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等花開

日漸習慣了永遠也做不完的題海戰術,心靈的枷鎖逐漸被麻痹地禁錮着。只有每天載着璇上學和回家的時候纔是一天中最快樂的,倒數着璇離開的日子暗自傷悲。還記得3年前第一次在檳榔樹下與璇相遇的那個夏天,彷彿就在昨天。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校園裡留下的痕跡依然有感覺。想着接下來將一個人守着諾言至少等待3年,揮筆在紙上寫下了歌詞。

檳榔樹下的季節

鳥兒知倦/月有圓缺/年少的夢還給昨天/不能忘卻/不要否認/那時我們純真的臉/獨自一人/守着諾言/等候了3年/現在的你/是否還在/是否還期待/校園裡留下的痕跡依然有感覺/你的笑容一直都/倒映在我的心間/就讓一切回到原點/檳榔樹下的季節/花開花謝透過指尖我們的藍天/就讓兩顆心再一次兌現/夢迴遺失的從前/別再逃避不再猶豫我們都相信/就讓時間定格那年夏天檳榔樹下的季節/風掃落葉果實紀念曾經的誓言

經過了一輪市質檢和一輪省質檢過後馬不停蹄地即將迎來期中考試,我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考生們對於考試早也麻痹了。出於太久的壓抑和學習壓力想找個時間爆發,於是在放長假的前一天慫恿璇蹺掉最後一節導優課直接找學委請假後一起去白鷺洲放鬆。爲了陪伴我放鬆,在我的慫恿下璇第一次蹺課了。有點良心不安,這或許是在璇離開中國前最後一次一起出去玩了......

騎着單車載着璇到了白鷺洲左岸,白鷺女神的湖畔。迎着風,好想開始共度每一天。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置身於花海暫時忘掉一切。璇東跑西跳的,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充滿活力。相比之下我就顯得沒這麼有精力,躺在草坪上回歸大地。璇喜歡花花草草,一直期待着聆聽花開的聲音。這個時候,是最多繁花盛開了。璇興奮地和花花草草玩了一會兒跑到我身邊躺下,十指相扣一起曬太陽。我們聊着聊着,感覺像是回到了從前剛認識不久的時候。那種新鮮感至今仍然溫存着,就算分開的那一年裡也從未改變。兩個性情中人,再次許下諾言。慢慢坐起身來,看着湖水倒映出璇的美。璇的側臉倒映在我的胸膛,我的目光凝視着她的臉龐。在愛人的陪伴下,愜意地度過了一個下午......

回家的路上,璇摟着我的腰說:“該放鬆也讓你放鬆了,五一的長假就不出去了你好好複習吧。”“出去一天吧,這是我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能在一起度過的五一長假了。”離璇回加拿大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越來越爭分奪秒想跟她膩在一起。“可是作業這麼多,五一回來後又要期中考試了啊。”璇還是擔心我的學習。“就一天,不會耽誤多少的!”見璇沒做聲,我又接着說:“前年和去年的五一長假我們都錯過了在一起,以後還要等待漫長的三年。”最後,璇拗不過我答應了最後一天一起出去玩......

06年的夏天來得很晚,到了五月份還是陰雨連綿的陰沉天氣。長假還是照樣去璇家做作業,在璇的指點下慢慢地提高了效率。如果璇也參加中考的話一定能考進全市最好的學校,這樣我校又可以多了一個上線人數。經過了六天的持續奮戰,對面臨的期中考試和中考做到了胸中有數。長假的最後一天穿着璇喜歡的西裝繫上領帶,和璇一起把之前倆人的回憶地重新去了一遍。抓一把回憶裝進胸前左邊口袋,溫暖曾經爲彼此受過的傷。走過一家婚紗影樓,突然有一種想帶她拍婚紗的衝動。於是便問璇:“我們進去看看怎麼樣?”璇看着我手指的方向愣了愣,問:“你確定?”我堅定地點了點頭,牽着璇走進了影樓。看着樣本換了衣服,化完妝後走進攝影棚。在攝影師的指導下襬起了造型,拍攝了幾組風格不同的靚照。拍完倆人合照又分別拍了各人寫真,然後又一起出去拍了幾張外景。看着電腦上的後期加工,真有種婚紗照的感覺。一股莫名的感動,將璇的手放在胸口。堅定地說:“十年後我們還要再來一次!”到了分別的時候,表面平靜地說着“明天見”內心卻早已風起雲涌......

期中考試的成績特給力,數璇功不可沒。接下去的一個月進入了傳說中如火如荼備戰中考的狀態。在大家都神經緊繃的時候,特羨慕璇不用參加中考。但她也沒閒着,每天幫我進行課業輔導。只要和璇在一起,備考的痛苦都變成了學習的快樂。作業實在完成不了的時候,璇也會選擇幫我分擔一些比較簡單的、知道我已掌握好了的機械作業。幫我講解難題時比老師的分析還透徹,更加容易接受......

每天充實地忙碌着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再過半個多月,我要中考璇也要回加國了。感謝緣分讓我們相識,又恨透命運迫使我們分離。2006年6月7日,放學後璇邀請我跟她回家說要給我一個suprise。這天是週三,還是第一次在上課期間的晚上璇帶我去家裡......

跟着璇一進家門,桌上閃着管家剛點上的一些燭光。正納悶今天是什麼日子,璇把桌上的大盒子蓋子一掀——生日蛋糕!“今天是你生日?!”我驚奇地看着她。她高興地說:“很意外吧?願意陪我一起過嗎?!”以前有問過她的生日,可是她總是搞神秘不肯告訴我。原來是今天,果然是一個suprise。一起在蛋糕上插上生日蠟燭,16支。一起把蠟燭點燃,我壞壞地對她說:“恭喜你,又老了一歲!”她拍了拍我的腦門指使道:“快去關燈!”關上燈,唱完生日快樂歌璇開始許願。吹滅蠟燭開燈後問她:“剛剛許了哪些願望?”“這怎麼能說?說了就不靈了!”“可以說前2個啊,最後一個保留。”璇想了想,說:“第一個願望你能考上全市第一的高中,第二個但願我們三年後再見!”抱着璇,親吻她的臉頰一起切開了蛋糕。因爲晚上作業還是暴多,吃完了蛋糕馬上和璇一起做起了作業......

2006年6月14日,今生今世永遠忘不了的日子!那天陰雨連綿,上完導優班已經很晚了。下着瓢潑大雨,璇選擇打車回去。“下雨天你載着我不方便,今天我自己去打車你就先騎車回去吧。”聽着璇的話,堅持送她到路口幫她打車。到了路口,或許天色已晚一直等不到出租車。璇提議:“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前邊有一個車站也可以等車。”,璇撐着傘我牽着車,雨下得更大了。邊走邊看着來往的車輛,還是等不到出租車。又走了一段,離前面的車站只有一個馬路的距離。璇突然說:“算了不打車,我到前面的車站坐車去。”我還是執意送璇到車站看着她上車,她看着連綿的雨搖着頭謝絕了:“雨這麼大你還是先回去吧,晚上還有好多作業呢!”想到晚上的作業心一沉,那就聽璇的話回家吧。揮手告別後,調轉車頭朝家的方向騎去......

以我的車速才騎了不到一公里的距離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緊急剎車聲,緊接着又聽到嘈雜的人羣聲。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繼續疾速踩着單車。又過了一公里突然感覺心臟痛了一下,右眼皮也不自覺地跳動着。潛意識裡緊急剎車,調轉車頭朝剛剛的方向加速駛去。雨衣的帽子落下了,任憑大雨敲打着臉頰淋溼了頭髮。預感那地方發生交通事故了,但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心急如焚地趕往那條路。心還在痛着,雨水重重地打在臉上都沒有知覺。到了那條路上看到圍觀的人羣頓時有不好的預兆,把單車推到一邊擠進人羣中。沒有看到任何車,但看到璇倒在那裡!衝上去抱住璇,知道那倆車肇事逃逸了。不過有目擊者記下了車牌,旁觀人員剛剛也撥了急救電話。看着地上的一大灘血跡,想止血卻心有餘力而不足。心如刀絞地等待着救護車,一邊呼喚着璇的名字。難怪剛剛心會痛了一下,原來是璇出事了。怪自己一個轉身丟下了璇,責備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不過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璇也會丟下我嗎?

救護車來了,璇再次被擡上擔架。我也坐進了救護車跟着璇到了醫院,看着護士爲璇插上輸氧管知道情況不好了。想起那次分手我丟了璇自己混進幫派玩,但璇還是在原地等待沒有丟下我。這一次又是自己轉身丟下了她,她應該也會像上次一樣不丟下我吧?握緊璇的手,看着她緊閉着的眼懺悔不已。如果我堅持送她上車,如果不是我任性讓璇等中考完再回加拿大就不會有今日的悲劇了。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害了璇!醫務人員對璇做了簡單的檢查和包紮,到了醫院直接推入急診室。這是璇第二次進了急診室,每次都是因爲我。多希望今天躺在地上的人是我,左岸的花還在開着璇一定會甦醒過來!

第二次在急診室外焦急地等待,打個電話給璇的班主任告知璇出事了。等待中祈禱着,老天一定在嫉妒我們的幸福。是我做錯了什麼,命運要這麼對待璇。打開璇的手機通知她的父母,掛上電話無力地靠着椅背。半天,從急診室裡走出了一個醫師。上前詢問璇的情況,醫師拿出病危通知書要求家屬簽字。看着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書傻了眼,顫動地雙手捧過。璇的父母還沒這麼快趕到,只能顫抖地在家屬姓名上代簽了。簽完字後璇的班主任也趕到了,一起趕來的還有年段長。現在璇還沒脫離生命危險,還在搶救中雖然希望渺茫。班主任和年段長找我詢問具體細節,她們不知道我連那倆肇事車都沒看見。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着,急診室裡還是沒傳出消息。低頭看着左半邊翅膀,手裡緊拽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我知道璇很愛我,一定捨不得丟下我。200%相信璇,她說三年後還要相見的!

終於等到了一個從急診室裡走出了幾個醫生,將璇轉移到了重症病房。然後從病房裡走了出來,看着我們詢問:“誰是病人家屬?”“我是她......"在老師和年段長面前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年段裡也傳遍了我們早戀的事蹟。醫生沉重地說:“你跟我進來一下。”我心急地問:“什麼情況?”醫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麼對璇。璇一向這麼乖巧,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就直接懲罰我啊!

走到她牀前,凝望璇緊閉的雙眼。雖然看不懂看着旁邊心電圖的波形,淚已斷了線。回想起走過的從前,夢已不再甜。不敢相信,璇就這麼離開我了。纔剛看完左岸花開,纔剛拍完婚紗照,纔剛吹完16根蠟燭璇就獨自離開。小聲地對她說着:“你的回話凌亂着,在這個時刻。我想起檳榔樹下的白鴿,甜蜜散落了;情緒莫名的拉扯,我還愛你呢。而你安安靜靜閉上眼,假裝睡着了!時間過了、走了,愛情面臨選擇。你冷了、倦了,我哭了;離開時的不快樂,你用卡片手寫着。有些愛只能到這,真的痛了。怎麼了?你累了?!說好的幸福呢?我懂了,不說了;愛還在,夢遠了。開心與不開心一一細數着你的不捨,那些愛過的感覺都太深刻我都還記得!你不等了,說好的幸福呢?我錯了,淚乾了;放手了,後悔了。只是回憶的音樂盒還旋轉着,要怎麼停呢?”

看着璇閉着眼,好像熟睡的樣子。是不是過一會兒就可以醒來,又可以調皮地和我鬥嘴?不管要過多久,我都願意等下去。“拜託你睜開眼,我不再轉身不再放手了!”跪在璇的身旁撫摸着她逐漸冰冷的身體,拼命地想把身上的熱量全部傳遞給她。正說着,璇的父母也進來了。我退了出去,讓她一家子好好聊聊。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璇的父母出來了。他們對我說:“璇想見你,讓你進去。”璇醒了,我衝進了病房。在她面前單膝下跪,知道她的時間有限。“Don't let me alone,please!"我跪求着,璇的淚水也劃過臉頰。璇艱難地說:“Sorry,I love you."看着璇的手從我手裡緩緩滑落,再次慢慢地閉上眼。難道愛情可以轉交給別人,但命運始終留不住我最愛的人!

這時進來了幾個醫生,璇的父母也跟着進來了。看着心電圖,醫生斷定了璇的死亡。推車推進了病房,準備把璇轉移到-1層。看着醫生正要把璇擡上擔架,大聲喊道:“等一等!”上前去抱起璇,“你們爲我帶路,讓我抱着她下去吧。”按照醫院的規定得放在推車上蓋着白布進去,醫生們猶豫地商量着。最後同意了爲我帶路,讓我抱着璇走到太平間......

靈魂的23克,如此靠近又咫尺天涯的距離。走在那條路上淚水滑落下來,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多希望這個只是璇的惡作劇,一會兒又突然醒來。就像左岸的花謝了還會開,璇閉上了的眼也可以再次睜開。慢慢走着,好不情願把親愛的璇送往那個地方。月光盡是從前蒼白了的想念,一條路分兩頭愛了卻要放手。夢在千絲髮間我在夢裡擱淺,謹記璇的容顏來世把她找尋。相信璇的靈魂就在我周圍,她沒有離開!走下樓梯到了-1層,讓璇的軀體躺在冰冷的牀上。和璇的父母一起,點亮兩旁的燭光爲她守夜。多希望我有傳說中的陰陽眼,可以看見已經乘着風飛走的璇在我身邊。想起璇從前坐在教室上課的樣子,想到倆人一起做作業的快樂時光。淚哭幹了心破碎了,千萬次呼喊璇的名字。在璇耳邊最後唱一首“天使”,讓她的靈魂也能聽得到。最後這麼近地看着她了,突然發生的一切根本來不及反應世界就黑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蠟燭越來越短了,璇的人間旅程也結束了。一點小雨滴陪着我到天明,用最後一分鐘懷念璇......

第二天民政局的車緩緩駛來,那是殯儀館的來車。要把我親愛的璇送去火葬場了,還有漫長的人生旅途來不及走完就此結束了。從車上下來幾個人擡着一口棺材,璇的父母拿了塊白布準備爲她蓋上。我請求道:“Wait a minute!”走到璇的身邊單膝下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脣吻。唯一的一次,卻是沒有迴應的!爲璇蓋上白布後,抱着她走過最後一段人生旅程。蓋上棺材蓋後,跟着靈車一起去了火葬場。 Daddy捧着璇的遺照,我也呆呆地望着相框裡的她。空氣中感覺着璇的存在,從未離開過!

火葬過後,請求Daddy把璇的骨灰盒交給我。撫摸着骨灰盒,想起當年撫摸着璇的身體。抱緊骨灰盒,感覺再一次抱着璇。看着四周,感受璇隱藏在空氣中的氣息。一個人一生唯一的摯愛就這麼走了,從此以後天上人間陰陽相隔。將骨灰盒安葬好後回到璇家中幫忙整理遺物,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璇的日記本。翻開日記本里面全是記載關於我的,讀着讀着眼睛又溼潤了。璇的母親似乎看出來我們的關係,把璇大部分遺物都交給我好好保管。紙錢晚風送,誰家又添新痛;獨攬月下螢火 照亮一紙寂寞......

下一個輪迴

不逃避

讓雨打在我的眼裡

不放棄

就算我們不在一起

不喪氣

我們的夢還在延續

不離去

我們的歌還在繼續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人世間最遺憾的默契

心電感應,天人合一

夏至未至,左岸花開

你一直都活在我的記憶

山地車上你的專屬座位

左手中指上是你愛的證據

身上還彌留擁抱的香味

下一個輪迴

讓我遇上你

朝朝暮暮守護你

命中註定喜歡你

下一個輪迴

還要愛上你

日日夜夜陪伴你

生死相許保護你

如果我們的心被世俗封閉

一輩子獨自守候你的歸去

如果我們的愛被人言唾棄

那就讓我隨你一起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