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幽帶着匣子來到王氏的房內, 王氏見她進來十分詫異,又想到上門來惹事的潑婦還有林照的惡語,不再掩飾心中的憤懣, 直接不給好臉色輕輕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你來作甚?”
林幽看着王氏那不加掩飾的表情, 心中清楚這姑嫂關係不在維持表面的和睦, 暗暗嘆了口氣, 也罷她已經想清楚接下來的事情,也無需特意討好反讓人輕看,輕輕放下木匣。
王氏淡淡掃了眼被放在桌上的木匣, 木匣花紋華貴,木質發出暗暗的光澤, 這是昂貴木料纔會散發出的光澤不覺再多看一眼, 這一眼下來本就微波不斷的心翻起驚天駭浪, 淡漠的臉上漸漸染上慍怒。
林幽見王氏似乎認出了木匣的來歷,乾脆直接說道:“嫂嫂, 我知你對我諸多意見,哥哥對我的珍視讓你們夫妻不睦,這並非我本意,今將這木匣還於嫂嫂,也感謝嫂嫂不計前嫌爲我張羅婚事。”
王氏冷哼一聲, 心中平靜不少, 輕輕瞟了眼林幽, 這小姑子還算知進退, 又看向那木匣本對林照的不滿更生出怨恨, 她知林照本就是京中貴公子,家中落敗纔不得已娶她爲妻, 她本知是自己運勢好能嫁於他,整日爲他奔波在京圈貴婦中,不僅僅爲了自己,更多是爲他打通人脈,哪知他不感激還出言羞辱她。再加上小姑子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把一樁樁好婚事推到門外,小姑子落到如今壞名聲,反弄得她裡外不是人。
“你現在醒悟也不晚,只望你今後好好遵守本分,在夫家好好操持,時而能幫襯母家就好。”
林幽聽着王氏淡漠的嗓音,字裡行間諸多的教誨也是難得,她不求王氏對她轉變態度,只望她不要折騰好好與哥哥過日子,好好做一賢妻,不求能幫哥哥只求不要拖累,能讓父母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林幽淡淡應了聲是,順便說要出門置辦些東西求王氏讓她出門,王氏見她懂規矩也尊重她這嫂子應下。
林幽直接出門沒有帶下人,自己出門直接往洗衣鋪子走去,那日那些婆子她認出就是當日在運河邊欺負阿輝的那位,心中各種猜疑總落不到實處,再加上哥哥對她的指責,更讓她知道東窗事發,心中越發百感交集,正好哥哥給她東西她將東西返還名正言順出門,給他們兄妹倆留下最後的平靜時光。
林幽一路快步走到洗衣鋪子前,昔日人來人往今蕭條落寞之感,大門敞開似乎還在營業,那顆高懸的心安放了些,當再走進驚覺發現大門已經被人打破一扇,哪裡是在營業,是根本無門可關,心急如焚提着裙襬大步跑了進去,高呼兩人名字,望着滿院經過打砸後的狼藉,高懸的心爬上一道道裂紋,聲音可聞的碎裂成塊塊碎片。
這是他們心血,希望,從無到有,從萌芽到向陽長大,本該長成參天大樹日後成爲他們的依託依靠,就這樣頃刻崩塌毀滅。
疼,林幽只覺麻木到無助的空洞,焦急的心變得緩慢,動作僵硬的穿過雜亂的破碎物品,走向裡面的小屋,裡面死寂的黑,有着絕望的黑潮,只要你踏進一步就會被它席捲吞噬。
林幽突然停下腳步,聲音顫抖微弱喊出:“阿輝,阿光。”
聲音未傳出多久就消失在裡面黑暗中,半許,裡面沒有迴應,林幽心口發涼,各種不好的念頭不斷交織。
人不在了?
人被抓了?
人回故里?
……
死寂的院子,林幽彷彿融進了這片死寂,噗通,打破這死寂也把林幽驚醒,林幽狠狠要牙不再迷茫恐懼,鼓足勇氣大步踏進去,同時壯膽的大喊:“阿輝,阿光。”
林幽環視屋內一片黑暗,她睜大雙眼想在這黑暗中尋找什麼,她僵硬站在原地,靜靜聽着心跳和風聲,許久,她眼睛習慣了黑暗,漸漸看清屋內的情況,屋內雜亂,各種形狀各異的黑影胡亂搭放,但她還是找出了炕的所在,上面也有東西,她看不清是什麼,隱約在動又不是明顯,她鬼使神差走了過去,大膽伸手過去,溫暖又彈性,她驚嚇縮了回去,又伸手去推大聲喊:“阿輝,阿光。”
疼痛的□□聲,林幽聽出了是阿光的聲音,激動又喊了幾聲。
阿光虛弱中醒來,聽到是林幽的聲音,“小姐。”
林幽馬上熱淚盈眶,“你們還好?”
沒等到阿光的迴應,屋內又沉入死寂,林幽又推了幾把阿光,阿光除了痛苦的聲音陷入昏迷。
林幽有些慌亂,很快又冷靜下來,“阿光,我去找大夫你不要放棄。”快步跑了出去。
不久,林幽帶來大夫,點亮燭火,昏黃的燭火將滿屋照亮,屋內到處都是打砸後的殘骸,阿光蜷縮在一木板上,衣衫破爛,露出的肌膚一片片黑紫的傷痕,其中還夾着一道道已經結痂的傷痕。
林幽震驚在原地,大夫儘管見多受傷的病人也爲之心寒,大夫短暫的停頓下過去爲阿光醫治。
大夫摸了摸阿光的頭,臉上神色變得凝重,翻開阿光的眼皮,慌張解開他的衣襟查看傷勢,衣襟一拉大夫倒吸一口涼氣,他的胸膛佈滿傷痕紫紅一片,看着瘮人。
“這是得罪了誰?這是往死裡打啊!”大夫聲音發顫報不平,馬上拿出針在阿光身上施針,同時向林幽吩咐道“這位姑娘,你燒些熱水來爲他擦拭一下,再拿些涼水弄溼帕子敷在他額頭上。”
林幽應了聲出門,當走到院子時這才發現,她根本不知廚房在哪兒,看着滿院狼藉,心口又疼又苦,走了一圈才發現廚房,進去發現柴火充足,又看了水缸,裡面有半缸水,心才安放了些,熟練的生火燒水。
她將水坐上去後,馬上去找帕子然後找了個木盆盛了些涼水端了過去。
大夫聽到聲響看了她一眼讓開一個地方,林幽感謝向大夫點頭,按照大夫吩咐將浸透涼水的帕子擰乾,手靠近時就感受到一股熱浪,指尖不經意觸碰時,心顫手也發抖將帕子敷在阿光額頭上。
林幽心擰緊看向大夫發顫的嗓音問:“大夫怎麼樣了?”
大夫手上動作停下,冰冷的臉上帶着嚴肅的表情,“你還有意思問我,他傷勢如此嚴重,你拖到現在才找我,你乾脆再等半天更好,直接用一席子一卷,醫藥費都省了。”
林幽大駭不知阿光如此嚴重,慶幸她過來查看,要不阿光這條命算是交代了,腦海裡浮現阿光在陽光中高興的樣子,那麼的健壯充滿活力,雖有各種小毛病,但有這一股向上的衝勁,如此這樣的他死氣沉沉蜷縮在廢墟中等待死亡。
林幽淚水不禁落下,這把大夫嚇到,他本是一股對病患的憐憫不甘產生怨氣,林幽正好撞到他跟前正好一通發了出去,“你這姑娘!哎,哎,別哭了。”
林幽擦了擦淚水,誠懇看向大夫問道:“大夫,他可有救?”
大夫感受到林幽的真心,怨氣一下消散,點了點頭,“他底子好,我給他施針通了血脈,你再拿這方子抓藥,過了大熱就算從鬼門關出來了。”
林幽這麼一聽心又沉了下來,“大夫你可要救救他啊!”
大夫給她一張方子,“你快去抓藥,我在這裡看着。”
林幽點頭接過藥方跑了出去,這一帶她也算熟悉,出了巷子不遠就有一間藥鋪,她氣喘吁吁給方子,一邊焦急的催促,藥店夥計被她催煩了,嘴裡氣鼓鼓唸叨,胡亂將抓好的藥一包扔到林幽跟前氣惱道:“給,催命鬼。”
林幽一攬藥就埋頭衝了出去,不下心撞到一人,忍着肩頭的疼痛,也顧不及道歉往回跑。
“孃的,沒長眼啊!”
“那催命鬼趕着回家奔喪呢!”
婆子眯眼看林幽背影怎麼看怎麼眼熟,腿一邁跟了過去。
林幽一回來就馬上開始煲藥,找遍了廚房沒發現藥煲,心一急乾脆將藥扔到一小瓦煲里加水放到竈臺上,這才跑回去看阿光。
林幽剛進去就發現,大夫臉色漆黑看到她回來,冷眼一瞟道:“你個姑娘做事怎麼如此冒失,燒着水就跑出去了,還好我去看一眼,要不這屋要給你燒沒了!”手裡動作沒停,不斷給阿光擦身。
林幽臉紅別了過去,知道大夫是個刀子嘴熱心腸,“大夫教訓的是,還感謝您幫忙。”
大夫本以爲她回味自己開脫,見她直接應下來,心裡的滿腹牢騷只能忍而不發,繼續幫阿光擦身絳溫,但看到阿光身上的傷火氣又冒了起來。
“這是得罪了誰,見你好好的也不知道找幫手,你看打得全身沒一處好的!都是有爹孃生的人,你們怎麼如此冷血。”
林幽也想怎麼說,再大的仇怨也不能往死裡打啊,“大夫說的是,我定會爲阿光報仇。”
大夫這麼一聽愣愣看向林幽,“感情你不知道啊!”尷尬之色那股理直氣壯沒了,“他是運氣好碰到你來了,姑娘你放心有我看着他爭爭氣定能熬過去。”
林幽感動應了聲,大夫這才發現林幽穿着不凡,一看就不是平凡百姓,再看這一院子的狼藉破敗,不好的事情涌在心頭,感慨林幽是個好姑娘,餘光瞧到外面天色變暗。
“姑娘,你還是回家吧。”
林幽愣看到大夫的目光,轉身看發現天色已經暗下來,她必須回去,但阿光!目光看向依舊昏迷不醒的阿光猶豫不決。
大夫看出林幽的擔心,將帕子往水裡一扔,“姑娘你留下銀子,我負責照看他,你是個出身好的姑娘,可不要爲這好事給耽誤了自己。”大夫見慣各種事情,一開始誤會林幽虛情假意求醫,後真相揭開不管裡面什麼,真心不想耽誤這好姑娘。
“感謝大夫,我明日再來,這就交給您了。”林幽將整個錢袋子交給大夫,“勞煩您了。”
大夫本想推脫見林幽這感激的目光,敷衍點頭,“你快回去吧,這銀子夠的,放心吧。”
林幽再看了眼阿光,指尖去探他額頭的溫度,已經絳了許多,感激看了眼大夫,在大夫的催促下出了大門。
林幽心不在焉的往林府走,天色已經暗下來,今日又是陰天,依稀有燭光照出將本該黑暗照亮了幾分,各種影子在地上交錯,林幽踩着自己的影子走,當轉彎時地上突然多了一道影子,林幽感後頸一疼無力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