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雲驍笙也聞訊而來,來時,見到的正是這種哀傷的氣氛。因爲蘭若心給雲斕下毒這件事雲驍笙是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一定會反對的,所以,在走過蘭若心的身邊時,雲驍笙還懷疑地看了看蘭頌衡和蘭若心一眼。
“父皇……”雲驍笙走到雲斕面前,輕聲地喚道,他是不敢相信的,雨袖香和蘭若心都傷心成這個樣子意味着什麼是人都猜的到,但是……雲斕的身體一直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說倒下就倒下了呢……
雲斕見雲驍笙終於來了,會心一笑,卻是顯得那麼力不從心,“驍笙啊……你來了……父皇撐着口氣,就是想見你最後一面,好將、咳咳,好將雲凌託付於你……”
“父皇……”雲驍笙此時,就像是喪失了語言能力一般,除了聲音有些顫抖的喚着雲斕,以前他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力地位,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他一直願蘭若心沒有給他他想要的母愛,眼紅雲筠笙有娘疼有爹愛,可是,當雲驍笙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雲斕時,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
“驍笙啊,父皇帶你去找筠笙玩好不好?”
“我不要,我纔不要跟小屁孩玩。父皇若是想筠笙了就直接去吧,不用在意我的心情。”
“驍笙啊,最近功課溫習的怎麼樣?”
“哎呀父皇,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會像筠笙那樣貪玩不好學麼,我知道怎麼管好自己。”
“驍笙啊,陪父皇下盤棋怎麼樣?”
“父皇,我是太子,我肩上的責任很重大,我要去看書習武,父皇若是覺得悶,去找十一皇弟吧?”
……
雲驍笙模糊了雙眼,原來一直以來父皇都是疼愛他的,他是父皇的長子,父皇怎麼會不疼愛他,其實是自己當時沒有明白父皇的心,還一直以爲父皇找自己不過是爲了給雲筠笙作伴,而自己也因爲當上了太子,整日惶恐不安,生怕太子之位被人奪了去……
可事實上,是他自己硬生生地錯過了許多……
思及此,雲驍笙又想起那日從遨遊會來的時候,雲斕對他說的話,不是在騙他用來穩他的心的,雲斕自從讓他當上雲凌太子之時,就沒有想過再讓別人來取代他……只是他自己,從來都不懂雲斕的心。
此時此刻,一向將自己的情緒掩藏的很好的雲驍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雲斕面前,聲音嘶啞,“父皇,您撐住,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兒臣這就去找御醫,御醫不行兒臣就出宮去找外面的大夫,天下這麼大,總會有人能救得了父皇的,父皇,您一定要撐住,兒臣這就去……”
“驍笙,父皇能在最後……看到你爲父皇流眼淚,父皇是高興的……這麼多年了,父皇對你的愛,也算沒有白費,你是父皇的第一個孩子,縱使父皇跟你母后……可是,父皇卻是疼愛你的。今日,所有人都在這兒……朕趁着這口
氣還在,把要說的話,都說了吧……”
雨袖香揪心地看着雲斕,想不要雲斕再費力氣說話了,可是,雲斕想說,她也攔不住,這可以說是雲斕臨終的遺言……想到這,雨袖香心亂如麻,淚水還在落個不停,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雲斕拉着雨袖香的手,“袖香,不要難過了……你給我生了兩個那麼貼心的孩子,今後,就讓他們代替我陪着你,唉,我這一生啊,也不算白過……”雲斕慢慢擺正腦袋,擡眼看着明黃的帷帳,“左相啊,驍笙就交給你了,朕爲何會落到這樣的結果,相信你很快便可以查出來的,到時候,該放過的,就放過吧,不該放過的,殺……”
“臣遵旨。”這個時候,君若塵多話也不需要說,怎麼着他也還是個外人。
雲斕微微翹起嘴角,似是在笑,沒有再說話,而是將目光再次轉向身邊的人,先是雨袖香,雲斕的眼神裡充滿着愛戀和不捨。
再看向一直隱忍着情緒不敢說話的雲筠笙,雲斕心疼地笑着,他知道雲筠笙之所以一直沒有出聲,是怕他自己一說話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讓這本就哀傷的場面更加哀傷不已,徒增他人的憂傷,他這個兒子,從小就是這麼會替其他人着想。
雲斕又將目光移向雲驍笙,給了雲驍笙一個堅定的目光,他知道雲驍笙能看懂他這目光的含義的,他希望在日後,雲驍笙能夠真正擔負起肩頭的責任,勇敢堅強地走下去。
最後,雲斕纔將目光落在一直都未曾看一眼的蘭若心的身上,在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時,還不忘瞟了蘭若心身旁的蘭頌衡一眼,蘭頌衡低下頭,裝作沒有注意到雲斕質疑的目光,在他看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還怕他做什麼。
當蘭若心的目光觸及到雲斕的目光時,蘭若心恨不能時光倒流,她說什麼也不會被自己的父親說服,害了雲斕。沒人能知道,她的心現在是受着怎樣一種煎熬,比將心放在油鍋裡煎還要痛苦。
原本極端的想法,在這一刻化爲烏有,蘭若心笑了,那笑容裡有後悔,有絕望,有痛心,有煎熬,更有對自己的嘲諷。她嘲諷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別人好不好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了她比誰都要難受,心如刀絞。
而云斕看向蘭若心的眼神,也讓周圍的人看不懂,看着癡傻般笑了的蘭若心,他們想,或許,雲斕那眼神傳達的意思,也只有蘭若心纔看得懂吧……
畢竟,雲斕與蘭若心之間的事,外人再怎麼清楚,也沒有他們當事人來的清楚深刻吧……
雲斕呼出最後一口氣,唸了一聲,“湘湘……”便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雨袖香絕望地呼喊響徹宮殿,一向溫婉的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聲讓所有聞者都聽碎了心,而一向跋扈暴躁的蘭若心此時卻一反常態地跌坐在地,咬着脣瓣,連哭聲都使勁地在隱忍。
湘湘因爲
行動不便,被御醫囑咐在這最後的臨盆之際要躺在牀上不要動,所以,在聽聞雲斕出事的消息時,若是之前失魂蠱還沒有解,或許她是沒有什麼感覺的,但是如今,已經恢復從前的湘湘想要動身,想要去看雲斕,可是卻被宮女攔下,湘湘也知道,自己這情況也的確不適合亂動,就算是動也一時半會兒趕不到雲斕那裡,所以,湘湘趕緊讓人備下轎攆,這樣總行?
湘湘被八個人用轎攆擡去了雲斕的寢宮,可是,這路才走到一半兒,湘湘突然覺得身下溼溼的,肚子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呃……好痛,停、停下來……”湘湘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
衆人一驚,看公主這樣子是要生了。頓時間那叫一個手忙腳亂啊,又是忙往回送,又是差人去請產婆,還要派人去通知雨袖香她們。
雲斕的寢宮裡,人都還在,所有人都悲慼不已,唯蘭頌衡一人,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目光,這個時候,他要做的就是趁事情真相還沒有被查出來之前,趕緊着手準備篡位的事情。
爲什麼要說篡位呢,雲斕死的時候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雲凌新皇就是雲驍笙麼,蘭頌衡還要準備什麼?
原來,蘭頌衡之所以那麼絞盡腦汁地勸服蘭若心對付雲斕,不是爲了幫雲驍笙早一步坐穩皇位,而是爲了他自己能夠坐上這個皇位,沒錯,蘭頌衡一直都想自己當皇上。
若是蘭若心知道,自己竟然是被親生父親給矇騙了,只怕是要氣到吐血不行。
蘭頌衡見着衆人都在哀傷雲斕之死,悄悄地退離了這裡。就在蘭頌衡離開之後,就有一個太監連滾帶爬地跑進來,撲通一下就是一跪,也不等這裡的上位者發話,就說道:“皇、皇貴妃娘娘……公、公主,公主她……”
太監的話還沒有說完,君若塵就已經拉着冷翊非奪門而出了,那速度,堪比風。
人都跑沒影了,那太監的話纔剛剛說完,“公主她,她要生了!”
雨袖香一驚,看了看已經沒了氣的雲斕,想到湘湘的情況,“湘湘可不能再有事了。”自言自語地說完,雨袖香顧不得傷心難過,站起來就走,因爲一直跪着,腳都有些麻,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摔一跤,還好身邊的雲筠笙眼疾手快扶助了。
然,雲筠笙扶助自己的孃親是理所當然的,一直以來跟他們母子都不對付的雲驍笙竟然也在另一側扶助了雨袖香,這讓雨袖香有些訝異,不過訝異歸訝異,雨袖香朝雲驍笙很淺地笑了一下,就提着衣襬走了。
很淺很淺的笑,這個時候,要讓雨袖香大笑,哪怕是微笑也是笑不出來的吧,她只是見到雲驍笙竟然會好心地扶她,而心生感動,故而朝他淺笑了一下,殊不知,這一抹淺笑,卻是溫暖了雲驍笙的心,他的母親,從來就沒有這樣對他笑過,在他印象裡,他的母親總是對他板着臉很嚴肅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