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我大聲地重複。
我在我經常坐的位子上坐下,左邊的臺子上是兩個天中聒噪的女學生,她們正在聊天,聲音高亢尖銳卻又要故作神秘,讓我極度不舒服,我正要呵斥她們閉嘴的時候卻聽到她們的嘴裡吐出我熟悉的名字來,讓我忍不住認真聆聽她們的對話:
“聽說許弋這次又被打得不輕,他最近真倒黴,老是被人打。”
“人在情海飄,哪能不挨刀。誰讓他老是想去搶別人女朋友呢!”
“不過說真的,那個女生樣子很乖的,看不出那麼那個呀。”
“你說李珥啊,她跟我是初中同學,我知道她的,平時不開腔不出氣,其實最那個。不過這次可慘了,被叫到教務處去了,我看她以後還怎麼見人!”
“對啊,對啊,不開腔不出氣的女生最可怕,哈哈哈……”
……
我把桌上的麪條往前面一推,站起身來,走到那兩個女生的桌前,冷冷地問:“你們在說誰呢?”
兩個女生擡頭看見我,像是認出我來了,嚇了好大的一跳。
我指着她們:“我警告你們,誰要再敢說李珥的一句壞話,我讓你們以後晚上從此都不敢出門,你們信不信?”
兩個女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慌慌張張,大氣也不敢出,一句話也不敢說,拿起書包跑了出去。
我也沒心思吃麪了,我決定去天中看看小耳朵。
我跑到天中校園的時候正好看到小耳朵出來,我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受了委屈,在她的身後,跟着她的家長,我喊住她,旁邊一個男生惡模惡樣地竄出來讓我一邊去,我看着小耳朵,我只想確定她沒事,我立刻就走。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裡,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我知道我走到很多的地方,都不受歡迎,我也不想給小耳朵帶來任何麻煩,但是上天作證,我願意爲她承擔我所能承擔的一切,因爲我知道,並能確認,她的煩惱肯定與我有關。
“她不會有事的,你離她遠遠的,她什麼事都沒有!”男生還在衝着我大聲地喊。
噢,天地良心。我並不生他的氣。
我當時想,有個男生這麼護着小耳朵,真的挺好。可是我沒想到小耳朵生氣了,她漲紅着臉大聲地喊:“尤它,你不許這樣跟吧啦說話,吧啦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許你這麼說她,絕不允許!”
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
這些天來,我身上所有的不適都消失了,黃昏的天空飄起了金色的奇妙的雪花。我就像網絡遊戲中忽然被施以神奇法術得以重生的小人,在瞬間充滿了力量,歡欣鼓舞。我看着小耳朵繼續漲紅的可愛而勇敢的小臉,看着憤怒的尤它,看着站在他們身後的驚訝的兩個大人,實在實在忍不住地咧開嘴笑了。
好朋友。
我文縐縐地想:這個世界上,也許再也找不到比這更溫暖更動人的詞彙了。
在返回醫院的路上,我被兩個小破孩攔住了。他們粗聲粗氣地對我說:“吧啦姐,黑哥找你。”
“讓他自己來。”我說,“我要回醫院躺着去養病。”
“黑哥說,有些事他想跟你說,你可能會感興趣。”
我拍拍他們其中一個人的頭,笑嘻嘻地說:“真對不起,吧啦姐姐現在對啥事都不感興趣。”
兩個小破孩互相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來給我,相片有些模糊,一看就是偷拍的,但很輕易地認得出是誰。
“黑哥說,他有很多這樣的照片,你要是願意去,他可以全送給你。”
“他在哪裡?”
“在他姨父的房子裡。”
哦呵,那房子原來還沒賣掉。
我轉身,大踏步地朝前走,兩個男生遠遠地跟着我,我回頭,大聲地朝他們喊:“回家喝奶吧,你吧啦姐還找得到路!”兩個男生並沒有離開,依然遠遠地跟着我,跟就跟吧,要不是大姐大,誰願意跟着她啊。
門沒有鎖,燈也沒有開,我進去,黑人坐在黑暗裡,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雪越下越大,雪花從破舊的窗戶裡飄進屋子,屋裡屋外,一個溫度。但黑人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黑色的矮領毛衣,胸口上有個張牙舞爪的字:悶。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