下子驚醒過來,睏意全無。
“小仔,怎麼回事啊?”吉田趕忙停好車子跑回來扶我。
我坐在地上,一點都不想動,“吉田,我剛纔睡着了。”
“開什麼玩笑?騎着車還能睡着?”
“我真睡着了,打了一個瞌睡,就撞樹上來了。”
“打瞌睡了怎麼也不叫我停下來?”
“打瞌睡呢還怎麼叫?半睡眠狀態,想叫你但是叫不出來呀!”
吉田把我扶起來,又扶起我的車,把歪到一邊的行李包重新固定好。
“小仔,你要小心點啊,下次要是再困了就提早跟我說,還好我們剛纔的速度比較慢,人和車都沒事,要不然……”
“我知道了,吉田,我現在就好睏。”
吉田看了看四周,懊惱的罵了一聲:“這是什麼鬼地方啊?走了那麼久怎麼連一點人氣都沒有!”
聽到吉田說“鬼”,“人氣”,我腦子裡突然聯想起“陰風陣陣”“荒山野嶺”“孤魂野鬼”這樣的字眼,不由得脊背一陣涼颼颼的,下意識的靠向吉田抱住他的胳膊,有點緊張的說:“吉田你說什麼呢?你可不要嚇我!”
“啊?我哪有嚇你?”吉田有點莫名其妙。
“你不要說那些敏感的字眼啦,比如你可以說: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那麼偏僻呀?走那麼久連一個旅館飯店什麼的都找不到。”
吉田笑起來,“哈哈,小仔,原來你那麼膽小啊?”
“其實我也是剛剛發現的,純屬意外。”
停了一會,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推着車子慢慢往前走,眼前一片黑漆漆的,我甚至看不到走在我旁邊的吉田的臉。直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我們的肚子都開始咕咕叫着抗議了,又睏乏到了極點,實在是一點也不想走下去了,但是又想,至少得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吧?正在我們拿不定主意是繼續走下去還是就地露營時,前面出現了一小片有燈光的地方,我和吉田好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突然又精神抖擻起來,趕忙騎上車向那片燈光快速行進。
近前發現是臨街的幾間民房,其中有一間是個小商店,我和吉田停好車走進去,見櫃檯前有幾個人圍着一張小桌在打牌,看到我們進來,一個坐在旁邊看牌的女人站了起來,對我們說了一句什麼,操着我們聽不懂的口音,我猜她的意思應該是:Can I help you?
“我們想買點吃的。”聽到我們說普通話,打牌的幾個人都扭過頭來看我們,讓人覺得很不自在。我們走到貨架邊,發現吃的東西只有那麼簡單的幾樣,沒有什麼好吃的可選,只好拿了幾個麪包和幾瓶水。
付過了錢,吉田問那女人附近有沒有旅館,那個女人嘰嘰咕咕的說了一大串,但是我們一個字也沒聽懂。這時其中一個打牌的男人也扭過頭來對我們說着什麼,好像是在詢問我們什麼話,但是我們依然是一個字也聽不懂,有些尷尬的看着他們,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不過看他們的神情,大概是說附近沒有旅館吧,吉田又問那女人:“沒有旅館是吧?”其實她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我們就能明白了,沒想到她還是烏拉烏拉的說了很多話,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我們等她說完了,硬着頭皮說了聲:“好的,謝謝!”就尷尬的退了出來。
2。
從商店裡出來,我們又騎上車前行了一會,想找個合適的地方露營。可是路邊不是樹林就是田野,死寂寂的一直延伸着,好像沒有盡頭。
我們太累太困了,只好停下來就地露營。爲了不被公路上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驚擾到,我們走下公路向田野的深處走去,在遠離公路的一小片還算平整的長滿雜草的荒地停下來,支起帳篷,拿出睡袋,安頓下來之後,兩個人趴在睡袋裡藉着手電筒的光吃下剛纔買來的麪包和水。雖然條件那麼惡劣,但我心裡卻是興奮大於沮喪,因爲這是我們出行以來的第一次露營,我們買的睡袋也總算派上了用場。
對付着吃飽喝足之後,我們就關了手電,這荒郊野外的,手電是我們唯一的照明工具,所以必須得省着點用才行。兩個人並肩躺在各自的睡袋裡聊天,沒一會,吉田那邊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有時候真羨慕吉田,想睡的時候幾分鐘就睡過去了。可能是第一次露營的新鮮感作祟,我此時卻又沒有了睏意,睜眼默默的躺着,聆聽吉田呼吸的聲音。吉田的呼吸總是那麼深深的長長的,有着飽滿的質感和陽剛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睏意漸漸的襲來,可是就在我將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卻有了尿意,這個時候總是最讓人糾結。我迷迷糊糊的糾結着是繼續睡還是起來去撒尿的時候,尿意漸濃,沒有辦法,只好起來摸黑爬出睡袋,伸手摸到吉田枕邊的手電,鑽出了帳篷。
我打着手電走到離帳篷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周圍是死寂而漆黑的荒野,連一點星光都沒有,估計現在是陰天吧。前面不遠處是一片樹林,望過去黑漆漆的一片,那黑濃郁得就像一個巨大的充滿神秘和恐怖氣息的黑洞。一陣冷風吹來,四周圍傳來陰森森的荒涼的風聲,我心裡不禁緊了一下,打着手電看了一圈,卻越看越覺得害怕,索性低下頭趕快完事,不敢再亂看。
正要回去,腳邊不遠處好像有什麼東西響動了一下,把手電照過去尋找的時候,忽然傳來“喵”的一聲尖利而短促的叫聲,在這沉寂的荒野裡顯得那麼的突兀,我被嚇得一個激靈,然後看到一隻黑色的野貓鑽進雜草叢裡消失了。“只是一隻野貓而已。”我定了一下神,穩了穩有些慌亂的心跳,給自己壯一下膽,開始往回走。剛走了兩步,腦海裡卻忽然出現一句忘記了從哪聽來的話:有貓的地方陰氣比較重!想起這句話的同時腦海裡還忽然閃過看過的恐怖片裡的畫面:荒野裡披着長髮的白衣女鬼飄啊飄……我感覺頭皮一下子炸了起來,拔腿就往帳篷的方向跑。或許是因爲太害怕太慌張,偏偏這時候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正在快速奔跑的我身子一下子飛了出去,結結實實的摔趴在了地上,手電筒也從我手中飛了出去。我顧不上疼痛,沒有任何猶豫,身子一着地就以不可思議的極快的速度一骨碌爬了起來,慌亂的在周圍摸了幾把,越着急就越摸不到手電在哪裡,這時忽然吹來一陣涼颼颼的風,我脊背又是一陣發涼,棄了手電拔腿就跑。
我鑽進帳篷,慌亂的擠進吉田的睡袋裡,一把抱住吉田把臉埋起來,喘着粗氣,身子發抖。吉田動了一下身子,醒了過來。
“小仔,你怎麼睡到這來了?”
“我害怕——”
吉田抱了抱我,有點驚訝的說:“小仔,你身上怎麼那麼涼?”
“我剛纔出去撒尿了,外面颳着冷風呢,對了,剛纔回來的時候絆倒了,把手電弄丟了,沒找到。”
“啊?不會吧?”
“我剛纔害怕呢,沒敢找,就跑回來了。”
“暈,既然那麼害怕怎麼不喊我陪你去?”
“你睡那麼香……再說我也不知道我會害怕呀,不過你醒了我就不怕了,要不我們現在去找吧?”
我和吉田便走出帳篷回剛纔絆倒的地方找手電。由於剛纔太慌張,也不記得是在哪裡摔倒的了,摸黑找了一會,還是沒找到,只好回帳篷繼續睡覺,打算等天亮了再找。
3。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又被驚醒過來,聽到雨水砸在帳篷上的“嘩啦嘩啦”的聲音,還伴着呼呼的風聲,同時還感覺到身下涼涼的溼溼的。大腦迷糊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骨碌爬起來,大聲喊着:“吉田!吉田快醒來啦!下雨啦!”
吉田被我急促的叫聲驚醒,也一骨碌爬了起來,“小仔,怎麼啦?”但沒等我回答很快就發覺發生了什麼事。
外面的雨水灌進帳篷裡來來,身下已是一片積水,我們剛纔幾乎是和睡袋一起泡在了水裡。
也沒有了手電,黑洞洞的。我們摸黑穿上衣服,發現衣服也已經是溼的了。
還好我們的行李包都是防水的,不用去擔心行李。我們把隨身攜帶的一些怕溼的東西放進行李包裡,已經溼透的睡袋索性收起來放在一邊不管了。
我和吉田商量了一下該怎麼辦,覺是肯定睡不了啦,現在大雨下得那麼急,呼嘯的風幾乎要把帳篷吹飛了,又電閃雷鳴的,轉移陣地恐怕也是不可能了,只有靜待雨停之後再做打算啦!
我們選的這片地方好像是個低窪之地,雨水不斷的像小溪一樣匯到帳篷這邊來,沒多久,我和吉田的腳下幾乎變成了一個小水坑。帳篷的支架是插在泥土裡的,在雨水的沖刷下越來越不穩固,搖搖欲墜,終於被一陣勁風摧毀,“呼啦啦”的被卷出好遠,雨水隨即往身上澆下來,我和吉田趕忙跑過去扯起帳篷披在身上遮雨。
我和吉田披着帳篷站在狂風暴雨和電閃雷鳴裡,迷茫,沮喪,不知所措的心情。閃電劃過,一片漆黑的世界瞬間亮如白晝,綠色的原野瞬間一現隨即又隱沒在黑暗裡。或許是因爲有吉田就站在身邊,我這時反而一點也沒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