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觀頗有些清靜。
韻城的風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便是明月也悄然爬上了山頭。
陳落還沒睡。
不困是一個原因。
另外一個原因卻是心中忽有所感,覺得似乎有了什麼明悟一樣。
是這韻城的風雨?
還是這太玄之景?
難說。
亦不好說。
但拿出刻刀於竹簡下寫經,當真是落筆有神。
這些年來南山一經倒是寫得有些多了。
今日這落筆再無停滯,竟隱約有書成之感…於是這若是睡,倒也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洪荒誌異錄共有十八經。
其中山經五卷。
爲《南山經》《西山經》,《北山經》,《東山經》,《中山經》。
後有海經十三卷。
如今所寫,便是南山經!
神海之內也有一經,爲海經中的《海外南經》
這經成會有什麼變化,陳落倒也是不曾知曉,但想來,定會很是不錯的纔是。
點上燭火。
藉着月光。
陳落手中刻刀不急不疾,一個個的字悄然落入竹簡,更刻於神海。
每多上一個字。
那金光便濃郁了幾分。
到了後面,便是那門窗也難以抵擋、
於黑夜下,這太玄觀倒是宛若烈陽一樣。
太玄道長醒了過來。
於乾坤兩道友的攙扶下,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看着……
那眼中的震撼卻是越來越大。
“師傅,這仙人是不是好厲害?他是不是在修煉什麼強大的仙法?這金光也未必太過於濃郁了一些了吧?”
坤道問着。
眼中有光。
非僅那屋內出現的光,也有她內心的光。
對那仙人所信仰和追求的光。
“厲害?怕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厲害了!”
太玄老道說着。
他啊……
見過仙人的。
太玄門的仙人便見過。
可便是太玄門的仙人,又如何能比得上這一個龍虎山的仙人?
今夜他還擔憂若是得罪了孔家,少不得這道友也會惹得一身騷。
可如今想想自己是多慮了。
龍虎山本是修仙巨擘。
便是見了蜀山,也爲平輩,且還有傳聞蜀山和龍虎山關係極好。
如此,豈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睡覺去吧……莫要打擾了仙人感悟。”
太玄道長說着。
於是乾坤二道攙扶着太玄老道,卻是又回去了休息。
陳落倒是不清楚這些的。
他在刻字。
似乎是忘記了時間。
也似乎是面前的時間過了他的身的時候,一切都在停止。、
世間的一切,也再無重要一樣。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那一刻。
擡頭。
人還是自己。
可所處的地方,卻已不再是太玄觀了。
爲一處浩瀚翠綠所在。
蔓延悠長,似乎不見天際。
有山入雲。
不見盡頭。
陳落愣了下……
看了下面前。
擡手……
手中有書。
書爲【南山經】
經已完成……
然見前方之山……
陳落笑了。
收起南山經,邁步,卻是登山而上。
山有許熟悉。
滿眼皆爲桂樹,樹皆滿花,飄香有千里,腳下有金銀玉石,石中有草,形如韭而青華,山上之木狀如谷而黑理,其華四照。
復行數十步。
有獸出現,其狀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
見陳落。
獸不曾驚訝,反而卻是遠遠對着陳落拘禮。
陳落也不意外。
微微一笑,登山而上。
過了此山。
又見山……
繼登之。
或高。
或低。
他不急。
每每登之,常駐足。
或是見奇珍異獸。
或是見山中風景,皆有熟悉,也皆不同。
他不知走了多久。
只記得他登過的每一座山。
見到的每一種植物。
碰過的每一種異獸……
直到……
走下最後一座山,回頭的那一刻,那些山於此刻爆發出了金色光輝。
而後,這些山似乎受到了吸引一樣,瘋狂涌入了手中的【南山經】內。
山已不見。
手中的經書也成爲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經書。
便是周圍的一切,也都在消失。
當再回首,又是在那小小的房內……
便是桌上的燈油也不曾少上一些,似乎剛剛只是一剎那罷了。
只是,僅是一剎那嗎?
恐非如此……
南山經中有山大小共四十山,萬六千三百八十里之遠……
如何能是剎那?
微微一笑,將經收起。
伸展一個懶腰。
似覺得心中的石頭落下了一些……
十八卷已完成一卷。
這行的天地道,倒也是完成了十八分之一了。
好事!
既是好事,便當賞下自己。
回頭看了下四周。夜深人靜無人。
拿出一書。
書的封面早不見字跡,可翻開裡面的內容卻是清晰無比。
雖已熟悉每一個細節。
可今日再看,竟有着很不錯的感悟。
【夜深人靜,您觀看了一本數百年前留下的畫冊,感其中畫面韻味悠長回遠,感悟很深。
您的四藝獲得了提升!
經驗值+1000……
PS:琴棋書畫爲四藝,這四藝總是不能落下的,既是紅塵人,總難免要俗一些纔是。
建議您尋一些新的畫冊看看,或許會有很大的進步!】
尋新的畫冊?
這不妥吧?
咱家豈是那種人?
若是被知曉了,那還得了?
不妥!
不妥!
公公乃是君子,豈能行那不堪之事?
“嗯?”
陳落輕咦了一聲。
有聲音自太玄觀外傳來……
似乎有人靠進的樣子,可是最後卻是離去了?
什麼鬼?
速度還挺快的。
搖了搖頭。
不去多想,大抵是些什麼得道的成經的東西,誤闖了太玄觀。
又發現此地爲宗門爭奪香火所在。
於是也便後知後覺的跑了吧?
……
次日清晨。
陳落於牀上醒來,伸展了一個懶腰。
昨夜睡得晚了一些,於是這今日也起得晚了一些,便是那晨曦也已破曉。
這是極少出現的情況。
出了房間,觀中有童子在打掃。
爲昨夜乾道。
陳落記得名字。
爲清風。
另外一個坤道爲明月。
說來也是有趣。
陳落這些年行走紅塵,過許多道觀,也見過許多乾坤道人。
似乎每個道觀中總有清風明月這兩個名字。
當然了,其實這也非只是因爲名字好記好聽,而是這兩個名字皆有不同的意義。
修道一路終是漫長。
有人窮極一生不過原地踏步,不見其義,有人倒是親道,善道,於道中如履平路。
但不管如何有一點是相同的,便是所謂的道,其實見的都是自己的心!
於是啊,這初入道之人,便用清風表覺,用明月表知見,正修行人悟而入之了……
見陳落醒來。
清風連忙行禮。
“見過仙長……”
陳落回之:“見過小友。”
“仙長昨夜可休息得好?”
“甚好?”
“如此便好,這道觀後廚有吃食,可需清風去帶過來?”
“無需,等會可自行去後廚,且晨間起來,不習慣先吃的,總要運動運動纔是。”
運動?
清風不懂。
陳落也不解釋,只是在院中尋了個位置,緩緩的打起了太極拳。
拳無意。
無形。
前些年陳落還有着形可去追逐,可這些年來卻是越發隨意了。
擡手放手間,似乎想要怎樣皆順其自然。
說來也怪,也是如此,這對太極心經的感悟便越深,陰陽之意也就越深。
故而後來啊,這形什麼的不見了。
便是意也越來越散了。
清風看了會,起初覺得有些意思,可漸漸地,卻是看不懂了。
他不懂拳。
可卻也覺得這已非什麼拳法了。
太隨意。
太散漫。
可一想此爲仙人……
昨夜的金光還歷歷在目,若非仙人爲何有異象神通?
大抵是自己境界不過吧?
他也只能這般解釋了。
……
陳落終還是離了太玄道觀。
他過韻城本是爲了蘭州的五泉山去的。
故而停留倒也是沒必要。
只是出城時,還是去了一趟書店……
離去時那老闆是親自送他離去的。
“下次李先生若是在來我韻城,還請通知莊某,莊某少不得也要好好招待下李先生的。”
陳落嘆氣。
“掌櫃的客氣了,今日是閒着無事買些書看看,下次是不會買了。”
“當然當然,都是讀書人嘛,莊某懂的,下次無需買,給先生行鏢,不管在什麼地方,皆能送達。”
“這也可以?”
“自然……”
掌櫃的笑着:“對了,還不知先生名字?”
“還要名字?”
“總要有名字的,要不怎麼能送?先生留在這裡的銀子,可有好幾十兩黃金呢……”
陳落想了下。
“倒也無需行鏢這般麻煩,若是新出了畫冊什麼的,你送往紅袖招,便說是李淳罡的,到時候自然有人送給我。”
掌櫃點頭。
“明白了李先生……”
見陳落離去。
莊掌櫃的有些感慨。
送春宮冊送到紅袖招的,這李先生是第一個了吧?
當真妙人。
可一想也是,若不是妙人,怎麼會一次性買那麼多書?
……
說來也巧。
在出韻城時恰好又路過了孔家。
孔家的人遠遠見了自己,眼中竟有着冰冷和敵意,雖掩飾得極好,可陳落總是能見得了。
不解……
也不去理會。
不久後又經過城隍廟,那城隍廟竟坍塌了。
便是裡面的泥塑神仙也滿是破碎。
神君氣息還在。
可似乎察覺到了陳落的出現,那氣息又是遠遁,似乎不敢靠近。
陳落愣住了。
昨夜那氣息是這城隍神君?
可爲何這般懼怕自己?
不懂!
實在不懂……
咱家有這般令人畏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