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吉野說吉田寒假不再回來的消息時,一瞬間襲來的極度的失落的心情,幾乎讓我說不出話來。但我很快告訴自己,你不是不想見到他嗎?你不是害怕見到他嗎?現在知道他不回來了,你應該歡喜纔對啊?這樣想着,心情好像真的開始有些歡喜起來。
但我知道,那歡喜,其實是刻意塗在心的原色之上的一層拙劣而稀薄的保護色,多麼的可憐和無奈!儘管常常欺騙自己,告訴自己已經遺忘了,儘管常常不敢向自己承認,但是我知道,其實在自己的心底,一直都在殷切的盼望着吉田的每一次歸期。
放學的路上,一個人行在小城的冬夜裡,風中的街道,一片荒涼的景象。那些許久不敢回想的往事,也像這北風一樣撲面而來。曾經多少個這樣的夜晚,我坐在吉田的單車上,壞壞的把手伸進吉田的衣服裡取暖。
不由自主的繞彎去了以前常和吉田一起去的XX街,一個人推着單車在雜亂的各種地攤和小店前慢慢的走過,在吉田以前最喜歡的那家燒烤店前停下,買一串吉田最愛吃的羊肉串,放很多很多的辣椒。久違的味道,讓我心酸。吉田,現在你還常常吃這個嗎?他鄉可以吃得到嗎?和家鄉的味道是一樣的嗎?有沒有一些時間,一些情景,會讓你忽然間想起我?會勾起你對我的思念?就像此刻的我。
2。
某個週末的下午,接到曉夢的電話,“我在回學校的路上,到你家附近了,你要不要出來玩會?”
接到曉夢之後,問她想去哪玩,她說:“一起走走就好,時間不早了,一會還要回學校呢。=烽=火=中=文=網=”
於是兩人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散步,聊天。
“小仔,你家就在附近嗎?”
“嗯。”
“我只知道在這附近,還不知道具體在哪呢!”
一陣冷風吹來,曉夢不禁抱胸,打着寒顫說:“唔,今天外面好冷……”
“要不,去我家坐會吧?”
“我怕時間晚了就沒有回學校的公車了。”
“沒事,一會我騎車送你。”
“也行,反正我還不知道你家在哪呢,正想去看看。”
3。
到了家裡,我給曉夢熱了一杯牛奶,加一勺巧克力和兩勺蜂蜜——這是吉田最喜歡的味道!以前冬天,放學回來的路上,我常常偎着吉田取暖,吉田騎着車幫我擋風。回到家裡後,我就幫吉田熱一杯他最喜歡的加了巧克力和蜂蜜的牛奶。
看着曉夢開心的樣子,我好似又看到吉田的臉,每次接過我幫他熱的牛奶時也是這麼開心的樣子。每當這時我就會坐在吉田身邊摟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一副討要獎賞的樣子,直到吉田很自覺地親我一下,我才滿意地鬆手。^
“小仔,有沒有什麼好看的書啊?借我幾本。”
“你想看什麼書?”
“我也不知道,你都有什麼書?我怎麼沒看到你的書在哪呢?”
“都在我房間呢,要不你自己來挑幾本吧。”我起身把曉夢領進我房間。
我的房間除了蘇單和小妹幾個最要好的朋友之外,很少有女孩子進來過。蘇單和小妹一般都是一起來,很少單獨來過。即使單獨來,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的,和她們說說笑笑的,一如平常。可是和曉夢,關係本來就有些曖昧不明,如今又孤男寡女呆在一室,我一時竟有點尷尬,很不自在的感覺。曉夢挑了幾本書走到牀邊坐在我身邊翻看,我便站起來走到書桌前裝作整理東西。曉夢又走到書桌前挑書的時候,我又走回牀邊坐下……
把曉夢送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好久了。臨別時,曉夢說:“快期末考試了,這段時間我就不去你們學校看你了,你也不要來找我了,好好用功,等考試完的那天再來找我吧,順便幫我把書揹回家去,呵呵。”
4。
很快,又到了期末考試的時間了,一個學期——沒有吉田的一個學期,又這麼一點一點的捱過去了。
那天中午考試完後,在學校附近的小飯店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匆匆的回教室抱佛腳。
吉野來班裡找我,說:“小仔,哥哥剛去你家找你了,知道你沒回家,打電話給我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在教室,果然在呢。^不要亂跑噢,哥哥一會要來找你。”
“你不是說你哥哥寒假不回來了嗎?”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沒見到他呢,好像是原本有什麼計劃,後來又取消了。”
吉野剛走出教室,我就急忙拿起書跑去了我們班的宿舍躲起來。我並不是怕別人打擾我看書,我只是害怕見到吉田。
卻哪裡還能靜下心來?哪裡還看得進書?
在宿舍裡待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有個同學從外面進來,看到我在,便說:“陶小仔,你在這呢?吉田和吉野找你呢!”
“他們在哪?”
“就在樓下,我路過的時候他們正和一個熟人聊天呢,吉田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在宿舍,在的話就讓你下去找他。”
“好的,謝謝!”
一走出宿舍,我就慌張的奔跑起來,向宿舍樓的後門逃去。
我像躲避追殺一樣慌張的奔跑,一直跑到**場,躲進**場邊的竹林後面,就是上次萬福裡帶我來的那個地方,很隱秘的一處。
把書墊在地上,呆呆的坐着,看着手錶的指針一下一下的動着,一圈一圈的轉着,盼着時間能夠快點,等開考了走進考場就好了。
吉田,我想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次並不是吃醋,也不是任性,我是真心想分手的,是真心想忘記你的!我不是不想見你,我是不敢見你,我害怕見到你後決心就會動搖,我害怕我會捨不得你,我害怕我會忘不了你!
5。^
一直等到開考的預備鈴聲響過之後,我才從小竹林後面走出來,向考場跑去。
坐進考場裡,還沒喘過氣來,看到其他同學都拿出耳機戴上了,我纔想起這場考試是考英語,聽力部分是要用耳機的。可是我的耳機還在教室裡放着呢,現在回去拿的話肯定來不及了,估計再跑回來的時候聽力部分也差不多該考過一半了。猶豫了一下,心想:算了,瞎蒙吧!
我拿起筆正要瞎蒙的時候,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氣喘吁吁的,“老師,我找一個你們考場裡的同學,他忘記帶耳機了。”
我擡頭的時候,看到吉田正氣喘吁吁的站在考場門口,搜尋着我的身影。
看到我的時候,吉田舉起手裡的耳機向我晃了晃,“小仔,你的耳機!”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剛想去拿的時候,看到監考老師趕忙從吉田手裡接過了耳機,送到我的座位上來,“趕快戴好,考試馬上開始了!”
我戴上耳機,再擡頭的時候,看到吉田還站在考場門口看着我,我連忙又低下頭,不敢再看。
我想,吉田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個考場的?問的吉野嗎?難道吉田一直都在我們教室裡等着我回去拿耳機嗎?
6。
考試過後,滿腦子想的都是吉田,雖然只是短短几秒鐘的見面,卻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裡回放,吉田的臉,吉田氣喘吁吁的樣子,吉田說話的聲音,吉田的眼神……居然把和曉夢說好的考試完後去她們學校找她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很晚的時候,曉夢打電話過來,我才恍然想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曉夢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沒關係,我也沒有等很久,我現在已經在家裡了。我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呢,所以就打電話問問,沒什麼事就好!”很快掛了電話。雖然她說沒關係,但聽那語氣,明顯是在說:我很生氣!我很失望!我聽着被掛斷的電話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默然了一會,輕嘆一口氣,只能放下電話。
7。
寒假的時候,我一直都在躲避着吉田,整日把自己反鎖在家裡,有人敲門也裝作沒聽見,僞裝成家裡沒人的樣子,甚至連陌生的電話都不敢接,怕是吉田打來的。
除夕那天,又是照例要和吉叔叔一家聚餐,我裝作身體不舒服,躺在牀上不起來,爸爸媽媽也只好不再勉強我,把我丟在了家裡。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驚了一下,我知道爸爸媽媽不該回來這麼早的。有一種感覺,知道是吉田來了。我趕忙拉過被子矇住頭,裝作聽不見,裝作家裡沒人。
敲門聲卻一直執着的響個不停,“小仔!開門呀小仔!我知道你在家呢!”
我只好起身開了門。
“吉田,你怎麼現在來了?沒有去聚餐嗎?”我明知故問。
“聽陶阿姨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我沒事,只是有點感冒,不太舒服。”我把吉田讓進客廳,“剛纔躺在牀上睡着了,所以沒聽到你敲門。”我裝成剛剛睡醒精神不好的樣子,癱坐在沙發上,向吉田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沙發,“坐!”
吉田卻並沒有坐到對面,而是緊挨着我坐了下來,“吃藥了沒?現在好些了嗎?”吉田說着,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我想躲開,但是吉田那溫柔的手,還有吉田身上那久違的暖暖的氣息,一下子就將我牢牢套住了。我低下頭小聲的說:“吃了……只是小感冒而已,已經好多了。”該死的,我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那麼地溫柔乖戾!我以爲我已經背對吉田走了好久好遠了,以爲可以抵抗吉田了,但是一見到吉田,還是悲哀地發現,我始終沒能逃出吉田的掌心。那麼久的努力,原來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吉田的手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轉而用手指輕輕的爲我梳理有些凌亂的頭髮,輕聲的嘆了口氣,說:“小仔,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照顧好自己啊!”那聲音裡,有着久違的無限的柔情和憐愛。一時間,我心裡涌上來的滋味,是暖,是甜,是酸,是苦,是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