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1日,星期五。
杭市機場,一行三十多人正在接機,爲首的是一個九十三歲的年邁老人,這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屈光強。
屈光強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自家大哥。
當年大哥屈光華跟同村的一個小夥伴去參軍,那時候國難當頭,正是全國聯合抗戰的時期,參軍有多危險根本不用多說,父母心裡自然是不同意的。
但大哥好說歹說,最終還是說服父母讓他去參軍,結果就這樣一去不回了,整整三年沒有給家裡寫過一封信,家裡寄出去的信也石沉大海。
而且,跟大哥一同去參軍的那個小夥伴的家人,已經收到了犧牲的消息。
那個時候,家裡人都明白,大哥十有八九是犧牲了。
想起當年的情景,屈光強嘆了口氣,對身邊的侄曾孫道:“春明,當年我們都以爲你曾爺爺犧牲了,那段時間你高祖和高祖母整天嘆氣,後悔同意讓你曾爺爺去參軍。
現在想來,幸好他們同意了,否則把伱曾爺爺留在老家的話,十有八九會被那些天殺的土匪給殺害了。”
屈春明忍不住問道:“曾叔祖,你當年是怎麼逃過土匪屠村的?”
提到這事,屈光強神色黯然道:“這也是我命不該絕,當時我剛好跟隨村裡的一位老獵戶進山打獵,在山裡面住了一晚上,等我們從山裡出來才發現全村被殺得雞犬不留,那場景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屈春明不由得罵道:“該死的土匪,不是因爲他們滅絕人性的屠村,咱們兩家早在三十幾年前就可以團聚了。”
屈世清接話道:“那些土匪也沒有好下場,聽說沒過多久就被剿滅了。”
屈光強搖頭道:“其實也怪我,當時我以爲大哥早就犧牲了,而土匪的這次屠村,把我父母和二哥三姐都殺了,我以爲全家就剩我一個人活着,便了無牽掛的出去闖蕩,最終在橫陽縣這邊落戶,錯失了跟大哥相認的機會。
這次如果不是江大師幫忙,那我到死都不知道原來大哥當年沒犧牲,這個年紀還能兄弟相見,我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江楓微笑道:“這是屈老你們兄弟緣分未盡,我只是幫了點小忙而已。”
他們對兒子現在交的這個女朋友,那真的是太不滿意了,如果兒子真跟她結婚,他們兩口子的晚年堪憂啊!
就在此時,一大波乘客從機場裡面走了出來,屈光強等人當即停下交談,目不轉睛的看着人羣,開始搜尋目標。
等其他乘客都出得差不多了,纔有上百號人聚在一起,浩浩蕩蕩的走出來,爲首的是一個鬚眉皆白的老人。
看到這個老人,屈光強眼中陡然一亮,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被攙扶着走出來的白髮老人,也第一時間看到了等在出站口的那位老人,神色瞬間便激動了起來,行走的速度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等白髮老人走近了之後,屈光強滿臉激動的喊道:“大哥!”
白髮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屈光華,聽到屈光強的喊聲,他一把抓住小弟的手,同樣滿臉激動的喊道:“阿強。”
屈光強眼含淚光,語氣有些哽咽道:“八十一年了,整整八十一年了啊,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此生還能見到大哥你,雖然大哥你的容貌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但你眼角那顆痣我還是記得的。”
屈光華同樣眼含淚光,時隔八十一年後再見親人的那種心情,估計這世上除了他們兄弟二人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人了。
“阿強,我去參軍的時候,你還是個半大小子,如今再次相見,你也滿頭白髮了,可惜阿武跟阿梅命薄,等不到這一天。”
聽大哥提起二哥跟三姐,屈光強腦海中閃過他們慘烈的畫面,不由得轉移話題道:“大哥,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江大師,此生我們兄弟還能再見面,都是江大師的功勞,咱們一定要好好感謝江大師才行。”
屈光華放在小弟的手,握住江楓的手道:“江大師,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什麼事情是我屈家能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我們屈家上下必定全力以赴幫忙。”
江楓微笑道:“屈老先生,您老乃是抗戰英雄,我做晚輩的能在尋親這個事上幫點微不足道的忙,那是我的榮幸,感謝的話就不要再提了。”
這話聽得屈光華心中又一陣激動,當年他懷着一腔熱血蔘軍,想的是上陣殺敵,報效祖國,如今能得到後人的一句肯定,感覺當年他們那一代人的付出就有了意義。
屈光華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用力的握了握江楓的手。
接下來,兄弟倆纔開始互相介紹各自的兒女,至於孫輩的暫時就只能靠邊站了,畢竟兩家加在一起一百幾十號人,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等雙方一一打過招呼後,屈春明提議道:“曾爺爺,曾叔祖,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已經提前定好了一家飯店,不如現在就先去飯店,然後大家邊吃邊聊?”
屈光華點頭道:“行,這裡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那大家就到飯店再聊。”
屈光強也跟着點頭說好。
兩位老爺子點頭,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於是紛紛上車前往屈春明定的飯店。
其中,屈世清親自給兩位老爺子以及江楓當司機,其他輩分高的也都坐上了小車,至於輩分低的就只能坐大巴了。
畢竟一百幾十號人,屈光強這邊的兒孫除了屈世清這個兒子比較有出息,其他兒孫也就小康之家,自然沒有那麼多小車去迎接灣省來的親人。
當然,真要借車也不是借不到,租車也不是難事,但沒那個必要,直接包幾輛大巴不知道有多省事。
……
從機場到飯店的路上,屈光華與屈光強兩兄弟聊起了當年的往事。
屈光強道:“當年大哥你一走就音訊全無,沒往家裡寫過一封信,家裡寄出去的信也石沉大海,再加上跟大哥你一起去參軍的喜子哥犧牲的消息傳了回來,然後爸媽他們就判斷大哥你是凶多吉少了。”
屈光華嘆道:“當年的形勢太嚴峻了,我所在的部隊輾轉多處,根本就沒有機會給家裡寫信,直到四年後我才找到機會,給家裡陸續寄了好幾封信,可惜一直沒有收到回信。
後來,我接到上級命令去了灣省,誰想一去就回不來了,一直熬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纔再次找到機會回到內地尋親。
當時我懷着激動的心情回到老家,結果打探到的消息讓我心中冰涼,咱們村竟然在我參軍三年後被土匪屠村了,全村被殺得雞犬不留。
那一刻,我心中真的非常絕望。
不過,我仍然沒有放棄,一直四處打探你們的消息,三十幾年來我多次往返兩地,走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可惜一直沒能打探到你們的消息。”
屈光強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把他當年逃過一劫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才感慨道:“真的是造化弄人啊,因爲父母當初的判斷,再加上大哥你確實音訊全無,所以我以爲大哥你早就在戰場上犧牲了。
當時全村就只剩下我跟那位老獵戶,在把父母以及二哥三姐埋了之後,因爲害怕土匪去而復返,我跟那位老獵戶根本來不及掩埋村民們的屍體,就急匆匆的離村而去。
這一走,就是十幾年,那個年代交通不便,再加上窮得叮噹響,便一直沒有找到回老家祭拜父母的機會。
直到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我才找到機會回了一趟老家。接着又過了三十多年,纔再次找到機會回老家祭拜了一次父母兄姐。
一直到進入新世紀後,我回去祭拜父母兄姐的次數纔多了起來,近幾年由於年紀大了,兒女們不願意讓我再長途奔波,便由他們去祭拜。”
屈光華聞言瞭然,確實是造化弄人,他們兄弟倆應該早就有機會見面的,可惜一直陰差陽錯的錯過了,“今天先在這裡休息,明天你再帶我回老家去祭拜父母。”
屈光強點頭道:“嗯,我也有四五年沒回去過了。”
……
一個小時後。
某飯店的宴會廳,屈家一百三十幾號人坐了整整十四桌,兩家人間雜着坐,確保每一桌都有兩家的人。
首桌除了兩家的老爺子以外,還有江楓江大師以及屈家的大功臣屈春明這個小輩,其餘的都是兩家的二代。
當然,兩家的二代加起來有十多人,這一桌肯定是坐不下的,便只坐了幾個身份地位比較高的二代,如屈世清這個縣領導,如屈光華那幾個執掌家業的兒子。
此時,衆人一邊吃喝一邊閒聊,對於兩家各自的情況也就漸漸明瞭。
這一頓飯,足足吃了三個多小時才結束。
準備散場的時候,江楓才微笑着告辭道:“諸位,我此行不負衆望,總算幫你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明天你們回老家祭拜父母,我就不摻和了,咱們有緣再見了。”
屈光華伸手握住江楓的手,滿臉感激的說道:“江大師,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再見親人一面,如今您幫我完成了我多年的心願,感恩的話呢我就不多說了,等我祭拜完父母,定當登門酬謝。”
江楓連連推辭道:“屈老先生,我之前已經說過,您老是抗戰英雄,沒有你們當年那一代人不畏生死的付出,就沒有我們這代人的今天,能夠替您做些微不足道的事,那是我的榮幸,酬謝二字請不要再提。”
屈光華握着江楓的手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說道:“好,我聽江大師的,不提酬謝這兩個字,等祭拜完我的父母,我再登門拜訪,不知道江大師您歡不歡迎?”
江楓這才露出笑容道:“當然歡迎。”
接下來,屈家其他人也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尤其是屈春明,他已經成爲屈家的功臣,對於江大師那是打心裡感激。
等打完招呼,屈世清才找準機會出聲道:“江大師,您現在要去哪裡,我送您。”
江楓擺手道:“不用麻煩領導,我準備連夜飛回桂省,隨便打個車就行了。”
屈世清自告奮勇的說道:“不麻煩,我喝酒了不能開車,但我那老伴可以開車,路上我可以陪江大師您說說話。”
說話的同時,屈世清給了老婆吳萍一個眼色。
吳萍當即心領神會的接話道:“是啊,江大師,就讓我開車送您到機場吧!”
江楓察言觀色的水平可不是蓋的,立即意識到這夫妻倆應該是有話想要跟自己說,便順水推舟道:“好吧,那就麻煩兩位了。”
“不麻煩!”
其他小輩原本想說讓他們來送,可都沒插得上話,這邊就已經確定下來了,小輩們也是有眼色的,也就沒有再自告奮勇。
於是,江楓最後打了個招呼,便隨屈世清和吳萍一起往樓下停車場走去。
……
等車離開了飯店後,江楓主動問道:“領導,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江大師您的眼睛。”
說到這裡,屈世清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也是家門不幸啊,我兒子今年29歲,兩年前談了一個女朋友,可他談的這個女朋友無論是自身條件還是家庭條件都不行。
原本,他娶老婆是爲自己娶而不是爲父母而娶,我們當父母的也無權去幹涉他的婚姻自由,可他這個女朋友實在是太不懂事了,我跟我老伴這兩年來心中一直很焦慮,實在是不希望她成爲我們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