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幽拋下王氏獨自回府, 這可把王氏氣得夠嗆,在等待馬車回來接她的時間裡,彷彿成爲了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時刻, 忍受着時不時投來的目光, 還有那邊時不時聽到隻言片語的竊竊私語, 她分明是最無辜的那個偏偏要承受這種無妄之災。
她一回到府第一時間吩咐人把林照叫回來。
林照本公務在身被這樣王氏不厭其煩的叫人來請, 心中對這王氏又生厭幾分只好放下公務回去。
王氏看到林照回來, 馬上飛奔出去,梨花帶雨的就哭了起來。
“夫君。”
林照看着王氏楚楚可憐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樣,一時臉上的怒氣減了幾分, 屏退旁人後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哭哭啼啼的。”
王氏委屈擦淚,將在何府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還不忘將自己的委屈放大數倍, 把林幽損得一文不值。
林照乍一聽火冒三丈, 險些就拍桌去問林幽,但聽着王氏這太過矯柔的哭聲, 思緒清明瞭起來,細細分析其中真假,大概得出事情大概。
“你說蘇二信誓旦旦,那爲何何家二小姐有這帕子,你說這帕子是由幽幽所繡, 假意給何二小姐的。那你說幽幽瞧上了蘇二什麼?長得俊俏風流不羈?”
王氏奇怪林照的問詢, 一時不知如何答覆, 支支吾吾應了幾句反問林照:“這蘇二瞧着光鮮亮麗的, 言行舉止不像孟浪之人, 又溫文爾雅雖有些痞性,但看起來家世極好的樣子。夫君你這話裡, 是像認識他,他是何許人也?爲何會被何夫人如此不待見?”
林照冰冷瞧王氏,心中清明更認清所娶之人的勢利,不冷不淡回答:“蘇家乃勳貴之家,其父其兄在朝堂上任要職,他爲家中老幺,極受長輩疼愛,領了個閒職整日遊手好閒吃喝玩樂。”
王氏這麼一聽,不覺蘇二不堪,反覺得他看上林幽是林幽的福氣,家中老幺深受寵愛,嫁了過去不用操勞只要負責享福就行,這可是打燈籠都找不到是好姻緣,也就林幽端着清高認不清。
“夫君所說,那蘇二家也是個門第高的,又有父兄扶持,今後他浪子回頭,仕途可爲一路亨通,那也是個好對……”
“鼠目寸光!”林照未等王氏說完就拍桌而起,怒目而視出口罵道“看你也是個讀過幾本書的,怎麼會認爲一個公認唾棄的紈絝子能是個託付終身的人!什麼浪子回頭!你沒聽說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怕他正經走仕途之路,也改不掉他那一身玩樂本性,你讓幽幽今後就在丈夫酒肉林池,美婢環繞,整日操心不已中度過?”
王氏不覺自己有錯,本就因林幽受了委屈,在丈夫這裡得不到安慰不止,還被他這麼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不再隱忍脫口而出“誰家不是三妻四妾的,男子逢場作戲時常有的事,作爲女子本就不該妒忌,甚至不能去管丈夫納妾之事,這才符合女德。哪怕夫君今後要納妾,我也不會多加阻攔,甚至會與她們和睦一起侍奉夫君。如今,到了林幽這怎麼就成了最大的委屈,那讓那些家中嬌妻美妾成羣的人家置於何地?”
林照沒想到王氏敢如此反駁,錯愕間一時不知如何對答,這反倒讓王氏覺得自己說中了林照的痛處,得意揚了揚下巴,做小伏低道:“夫君,我知你疼愛幽幽,但幽幽畢竟是要出嫁的,難道你要留她一輩子不成,如今她名聲受阻,現有如此門第不如就讓……”
“王氏!你少擅自主張,你這是要讓幽幽往火坑裡跳。”林照緩過神來,又聽王氏說到林幽名聲的事情上,一下激動吼了出來,“你說什麼幽幽名聲受阻,幽幽深居淺出的,怎麼就名聲受阻了你給我說清楚,要是有一字作假,我即可就休你回家。”
王氏大驚,嚇得全身顫抖,淚不敢落只能在眼裡打轉,把這些天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林照聽完,用力一拍桌就氣急敗壞往林幽院子走去。
林幽不知王氏與兄長的一番激烈對話,整個人還沉溺在何茗意利用自己的事情中,甚至連曹暮夜的冷言嘲諷都不理會,這讓曹暮夜既擔心又氣悶,在屋子裡打轉,直聽到外面丫鬟喚了幾聲老爺,這才轉身隱藏起來。
“幽幽。”
林照進門就呼喊林幽,語氣非常的急且衝。
林幽嚇得整個人站了起來,又坐了下去,有氣無力的喊了聲。
林照見林幽這模樣心急如焚,直接開門見山問:“你在何家被何茗意給陷害了?”
林幽大驚失色看林照,脫口而出:“哥哥,你這是從何處聽來?”
林照定定看她,心知妹妹心善又與何茗意多年情誼,定是在維護她,這纔不願意把事情告知他,把這事情自己嚥下去。
“幽幽,如今你我兄妹相依爲命,我定要將你護得周全,雖林家落敗,但莫欺少年窮,我定會重振林家,定不讓那些勢力小人趁我們落敗時隨意欺負。”
林照見林幽眼睛透紅,手掌握拳指甲扎進肉裡,發誓將林幽保護得妥妥當當不再受一點委屈。
“幽幽,你個性溫柔善良,從小家中關係簡單,父母恩愛無妾侍,沒有其他家中的齷蹉之事,母親也爲曾多教導過你,讓你有了這單純的性子,容易上當受騙,看不清人心險惡。這事雖讓你錐心難過,但也是一個好的教訓,讓你看清這些人的真面目,今後與他們來往中要多加註意,不要成爲他們的棋子。”
“哥哥,茗意雖做法不對,但也有苦衷。她家中母親面慈心惡,她爲自己打算無可厚非,加上那蘇二狡詐,茗意一時鬼迷心竅做了蠢事,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林照聽林幽說完,心道這妹妹真的傻得可以了,今日不點醒她,怕日後還會再次上當受騙。
“我聽也聽你嫂嫂說了大概,知道她母親對她的態度,這她更應該知道女子名聲的重要,她本就深受其苦,反倒故意落井下石將你推入深淵,若蘇二有她說的如此好,她爲何不自己認了這門婚事?進入蘇家對她也是件好事,何必將你至於險境。”
林照見林幽目光閃爍,又繼續道:“我知道你是一時接受不了她背叛你的事實,你先不要爲她開脫,如今你要細細將此事看透,將裡面的事情理順,如果你還認爲她情非得已,那哥哥只能向父親母親賠罪。”
林幽低頭不語,她想了許久,聽了許久,當然知道何茗意就是利用她來達到目的,口口聲聲爲她好,只不過見如今自己落破不再從前光彩,現只能委身出嫁選擇那些所謂高門“良人”面上光鮮背後苦楚的日子。
“幽幽,你好好想想。”林照深深嘆氣,輕輕拍了拍林幽的肩膀,“哥哥是不會讓你嫁過去的,大不了撕破我這張臉,也要爲你尋一門好人家。”
曹暮夜聽林照遠去的腳步聲,這才走了出來。他終於明白林幽如此失神落魄的原因,他早聽聞這些貴女之間的情誼太假,見林幽一廂情願他就氣得牙癢癢。他恨不得這日子快些來到,但來了看林幽這麼模樣,心也撕心裂肺的疼。
“被老子說中了吧,都說不要繡,你瞧吧,餵了狗就算了,還被狗咬了,你說虧不虧。”
曹暮夜坐下來自己吃點心,清香酥甜正是他喜歡的,心情好了不少,拿一塊遞過去,林幽視若無睹,他冷下臉來。
“你何必給老子臉色看,你有能耐去給她們臉色看,讓她們今後還敢打你的注意。”曹暮夜張口還要說些什麼,見林幽趴桌嗚嗚,大聲哭起來,只好大口將那遞過的點心吞掉,默默聽林幽痛哭。
他等林幽哭得差不多,這才把林幽掰直起來,看她眼哭得通紅,臉壓着紅印,臉黑了幾分氣瞪她,拿她的帕子輕輕給她擦淚一邊道:“哭夠了,那就算過去了。咋看清她們的黑心腸,今後就不與她們玩,要是你心裡不舒服,老子就幫你出氣,你看好不好。”
林幽抽咽拿過帕子自己擦淚,聽曹暮夜的話又驚看他,警告道:“你可不能胡來,這可是京都,不是你那個窮小鎮!”
曹暮夜心裡一暖不顧林幽推脫強硬將她抱住,輕輕拍打她的背笑呵呵道:“你個口是心非的臭婆娘,怕老子被人抓,不用怕老子又不傻,會把這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林幽只當曹暮夜張口胡謅,直到李佳突然到訪說出最近的大事,這才知曹暮夜不是說笑。
“你說什麼?”林幽目瞪口呆。
李佳當林幽不信又重複了遍,“當初也是氣話,哪知一語成讖。茗意不知跟蘇二……我說不出口,總之事情鬧大了,何家與蘇家礙於臉面當場就把婚事定下來了。”
林幽傷心垂眉,回想到何茗意之前對婚事的憧憬,如今已成荒誕,漸漸的也不生她的氣了,拉着李佳的手嘆息問:“她還好嗎?你有去看她嗎?”
“去了。”李佳點頭,她雖生何茗意的氣,畢竟多年好友,她又遭遇此事,再大的氣也泄了,“我聽到這馬上就過去了,路上還碰到了容繪,兩人進去。見到何夫人臉色不好張羅着婚事,我們到了茗意的院子,看到院子喜氣洋洋的,以爲是何夫人故意膈應她,結果你瞧我們看到了什麼?”
林幽眨着眼聽得入神,沒注意李佳變得詭異的表情,輕輕搖頭,心中已經有了各種畫面,強顏歡笑,掩淚不已,呆若木雞……
李佳看林幽一副呆愣模樣,心知她猜不出來,直接說了出來,“她嬉笑連連,看到我們來了,馬上招呼我們,還說就知道我們回來,定不會生她氣多久,還是關心她的各種話。我們那時都當她是瘋了,嫁給臭名京都的蘇二,她還能笑出來。”
李佳喝了口茶壓壓驚,看林幽錯愕長大的五官,“我們就說你是不是病了,嫁給蘇二你還那麼開心。你說她怎麼回答……”林幽搖頭,她不想猜,她心口隱隱發疼,“她說這婚事可把何夫人氣慘了,哥哥因爲這事順利升遷,而且蘇二因這事被關在家中,其父兄跟她擔保日後她嫁進來能做蘇二的主,今後不再袒護蘇二。她那時笑得眉眼彎彎,說何夫人本不給她家超過她女兒女子的門第,結果瞧她不止嫁了,而且還是他們永遠攀不上的門第,又有夫家長輩庇護,今後日子定是順遂無疑。”
林幽喃喃:“茗意何以認爲就能順遂,今後嫁過去,她爲蘇家媳,蘇二爲蘇家子,孰輕孰重一眼能看清,這只是將她哄騙好把面上做得好看,就茗意傻呵呵的聽信了。”
李佳靜靜看林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茗意再傻,也傻不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