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走了有半里路,阿逸着實是擡不動腳跟了,臉上全是稀里嘩啦的冷汗,體內的碎骨戳着內臟猶如萬蟻蝕心,由此可見當初抵擋藍中刀的一刀突襲,忍善給的那枚手鐲是多麼珍貴。
忍善啊忍善,阿逸歇息在樹腳旁邊,此刻心中不免想到了他在的時候,萬事皆可論述與他聽,雖然阿逸不承認忍善比自己帥,但至少有人能在身邊指點一二,好過於一人行於刀山火海之中。
阿逸想着心事,忍着疼痛摸出了那本《凡塵鎖靈陣》,嶄新的棱角和筆墨證明這是一本復刻的書籍,遙想起當初敗逃神劍宗時,有人說自己被兄弟欺瞞,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忍善?
站在至高的角度,自然是一覽無餘,而當身在局中時,阿逸也並非神人能夠一蹴而就知曉萬事本源,這件事阿逸埋藏在心中多時,實在沒有定論。
“忍善,你到底是爲什麼?”阿逸不覺得喃喃自語起來,身上的傷勢加之心中的煩憂,面容不禁又憔悴了幾分。
“哥哥,我去叫人來扶你回去!”江鳶一路攙扶着阿逸,這會雖然不累但禁不住小女孩體格,也是氣喘吁吁了些。
阿逸沉着一口氣喊道:“不要,我歇息一會自己走回去就好,你就在我身邊待着哪都不能去!”
“我...”江鳶也不是當初剛剛出山的小丫頭了,見到阿逸一臉鄭重,也不敢違逆,說來也是因爲她亂跑導致阿逸被打傷,其心中便有些愧疚。
見她停歇下來,阿逸又看向了書本,阿逸實在想不透忍善以救世爲由留在自己身邊,根本沒有理由反叛自己,那麼留書之人爲何要說那句話呢?
半晌,阿逸被疼痛折騰得回過神來,摒棄泛思凝神地運轉靈力暫且修護傷勢,只是這傷太過嚴重,哪怕是敷上須臾草也難以及時恢復,而爲了不讓外人看出來,大概需要休養好幾天了。
路上躲開了些許弟子和僕人,在江鳶的護送下才安穩的回到江鳶的小房子裡。
“哥哥,爲什麼不能讓人知道你受傷了啊?”江鳶一面傷心的看着阿逸血淋淋浮腫的傷口,一面緊了緊溫水搓洗過的面巾,細心的擦拭起來。
阿逸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健富有彈性的肌肉羣,六塊若隱若現的腹肌衝擊着江鳶的眼簾,倒是讓阿逸自己有些羞澀,只是道:“剛纔那些老頭厲害着呢,現在不能節外生枝,不要讓外人知曉我受傷的事。”
“那蔚彩能不能告訴呢?”
碰面叫蔚姐姐,背地裡叫蔚彩,這小江鳶小性子厲害着呢。
阿逸抓住她有些稍稍用勁的小手,輕輕俯身到她耳邊低語道:“蔚彩算是外人,這裡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是外人。”
“咯咯~”江鳶突然笑出了聲音,把芊芊若玉的手指比在了自己嬌豔嘟粉的嘴脣上,做了個噓聲的表情:“噓!我和哥哥纔是最親的!”
“...”阿逸看着她得逞的小表情盯了半晌,又讓她幫忙調轉一下方向,那弱微冰涼的小手觸及到阿逸的肌膚時,倒是讓阿逸有些冷不丁的發抖——
“你摸哪呢死丫頭!咳咳~”阿逸對着她吼了兩嗓子,忍着難受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推搡着讓她出去。
被迫趕出門外的江鳶小臉氣呼呼的把嘴脣翹得老高,跺腳道:“哼!不就是摸了下你胸口嗎,幹嘛大驚小怪的,人家沒見過這麼小的不行啊!”
看起來她還有漫天的抱怨沒有發泄出來,阿逸逞着自己是傷員不去理會她的叫喚,努力運轉起流光星火,試圖以靈力撫平體內波濤翻涌的脈絡。
一晃便是白晝一輪迴,次日下午時分阿逸才堪堪清醒過來,由於只剩下少量的須臾草,阿逸傷勢恢復得也只是勉強行走,傷筋動骨體內重創可沒那麼容易好利索。
倒不是阿逸想停下來,而是蔚彩來敲門了,阿逸不得不下來開門,蔚彩進門第一句便是:“你怎麼總喜歡在女孩子房間裡呆着?”
“我...”阿逸有氣無力的無法辯解,轉身就往牀上一躺裹上單薄的棉被,遮住了自己半裸、露的上身,伸手理了理散亂的頭髮道:“你來幹嘛?”
也是阿逸被蔚彩一句話埋汰糊塗了,言語間有些冷淡,蔚彩愣在原地,堪堪道:“我聽江鳶說你在她房間不出來,我便來看看你,你怎麼了?”
說着蔚彩便走近了來,坐到阿逸牀邊,賢惠的整理了一番牀上雜亂無章的衣服,多是江鳶的裙子襯衫,小姑娘平時也沒有什麼收拾。
“怎麼有血啊?”蔚彩突然摸到了那日江鳶被阿逸吐了一身血跡的白色紗裙,有些皺眉的看向阿逸道:“你不會受傷了吧?”
阿逸有些頭大,這會實在打不起精神來對付她,江鳶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故而幽幽道:“你別煩我行不行!”
“你不舒服嗎?我看看~”蔚彩多是心急,也不理會阿逸的訓斥,捻住阿逸的手臂便往寸口一搭,捏住不放,片刻後臉上的姣好的容貌快速變化:“你受傷了?在藥門之中還有人敢傷你?”
該被知曉的是逃不掉的,阿逸掰開她的小手縮回被子裡道:“你別管了,拿些須臾草給我就行。”
蔚彩深吸一口氣,有些開不了口,隔了好一會才道:“有人來找你,說是你的朋友,你要不要見他?”
朋友?阿逸有些來了精神,把頭從被子裡鑽出來:“可是個光頭和尚?”
“不是。”蔚彩有些不舒服,看起來自己還沒有個朋友重要似的,沒好氣的道:“是個小胖子,姓藍。”
在混亂的頭腦之中搜索了一番,纔想起在藍州副城時遇見的藍虎,這小胖子被他爹藍陽管束着,這會怎麼有機會來了呢?
“讓他到我這來吧。”阿逸像是個病入膏肓的老頭,一步也不願意多走,萎靡在牀上不起來,可見地尊之威那怕是一星半點也恐怖如斯。
蔚彩顯然不想離去,叫人去喊了藍虎,自己又坐在阿逸牀腳邊照看起來,摸出一瓶須臾草想幫阿逸塗抹,阿逸拒絕道:“我自己來吧,外人看見了不好。”
“...”蔚彩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遞過須臾草沒話找話道:“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我已經在藍州開了好幾家藥館,局勢基本平穩發展了,高級的丹藥五百一枚,下面該做什麼?”
阿逸晃了晃腦袋,試圖把揮之不去的疲倦丟掉,但沒有多大效果,這是精力虛耗一空的後果,靈氣用作鞏固傷處了,人自然沒了精神。
“加價,一顆六百,每家門口立一塊匾,刻上‘藥不應求,每日百顆’八個大字,以後每月漲一百靈石。”阿逸輕飄飄的說了出來,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讓精神又有了點起色。
“六百?”蔚彩實在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引發意想不到的後果,不過有了上次被阿逸訓斥的教訓,也不敢多問,只是點點頭:“聽你的,那其他地界呢?”
阿逸趁着藍虎沒到的時間想了想道:“修神界哪裡最富有?”
“當然是鹿原神劍兩派。”這是不爭的事實,蔚彩脫口就說了出來。
“既然如此,賣給貴兩派不就好了?”阿逸也不想多話浪費精力,說了這話就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蔚彩幫着掖了掖被子,低聲道:“可是這兩派離藥門路途遙遠,路上險惡太多,怕是艱難啊?”
其實蔚彩是有些經營頭腦的,所言也不是無中生有,但阿逸才不理會這些細枝末節,只管着大的方向,故而不搭理她。
就當蔚彩起身的時候,阿逸突然想到了什麼:“那個...神劍宗現在歸誰管?”
“這個我沒有去打探過,但也聽聞神劍宗易主,歸在東帆手中,周述也不知去向,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蔚彩說完見到阿逸又沒了動靜,便出去接藍虎了。
阿逸躺在牀上,心中還是有些慪氣的,本來神劍宗已經是唾手可得,到最後董星沒了蹤跡,導致自己勢單力薄難以和東帆抗衡,失了最佳的奪取機會,實在可惜。
“大哥!”
如此尖細的吼聲,除了胖子這種得天獨厚的嗓門外人怕是難以模仿,阿逸搗鼓了一番耳朵罵道:“叫喚什麼!”
藍虎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把握住牀沿,咚的一聲半跪在光溜溜的地板上,使得堅實的地基都顫抖了幾下,抱着拳頭道:“大哥,我胖虎來晚了!”
“晚個屁,別叫!”阿逸哭笑不得,這傻子頭腦有缺陷似的,果然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他爹藍陽沒有弄死他都算他福大命大了。
“你怎麼來了?”阿逸坐起身來,從靈戒中找了一間白色的衣服穿上,盯着胖虎看了半天:“你爹打你了?”
“大哥,我過的好苦啊!”胖虎說着就摸起了眼淚,那玩意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看起來老慘了,只見他道:“我爹自從讓我給托住後,就再沒看我順眼過一天,每天喝酒消愁喊打喊殺,我這小日子都過不安穩了啊!嗚嗚嗚~”
“你爹不是隻有你一個兒子了嗎,怎麼還不好好栽培你?”阿逸倒是有些好奇,地尊這境界了喝酒還會醉嗎?大約是心醉吧?
就如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