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沒有說話，紅着眼睛。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刀刃壓着杜莎的喉嚨，在白皙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
西蒙垂眼，咬着腮幫子：“大家都是朋友，是同學，就給我一條生路，我永遠不會回來的。”
“朋友？同學？”安德森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西蒙，你摸着良心說，剛纔那枚導彈，要是沒有許夜提前預警，我們所有人都死了，你把這叫做朋友。”
“你呢，早就遠離了山谷！”
西蒙僵住，繼而流下眼淚：“你們不要逼我，真的不要逼我了。”
下一秒，西蒙忽然發現，自己挾持的杜莎的氣質，整個變了。
略帶嬰兒肥的臉龐露出驚訝和恐懼，他還來不及反應，“杜莎”一個肘擊，打在了他的腹部。
西蒙的眼睛突了出來，臃腫的身材離地三分，下一秒，如炮彈般倒射而去，重重砸到了身後的岩石上。
“杜莎”一步而出，追了上去，捏住了西蒙的嘴巴。
可還是晚了一步。
西蒙的嘴裡，已滿是黑色的毒血。
“晚了，是神川家族慣用的自殺手法。”“杜莎”沉聲道，旋即，又輕輕嘆了口氣，“這樣也好，我聽說，浮空城對貴族的背叛懲罰，是相當殘忍的，這樣死去，也算是種解脫。”
旋即，她搖搖頭，身體一震。
真正的杜莎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
而在不遠處，趙海莉揉了揉眉心。
剛纔她對着杜莎，動用了天賦【心靈轉換】，這種序列天賦，使用起來頗爲危險，需要被施術者的同意，否則會遭遇靈魂上的損傷。
而一旦轉化，在一分鐘內，她自身的能力也會帶過去，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雨已經停了。
雨水沖刷了山谷裡的硝煙和血腥味，一股山風從北方吹了下來，壓得殘餘的枯枝敗葉嘎吱作響，卻吹不散衆人心頭濃濃的悲哀。
安德森、杜莎、奧文三人，沉默地站在西蒙的身邊，臉上是止不住的淚水。
踏！踏！踏！
沒過片刻，山谷裡響起一陣腳步聲。
朱大龍擡眼望去，卻見墨北扶着受傷幾乎要昏迷的李芸遙，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你們沒事吧……”
“咦？我看到夜兄和你們一起的啊，夜兄人呢？”
“對了，我們剛抓到了一個間諜，太可怕了，沒想到間諜就在我們身邊，哎……幸好我們寢室沒有。”
聽到朱大龍絮絮叨叨的樣子，李芸遙面露古怪之色。
“我們寢室怎麼可能會有。”
“許夜這麼厲害，根本不可能，本少天賦無雙，也不可能，周野就一老實人，悶騷北又是神之序列的繼承人，除了老色批陸明望還有那麼一絲絲可能……”
“一米三，你啥意思啊，找打嗎！”陸明望擼起袖子。
陳千歲毫不示弱，爬上自己控制的骷髏，趾高氣昂，俯瞰陸明望：“矮子矮，一肚子拐。”
一陣打鬧中。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
“許夜正被神川家族的覺醒者追殺。”
“我就是神川家族的另外一個間諜，很抱歉啊各位。”墨北將李芸遙交給呆滯的楚幼安。
而後，沉默的，站在場中央。
沈星河等人的目光，無比的凝重。
和西蒙不同，墨北的身份，太過重要。
“嘿嘿，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們回去吧……不對，還得去救我夜哥，他往哪個方向跑了？”陸明望上前，拍了一下墨北的肩膀。
見對方不動。
愣了。
“我去，你大爺的，別鬧啊，你這身份，去當什麼神川家族的間諜，你將來繼承了神之序列，你都可以一手滅了神川家族，還用得着當間諜？”朱大龍掃了一下墨北的神情，有些慌張，出來打哈哈道。
“對啊對啊，你如果是間諜，怎麼還來自首？還帶李芸遙回來。”陳千歲拼命搖頭。
“真的，是我。”
墨北擡起頭，很平靜道，但又帶着一點哭腔，吸了下鼻子，“西蒙只是神川家族的棄子，他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的行動，只有我知道。”
“這次行動，是浮空城的某位白銀貴族，專門聯繫神川家族，想要殺許夜的，順便神川家族想要讓緋紅在今晚消亡。”
“這不合理啊……這不合理啊……”朱大龍喃喃。
“沒什麼不合理的。”墨北看着朱大龍糾結的五官，有些被笑道。
“我啊，從小就性格內向，但你們也知道，我爺爺是神之序列的擁有者，可因爲身體不好，一直無法將神之序列開發。”
“無法開發，但可以繼承啊。”
“在我十歲的時候，我父母死了，我哥哥死了，我爺爺所有的親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意外死了。”
“我想報復，但卻沒用，他們在地下，權大勢大，我沒有任何辦法，我就一個普通人啊，我爺爺年輕時是‘機械會’的成員，但他序列9的能力很普通，就一直在那裡當後勤，我們都不知道，直到他退休後，反而進入了序列8，覺醒了神之序列。”
“我爺爺哭，都哭瞎了眼睛，說他們爲什麼在殺人之前，不跟自己說一聲，好歹也是同事啊，就說一聲啊，舍了自己這條命，也就把神之序列給他們了。”
“後來才知道，他年紀太大，氣血萎靡，導致神之序列不穩定，只有親人才能繼承，給其他人的話，會直接消失。”
“而那些人啊，一句話不說，全殺了，只留下個我，因爲我年紀小，容易洗腦和控制，他們就等着我繼承，然後再殺了我。”
“我哭着、求着他們，下跪、磕頭、賠笑臉，什麼事都幹過，他們就不肯放過我們爺倆，還威脅我爺爺，如果我爺爺自殺，那我就沒用了。”
“從那以後，我就在他們的嚴格監控下，生活、洗腦……”
“我不能讀書，不能和任何人玩耍，不能訓練，努力的，成爲他們眼中的一名廢物……”
“然後，有人就找到了我，說能給我一條路，並不會脅迫我，他幫我破除了雙星公司放在我身體裡的禁忌物，他教我讀書寫字，他教我人生道理以及各種格鬥技巧……”
“所以啊，我找不到理由不背叛。”
巨人踩死螻蟻，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像雙星公司的高層，要殺幾個人，是不會和他們商量的，他們有自己的計劃。
傲慢且自大。
陸明望抹了一把汗水或者是淚水，吼道：“不對，你在撒謊，你如果真是神川家族的間諜，你爲什麼在寢室裡不殺許夜，你爲什麼要來自首！”
墨北看着他，有些羨慕，有些懷念：“因爲，我從沒過過宿舍生活，你們帶我逃課，帶我和女生聯誼，帶我一起去教官辦公室偷酒喝。”
“還有許夜啊，他會帶零食給我吃……不瞞你們說，我來到緋紅後，才第一次吃到花生，以前都是吃營養劑的。”
“我真想，就這樣一直過下去。”
“那你特麼的，就不能不說啊，你反正沒傷害我們啊，還救了李芸遙，你就不能默默的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嗎。”陳千歲罵道。
西風吹着墨北瘦弱的身軀，像一片枯葉在枝頭搖搖晃晃，彷彿隨時會凋零。
他輕笑一聲，仰頭，看着緋月，映得眼底一片紅潤：“抱歉啊，並不是所有黑暗的地方，都需要光。”
陳千歲抖了抖，想說什麼，但又被什麼堵住了喉嚨，無言。
“不對。”就在這時，沈星海走了出來，看着少年，冷冷出聲，“這不像神川家族的行事風格，他們對待外族人，不可能不作任何措施，他們如果幫你擺脫雙星公司給你下的禁忌物，肯定也會在你身上，下詛咒。”
“而且，他們可不會教你讀書寫字……”
墨北一愣，旋即撓了撓頭髮：“沈教官果然細心，我雖然是神川家族的間諜，不過神川家族，不值得我賣命……”
“我其實是永恆教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