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遠在京都、
隔着南方有數萬裡之遠……
可縱然是如此,這動靜依舊傳到了京都這裡,可見這事之嚴重。
也的確是如此。
最先給陳落帶來消息是永興帝、
京都地龍翻身,當天中午永興帝便擺駕城西見到了陳落。
他說。
“南方天崩……虛空裂開長達百丈的天縫……渝城數百萬百姓,悉數受災,死亡人數更是達到了將近百萬之多!”
僅一句話,陳落的面前彷彿出現了那渝州的場景。
滿目瘡痍。
火焰滔天。
或是哀嚎,或是流血。
一張張無助的面孔,站於街頭,彷徨而不知緣由。
“可知曉出了何事?”
永興帝道:“錦衣衛尊者皇甫遙來信,此事和上清宮有關,他正前往上清宮,且不僅如此……此次天崩天下皆動!”
永興帝有些擔心。
陳落點頭,不久後永興帝離去、
陳落的心事亦是重重……
他擡頭看向京都上空。
那一隻六爪金龍氣息雖強,可鱗甲上,不知何時出現了黑霧。
黑霧纏繞。
雖淡。
卻極其明顯。
氣運之說實難以想象,往往便是這一點黑點,一點黑霧,就能改變那既定的因果……
“和上清宮的事情有關係嗎?”
陳落低喃着……
十多年前,上清宮封山,謝絕任何人拜訪,至此這人間再無上清宮道人蹤跡。
此次天崩又和上清宮有關,陳落很難不去多想。
是那後山之下,不見全貌,僅氣運就令自己不得側目的怪物?
陳落想着……但很快的便搖頭、
應該不是纔是。
昔日自己於上清宮重修殘陣……若是沒有意外,五百年內必然無事。
如今才過了多久,如何會出事?
他擡頭……
見一縷寒光遁入了南陽山。
此爲千里傳音。
攔是攔不住的。
且這是了因大師的傳音,就算有這能力,陳落也不好去攔的。
只是讓陳落沒想到的是,那寒光入天龍寺不到幾分鐘後,了因大師便來到了陳落院子。
“上清宮張易之求助……請老衲等人,前往上清宮!”
了因大師的面色頗有些凝重。
“不久前永興帝來,他說南方天裂,和上清宮有關,此時張易之求救,所謂何事?”
“不知!”
了因大師道:“他信中不曾多言,但想來是大事,公公一起?”
陳落想了下。
最後搖頭。
“大師先行一步,若是連大師也無能爲力,恐怕咱家更難了!
當然,若是有需要,大師再傳音便是。”
陳落有咫尺天涯……
轉瞬便可抵達渝城。
至於爲何不去?不爲何,只是事不曾清楚,盲目而從,總非好事。
還有一點,那便是此事那張易之既然不曾傳音給自己,那想來不是後山之事,如此自己參與其中,也就沒什麼必要了。
非請自去,便是惡客。
倒是……
“也是到了離去的時候了!”
自己歸來十數年,卻不曾回那玉山書院。
如今之日,倒也是差不多該回去了。
於是在了因大師離去後,陳落也走出了院子……
曹志華和華班等人送陳落出的京都。
他們於城門下。
跪下。
行禮。
昔日的小屁孩,如今已成了少年!
十年時間,不多,不少,可卻改變了很多東西……
他們練了十年的時間,終在兩年前,入了凝氣。
天賦確實可以……只是對太極之道的感悟,倒是有些差。
十年時間,連起碼的金光都不能出現,偶爾的倒是能引起一些氣的出現,不過陳落卻覺得,那或許是風……
只是不管如何。
他們還是踏入了修仙之道。
“先生,此次離去,何時才能再見先生?”
曹志華問。
陳落搖頭:“或是三年五載,或是幾十年,或許,這一生再無機會,也不好說。”
陳落伸出手。
輕輕拍了下三人的肩膀。
“咱家雖不曾收你們爲徒,但和三位終究有緣,此次離去,還有幾句話,希望你們能記在心上。”
“請先生教誨。”
三人跪下。
陳落道:“教誨倒是算不上,只不過是說些嘮叨話罷了。”
“這修仙之路雖比人間之路多了幾分風景,可卻也比這人間路多了十分的艱辛。
或是爭奪,或是搶殺,並不意外。
對修士而言,所謂修仙,修的是香火,而這香火於人間中,若是不爭如何可求?
於是……這一爭,生死也便難料了。”
“你們三人天賦並非很好,雖說天賦也非是決定一切的根本,可天賦若是高了一些,這修仙之路,自然也便順暢一些,若是差一些,也便更難!
只是萬間事皆有註定。
昔日若非巧合遇到你們三個,後又因了因大師的出現,你們這路或許便平凡了一些。
當然。
平凡好,還是那不一般好,這點也難說。
只是咱家希望,若是到了日後,遇到了些什麼事情,還希望你們三個能靜下心來想想,昔日爲何求道,爲何修仙……
而這些年來,你們求的道是什麼道,修的又是什麼仙。”
陳落離去了。
伴隨着清風和晚霞。
也伴隨着那滿山紅楓。
夕陽漸斜。
京都城門下。
少年的身影不曾離去。
遠遠而望。
直到,周直道上,見不到了陳落的背影這才作罷。於陳落而言,京都給他的感覺是特殊的。
不管心中承認與否,但在他的心中,這京都便是他在這天穹世界中的家。
或許有一日。
他能於浩瀚的星河,或是那無盡的世界中,尋得迴歸的腳印。
但終究那一方的感情,也比不上這裡了…
至於那三個小傢伙,最後的路會是怎麼樣,陳落是不知曉的。
他們是否將自己的話聽進去,陳落也不去在意。
一切皆有天命。
一切皆有定義。
只願,真到了那是命運抉擇的時候,他們停留駐足,回首看向昔日走過的路,能道一聲無悔便好。
……
京都,皇城。
御書房中。
趙虔走入了御書房。
在看到他來的時候,永興帝微微嘆氣。
“公公終究還是離開了?”
“臣於街頭見了公公,問他去往何處,他說將回玉山書院。”
永興帝點頭。
並無意外。
“公公不爭,天下盡知,且爲人小心謹慎,若非必要,絕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此時離去,回去那玉山書院,倒也沒什麼問題…
當然……這前提是建立在上清宮之事,尚在掌控之中的時候,
若是那地方當真失去了控制,朕想,不爭公公便不是在玉山,而是在渝城了!”
所有人都見到了公公的不爭。
可誰又曾記得昔日那一個背起藥箱,於凡塵行走。
救下無數百姓。
鎮壓過一場又一場瘟疫的神醫?
於大事,於百姓,公公不曾退上一分……
可若是與自身爭搶,公公倒是退避三舍。
而這也纔是天下人對其敬重的原因。
也是這大周皇族,至此不忘公公之緣的原因……
大周皇朝數千載。
見到的人會很多。
哪怕是如今,大周皇族也掌有如皇甫遙這等合體尊者,比公公強上一個大境界。
可縱然如此。
皇甫遙也無法取代公公的位置、
哪怕真到了那一日,需要做出抉擇的時候,大周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不爭公公身邊。
無他……
唯信也!
若是這天下連公公都不可相信,或許也就再無可信之人了!
趙虔點頭。
這點他倒是相信……
公公或許謹慎一些,可於天下大義,公公卻也無可挑剔。
只是……
“這一去,恐此生卻再無可見公公之時了。”
趙虔嘆氣。
永興帝沉默……
最後黯然。
“或許,這便是公公和我皇族之人的緣吧,雖深,卻也緣淺……昔日父皇在世,所求便是和公公一見,可惜公公出了那北域,而父皇,終究是沒能等到那一刻。
朕啊……
這一生已見了公公兩次,想來這輩子,見的次數,也不過剩一兩次了!”
他說着。
搖頭不去多想。
問趙虔:
“二皇子如何了?”
“於臣身邊,尚且還好。”
“那孩子頗得公公喜歡,還請丞相好好教導,或是等那百年之後,這大周便只能交給他了……當然。
真到了立儲那時候,還是需請他走一趟玉山書院,見一見公公的。”
趙虔點頭。
這已是皇族不成文的規定了。
入玉山。
若是求得公公一見,便爲儲君!
若是見不得,不得而見……那便此生無望。
或是做個閒散王爺也好。
或是上戰場爲國征戰也罷。
總需要做出選擇的……·
……
陳落是一路走回的玉山書院。
腳下的路,並不陌生。
數十年前陳落便走過了多次,只是這沿途一些熟悉的風景,終究還是有了變化。
雖還熟悉,可也帶上了陌生之感。
這一路上陳落偶遇鏢局行俠,受得邀請,一路而隨。少了不少麻煩。
也聽聞了一些江湖趣事。
只是不久後鏢隊向東,陳落需向南。
於是只好分道揚鑣。
後爲圖方便,也爲見不同風景,便取得直路,見山入山,見水搭橋。
雖一人,可有那黑夜相伴,有那寒風相隨,偶爾也能和山君相談,便多了些難得的感悟。
於是這一路,也成爲了一種享受。
終於……
永興十四年。
春。
午夜時分,陳落遠遠的見到了那滿山粉紅……
雖沒見那地界。
但陳落卻已知曉,他已入了那郭北縣。
“看來這些年阿斗種樹的神通,是越發的熟練了……”
看着兩旁的桃樹。
陳落感慨。
自己這前人,終究不如了後人了!
欣慰?
有!
也多了些感慨。
這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長大超越了自己一樣。
“要不,自己也找機會種種樹?”
陳落嘀咕着。
然後連忙將這可怕的念頭甩開……
自己一生,不爭不搶,殺一隻雞都會手抖,如何能說出種樹這種話來?
豈不是亂了道心?
不妥!
也不可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