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十分無奈,如今不只是玉尊、太古雷鰻被困在這陣內,他也暫時被困。
倒也不是出不去,如果能找到進來時大陣中那道破綻的話,應該有機會離開,但是,他擡頭看向半空中激烈的戰鬥。
整個雷湖此時已變得極爲洶涌,一道道暴躁的雷電滿湖亂竄,那太古雷鰻狂怒地扭動着身軀,嘩啦啦的鐵鏈響聲甚至比雷聲更響。
五龍焰扇雖然也是玄天級別的寶物,但品質只是尋常,無法與萬木瓶這等極品玄天至寶相提並論。封印的五條真龍魂,魂力也不是無盡的,屬於用一次就會被耗弱一次,不然當初他也不可能一一將之打回扇骨中。
要不是太古雷鰻被鐵鎖禁錮住了遊動的範圍,實力應該被封住了不少,堪比大乘期雷劫的紫雷似乎也不是想吐多少就有多少,五龍也無法將它纏住。
陷入暴動的雷湖,一時間已難以找到進來的那條路,柳清歡被逼回島上,只能重新與玉尊談判,謀求其它的脫困之法。
然而,聽了柳清歡的話,對方只是陰沉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把頭一撇,丟給他三個字。
“不知道!”
“不知道?”
柳清歡皺起眉,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若想獲得自由,若連這點配合都做不到,那我就更無所謂了。”
這玉尊的性情太過喜怒無常,與之交流起來實在是費勁。
頭頂是不斷炸開的轟隆爆鳴,那玉尊突然忿然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要不是她腳下不能動,可能還會氣憤地跺跺腳,但她也極爲嬌嗔地嘟起嘴:“我從醒來那天起,就被困在陣中,就是這個樣子,連是誰把我雕出來的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你所說的法陣、結界什麼的要怎麼打破!”
柳清歡愕然片刻,想了想,沉吟道:“你是在什麼時候生出靈智的?”
“不知道!”
玉尊又道,柳清歡不禁微惱,就見她開始掰手指:“不過,上一次你這樣的人修找到這裡,他曾說那一年是血戈歷黃初廿三五戊月朔日。上上一次,有人來是在洪皋什麼什麼年。再上上,天戈……記不得了!”
“血戈、天戈?”
柳清歡怔了怔,修仙界因爲各個界面之間並非暢通無阻,所以各有各的歷法,記法並不統一。但是,以戈爲記,卻是冥山戰域獨有的。
以戰季爲輪,每個戰季歷時十萬年,而血戈就是上一個戰季的記年,據今已有……
“血戈、黃初……十三萬年前!”他驚呼道:“而天戈,則要追溯到冥山戰季元年!”
“你竟活了這麼久!”柳清歡不禁側目而視:“所以你上一次見到人時竟是在十三萬年前?”
“很久嗎?”玉尊歪着頭注視他,像個天真清純的小姑娘:“睡一覺不就好了?睡得我都快忘記怎麼說話了呢。”
柳清歡冷漠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那麼,除了我之外,你迄今爲止,只見過三個人?”
“嗯……”玉尊糊里糊塗地又開始掰着手指算:“好像是呢,一個、兩個……”
她突然咯咯咯笑了起來,拍着手道:“惠子昭,對了,他叫惠子昭!你認識惠子昭嗎?”
“不認識。”柳清歡微覺不妙,頓了頓又問道:“他是誰?”
玉尊以一種故作神秘的,又透出幾分瘋癲的神態道:“惠子昭啊,就是他教我說話的啊,咯咯咯!他還陪我玩,還說喜歡我,還說要帶我離開這寂寞又陰冷的雷湖,去看那靈皓華境的璀璨星海,再到古摩界的蒼月下許天心之誓,最後在九天青冥的仙渺雲霞中結爲道侶……”
玉尊猶如陷入了美好的夢境中,神色間滿是嬌羞的情意,與渴望和期待,然而,怨恨卻慢慢爬上了那張冰雕雪琢的臉。
“然後有一天,他不見了!哈哈哈哈,他不見了,自己偷偷跑了,再也沒回來!”
玉尊憤怒地伸出手亂抓亂刨,目光迷亂中彷彿又看到了那位叫惠子昭的負心男子,大嚷大叫道:“殺了你,騙子!全是騙子!你們都該死!”轉眼又求道:“不許走,這漫漫長古寂夜我再也撐不下去了,留下來陪我……”
看着玉尊陷入瘋狂和迷亂中,柳清歡無奈地嘆息一聲,也大概猜測出此間發生的事。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亦不知因何緣故,在這地底深湖中建起了一座大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座大陣是抽取周圍汲靈膽礦脈中的靈氣爲驅,再以女子玉尊作爲陣眼。
汲靈膽礦脈吸藏的靈氣無疑是十分龐大的,全部匯聚到玉尊腳下後,不僅凝出了天精地乳,還讓玉尊生出了靈智。
然後,也有人和他一樣闖了進來,其中一人以花言巧語許下過承諾,又沒做到。
柳清歡並不太相信那位叫惠子昭的修士,會愛上一尊玉尊,能闖進此地的人修爲絕不會低於合體,道心早已堅不可摧,對人間情愛的執着也應該很淡薄了,怎會無緣無故與一死物結緣。
不過,對方卻又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玉尊,難道是日久生情?
柳清歡搖了搖頭,並不想理會這些背後的糾葛,他看着近乎癲狂的玉尊,一道清心安魂的法訣打出,低喝道:“你要再不恢復神智,我可真走了!”
過了一會兒,玉尊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只是情緒低落至極,一動不再動。
柳清歡十分冷靜地道:“我進來時那條路,應該就是惠子昭弄出來的吧?他離開了,不管你是想去找他報仇,還是隻想得到自由,我都可以幫你,但是!”
他逼近一步:“你不能再發瘋,如果這點都做不到,你還是繼續留在這兒吧!”
“不要!”玉尊悽然叫道,喃喃不止:“我想走,我想要自由……”
若不是見過她一開始時的模樣,此時她看上去和真人已無什麼差別,肌膚瑩潤光澤,一身衣裙也不再是冷硬的石塊,而是華美豔麗,散發着七彩光芒。
離開,顯然已經成爲她的執念,她抹了抹臉,神色變得堅定:“好,我都聽你的。”
柳清歡道:“那好,你喚太古雷鰻停手吧。”
玉尊立刻大怒道:“你是不是也想趁機逃走!”
“你可以讓它一直守在外面,我跑不了。”
又猶疑了半天,雙方纔勉強達成協議,鐵鏈聲終於停下,柳清歡也趁機收回了五龍。
他蹲下(隔)身,仔細觀察玉尊層層疊疊繁複無比的裙裾上那些陣紋,一邊道:“你將衣裙先恢復成玉石……對,這樣才能看得真切。”
“你要走,那麼必須破壞此地的結界,但是,你身爲陣眼,破壞結界就等於殺了你。”
陣紋,絕對不止雕刻在玉尊身體表面,其體內,應該也是一道道繁雜的紋路,與整個大陣連在一起,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玉尊急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也不是沒有……我需得再仔細看看。”
柳清歡心裡暗道:要那麼好辦,也不會這麼多萬年過去,你還半點動彈不得了。
雖然不是真人,但玉尊也是個女子,他卻像個色鬼般盯着對方的腿來回打轉,實在有些不像話。
柳清歡突然目光一凝,手不自覺地拂了裙襬:“……得罪了!”
那些陣紋,竟密得幾無空隙,一層疊着一層,以他從未見過的方式交錯在一起。
“真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