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尖叫聲從遠處傳來,柳清歡驟然起身,望向洞穴深處。
魔氣突然變得濃厚,如散開的黑雲般在白骨山堆間流淌,伴隨着的還有強烈的法力波動。
將已經冰涼的身體收起,柳清歡身如流光,須臾間越過大段距離,便見一座通體由骸骨組成的平臺上,穆音音的神魂被束縛在一根黑柱上,腳下是一個五芒星形狀的法陣。
魔氣扭成黑色的長索從法陣中伸出,像一條條毒蛇纏在穆音音身上,更觸目驚心的是,正道修士的神魂應帶着清輝明光,然而現在她身上的這種光已經完全被壓制下去,一枚枚彷彿蠱咒一般的紋印,出現在並不凝實的魂體上。
柳清歡爲之勃然大怒:神魂浸污!
此爲一種魔修術法,是指將修士的神魂放入煉魂陣中,以精純魔氣將之浸染污穢,抹去神智,再加以各種靈材,最終煉成一具可供任意驅使的魔物。
這原本也沒什麼,魔修術法更噁心的多的是,但讓他大怒的是,既然被煉成魔物,那麼神魂便未滅,自然也無法重歸輪迴!
因此,之前雖看到了那具女子屍身,柳清歡雖然遺憾自己沒趕上,但並無太多心緒波動,因爲那只是穆音音的前世。
而現在,怒意沸騰一般在心中急升,逆生劍飛出,一劍斬向那五芒星法陣!
卻聽一聲急嘯,一條通體漆黑的蛟龍突然從旁側竄出,粗長的尾巴高高揚起,朝這邊猛甩而來。
柳清歡目光冰冷,神識依然操縱着逆生劍斬向法陣,卻伸出手,青金之芒急閃,一拳揮出!
“砰!”
巨大的力量如狂潮一般涌出,就聽“咔嚓嚓”骨斷筋折的聲音,那條黑蛟的尾巴以一種奇怪的角度甩向一邊,整個蛟身更是摔了出去,嘩啦啦撞散了數座白骨堆。
“五階魔蛟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找死!”
柳清歡冷聲道,另一邊逆生劍已強橫地穿透濃厚的魔氣,一劍將那法陣斬掉一角。
嗡的一聲,整個法陣光芒急閃,一條條陣紋快速黯淡下去,那些黑索紛紛斷裂,重新化爲精純魔氣散開。
柳清歡身形一閃,接住輕飄飄的穆音音的神魂,對方睜開眼,看到他,原本死寂一片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是你……你又來救我了。”
一道道固魂訣打到她身上,柳清歡道:“是我,你感覺怎麼樣?”
雖然黑索全部斷裂,但那些紋印都像烙印在了她神魂上似的,一時沒法祛除。
穆音音彷彿輕煙一樣薄淡的臉上滿是痛苦,着急地想抓他的手,奈何她魂力消耗太甚,竟是一穿而過:“我沒事,你小心,這裡有個修爲深不可測的魔修,你……”
這時,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輕響,柳清歡眼中閃過一絲寒冽的殺意,安撫地朝她笑道:“不用擔心,後面的事就交給我,你的法身已損,不能再回去,先進我袖中呆一會兒。”
收好她的神魂,柳清歡才轉過身,懸在身側的逆生劍毫無徵兆地遁入虛空,下一瞬便出現在遠處,凜冽劍鋒一劃而過。
只聽“嘶”的一聲,一道細長的影子從魔氣中飛出,極其靈巧地在空中一扭躲開了劍鋒,朝他疾射而來。
“五階魔蛟尚不堪一擊,一條小小骨蛇也敢出來跳!”
柳清歡一揮衣袖,青金之芒揮灑而出,那骨蛇就像撞到銅牆鐵壁一般,又倒飛了回去,啪的一聲落在不遠處一座白骨堆裡。
骨蛇斷成兩截,然而燃在眼眶中的兩點幽火卻未熄滅,而是閃爍幾下,咔咔聲響起,身下那些白骨紛紛動了起來,合着周圍的魔氣,不過片刻便組成一隻高大數丈的骸骨巨人,氣息也比之前強大了數倍,竟隱隱突破了空階的桎梏。
“有點意思了。”
柳清歡看都沒看他,目光掃過整個地下魔窟,擡手又是一拳揮出,那骸骨巨人還沒站起來,便重又散成滿地碎骨。
“可惜還不夠看!別以爲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給我滾出來!”
一隻火紅葫蘆突然出現,滴溜溜一轉,一道刺目而又炙烈的光柱衝向右後方,將那裡翻滾着的濃郁魔氣衝得一轟而散。
“嘎嘎嘎!”
如沙紙磨礪過的笑聲突然響起,散開的魔氣突化作滾滾燃燒的紫黑魔焰,一位臉色蒼白的白衣少年從魔焰中緩緩走出,以一種打量獵物的眼神打量着他。
柳清歡面無表情地與之對視,心中卻爲之一凜,此人竟給他一種霧裡看花、虛無飄渺的感覺,既不像是隻有陰虛陽實境的修爲,但若說更高,又似乎沒有合體期那種強大的壓制感。
這時,之前那條魔蛟拖着斷裂的尾巴,終於敢從白骨堆裡爬出來,開口就告狀道:“主人,就是這傢伙,他突然跑進來,還把我……”
“閉嘴!”白衣少年低斥道:“沒用的東西,守個洞門都守不住,還有臉說話,滾一邊去!”
魔蛟畏懼地縮回頭,恨恨瞪了柳清歡一眼,夾着尾巴跑遠了。
白衣少年瞥了一眼已經毀掉的法陣,左手中一枚三寸小旗在指間來回翻轉,邪笑道:“難得,沒想到我這小小的洞府,竟也有大佛光顧,不過道友一來就拆了我的東西,又打傷我的魔僕,這可說不過去啊。”
柳清歡掃過他衣襬處幾個密魔字,淡淡道:“你等先擄走我妻,至她肉身毀壞,又污她神魂,這筆賬又怎麼算?”
“唔!這麼說,倒是不好算了。”白衣少年故作苦惱狀,突然一拍掌,笑道:“那不如咱倆就恩怨相抵,互不追究好了!”
柳清歡不由冷笑一聲,心中卻有了些底,這人怕是有些外強中乾,纔會說出這般話。
生死劍意重新飛回來懸在身側,他擡手一指:“抱歉,我從不與對手講條件,定!”
定身術能將同階或是修爲比他低的人定住,若修爲高於他,自然是不起效果,此時被柳清歡用作一個試探手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方身體的確僵直了下,但他身上那件白衣卻有微光一閃,轉瞬間便又恢復行動。
少年沉下臉,手中三寸小旗呼啦一展:“敬酒不吃吃罰酒,既如此,我的萬魂幡還缺一個主魂,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