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劍身倒向神火真君,看似緩慢無比,實則快如山崩,瞬間爆發的劍氣似流泉飛瀑、大河滔滔,化作洪流傾瀉而出。
霎時間,天空中的豔陽似乎都黯淡了幾分,唯有瑰麗的星光不斷閃耀,讓人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山前,神火真君的臉徹底黑成鍋底,彷彿落入了劍池星海之中,目之所及,每一顆閃爍的星光都像化作了利劍,那巍峨龐然的劍山,更是讓他生起一種無處遁藏的危機感。
舉目遙望氣貫虹,劍意磅礴衝星斗!
神火真君駭然色變,卻不是爲即將傾壓的劍山,而是冥冥中,似有一股陌生又危險的氣息,彷彿虛空中有一道冰冷、漠然、強大的目光投射下來,將他全身氣機封鎖住,無法抵擋,不可戰勝!
“不可能!”
神火真君仰天咆哮,然而吼聲卻被越發激越的劍嘯聲瞬間淹沒。
轟然間,赤色火光高高騰起,一尊已修至凝實的大成法相在其身後突然浮現,神色莊嚴肅穆,怒目圓瞪!
劍輝清冷,赤火熱烈,如同兩星相撞,譜一曲湮滅。
此時身處於雲夢澤這片大陸上的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了腳下大地的顫抖,往東望去,一團灼目的光芒爆發於東海之濱,隨後便如海嘯一般,向四方漫延。
光芒所過之處,高山被夷爲平地,城鎮村落盡數灰飛煙滅,就連臨近的東荒之海,海水也瞬間蒸發,露出滿是淤泥的海底。
就連在雲夢澤外,也有人感應到了這驟然爆開的可怕威勢。
一座山間石亭內,正在對弈的兩人同時擡起頭,望着雲夢澤方向。
“這是……”冷峻威嚴的中年男子目中流露出一抹興味,道:“看來神火那廝似乎遇到麻煩了呢。不錯,果然不愧是被稱爲五大聖地之一的雲夢澤,竟還有能與大乘扳手腕的存在?”
他對面坐着的,是一位散衣廣袖的道人,淡然地收回目光,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不正好更方便江兄行事嗎,想必等神火道友回來,你九華門已將浮屠宮的勢力吞掉不少了吧。”
中年男子,九華門的天怒劍尊,聞言輕笑道:“李善,別以爲我不知你在打什麼主意,就算我門搬空了浮屠宮,也及不上你太清門所得的十分之一。”
道人悠然地看着棋局思索破解之法,似乎並不打算否認他的話。
天怒目色一冷,但轉念間便又平復,道:“其他的我就不說了,不過李兄你這次的釜底抽薪之計,夠狠!夠絕!相較於去奪那小小的雲夢澤,得到的東西反而更多,妙哉妙哉!”
說到這,道人卻是掀了掀眼皮,沉吟了一下,道:“這可不是本道想出來的,我也只是依了我那師弟的獻計。”
“衝頤?”天怒不信:“衝頤性情跳脫,多年沒啥長進,他能想出如此狠絕之計?”
“自然也不是他想出來的,他也是接到一位小友的請託而已。”
“哦?是誰。”
道人微微一笑:“清霖此人,你可聽說?”
“那是誰!”大衍卻突然指着天空高聲道。
文始派內,衆人正緊張地屏息以待,無不被這聲驚得身體一抖,順着他的手指齊齊擡頭望去。
此時的大陣之外,已大變了模樣,肆虐的劍氣猶如激盪的海洋,削平了高山大川,除了石頭泥土,千里之地生靈蕩然無存,一片屠戮之景。
空間亦被撕開了無數破碎的裂口,赤色的烈焰洶涌而出,與銀光閃閃的星芒攪作一團,成焚山煮海之勢,絢爛而又可怖。
唯有被紫星虛靈陣籠罩的文始派,就像大海中孤獨的小島,在急流漩渦中幸虧下來,隨時都可能覆滅。
不死峰上的幾人都算得是久經大場面,也被陣外的場景弄得心驚膽顫,勉強定了定神,纔在一片混亂中看清大衍的所指之處。
就在文始派的上空,一個淡淡的虛影屹立於湍急的劍氣洪流中,只見他灰白的髮髻高挽,一襲毫無紋飾的簡樸道衣隨風揚起,只是背對着這方,看不到相貌。
大衍激動地看向柳清歡:“這個背影,與掛在太一殿內那副畫像……”
柳清歡怔愣了下,肯定了他的猜測,道:“那是我派的開派祖師,文始真人。”
雲錚和淨覺都非文始派之人,聞言都爲之一震。
“你們門派的開派祖師?”雲錚震驚道:“那不是數萬年前的大能了嗎,怎麼……”
“祖師應該是留下了一縷神念在紫星虛靈陣中。”柳清歡低聲道,想起在陰陽墟天內的經歷,心中不由唏噓不已。
是不是那時,文始真人便已算到了今日一劫,纔會將庇護門派的紫星虛靈陣交到他手中。
正想着,便見空中那道虛影擡手遙遙一指,沉在星火與劍氣的汪洋中的巨劍浮起,在衆人目光中越縮越小,轉眼就化作三尺碧劍,猛地激射而出!
怒海捲起驚濤駭浪,翻涌着向兩側分開一道深溝,伴隨着一聲大吼,豔麗的烈焰之花突然炸開,露出了神火真君的身形。
這位大乘修士此時看上去有些狼狽,嘴角溢血,左肩還不自然的塌陷下去。而他身後的法相,現在已黯淡得只剩下一層薄影,如蛛絲般的裂紋遍佈了法相的全身。
劍嘯聲已迫在身後,神火真君回頭,眉目間滿是陰鷙與驚怒。
“砰砰砰!”
一個個細小的火渦憑空出現,飛速旋轉中紛紛崩滅,形成一個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又再爆開,兇狠而又貪婪地吞噬着周圍的流焰星火。
“虛洞!”柳清歡面色一緊:“大崩滅術,竟能將空間崩塌成虛洞!”
虛洞,是深袤虛空中最可怕的陷阱,可撕碎落入其中的一切東西,只要被其吸住,便極難逃脫!
神火真君露出獰笑,怒吼道:“不過是一抹殘存的神念,也敢與本尊作對!今日我就要……”
下一刻,那把碧光凌凌的劍已飛射而來,劍身輕晃,晃出一道道清氣。
這清氣,與先前所有星光或劍意都不一樣,意境平和而又悠遠,淵如空海,澹泊自然。
神火真君神色一滯,驚道:“太一?!”
便見清氣鋪展,碧劍縱橫,如履平地般將連成一片的虛洞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