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那些看熱鬧的自然不會錯過這場貓逗耗子的好戲。
很多人甚至都開始打賭,這傢伙到底敢不敢鑽。
然而瘦弱男子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給他們打賭的機會,顫巍巍爬起身,胳膊肘撐地,一步一步爬向粗糙漢子的垮下。
只是手中那張畫冊死死的捏在手裡沒有鬆開。
瘦弱男子頭埋得很低,似乎是生怕有人認出他來,有好像是爲了遮掩自己如今已經被淚眼覆蓋的面龐。
眼看着瘦弱男子沒有骨氣的從擋下鑽出,一旁那些亡命之徒一鬨而散,各自手頭上還有事情要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還是少沾染些比較好。
粗糙漢子逗樂了,還真沒有見過這麼慫的慫包蛋,瞬間有一股無名之火從心中蔓延開來,反身就朝着瘦弱男子身上就是一記飛腿。
瘦弱男子哪能撐得起這麼沒有分寸的一腳,一瞬間整個人爬在了地上,刺透心脾的感覺蔓延全身,卻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吃疼的叫出聲來。
有一人來到瘦弱男子身側,蹲下身,似乎是一位年齡相仿的男子。
輕笑道:“這位仁兄,可否借你畫像一睹,說不得我還見過呢。”
瘦弱男子聞所未聞,依舊將頭埋在土裡,整個身形趴伏如同烏龜殼子一般。
蹲在瘦弱男子身旁的黑衣青年強行擠出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輕輕擺了擺手,身後有無數整齊衣着的漢子將瘦弱男子圍起來就是一頓暴打。
這一處幾乎是人馬飛揚,店老闆實在是看不下去說道:“我說你們能不能別再我門口整這些亂七八糟的,好歹也是做生意的地方,整的像是個牢房,我都覺得有些不妥當。”
黑衣男子只是看了店老闆一眼,輕聲道:“站那裡看着就行。”
店老闆撇了撇嘴,得嘞,這傢伙是爺。
那是肯定。
這位黑衣年輕男子看起來像是一位柔弱書生,與這個邊陲小國根本就半吊子不搭邊,但他的背景可另有淵源。
幾乎算得上是這個小國小城的半邊天存在。
傳說是央州曾經站在最頂尖的宗門之一,只是最後產生了一些變故便不那麼鮮爲人知,最後也就那麼幾個最強大佬還記得央州還有這麼一個禎家存在,而現在,可能也就在這麼一個犄角旮旯爲虎作倀了。
但沒辦法。
禎家在這裡就是這麼牛。
而這個瘦弱男子剛來這裡就惹上這麼一號家族的長子,真是不走運。
這個禎家,說是曾經的大宗門,但在他們記事起,可就沒見過這個所謂大宗門真正幹過人事。
好傢伙什麼強盜山賊的事情他們都能幹出來,比如說現在,光明正大的跑到大街上直接打人就是爲了一張都不知道是不是珍品的畫像。
別說,那張畫像的女子確實毫看的,但也不至於這麼出。
幾名大漢硬從瘦弱男子手中搶畫像,但卻發現,這傢伙的手就彷彿是烙在了畫像上,即便是連踢帶踹都沒有辦法拽出來。
一頓亂象之後,禎家土匪才緩緩離去。
更多的是怕惹來其他勢力的麻煩。
在這裡的勢力,那可都是些不要命的東西,若是突然跑過來整一個莫須有,禎家估計就不能像之前那樣跋扈了。
當然,至於覆滅根本不可能。
曾幾何時那些亡命之徒組建起來的家族合圍禎家都未曾讓禎家傷及根骨,反倒是他們各個殘的殘死的死,幾乎沒有一個是能站起來的。
畢竟是曾經的大家族,跟他們這些人真的不一樣。
瘦弱男子半響才緩緩爬了起來。
衆人如看狗一樣看了一眼瘦弱男子之後也就再也沒有興趣了。
在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大部分都是爲了前往那極寒之地一探究竟的外人,心思之後那茫茫冰川,哪還會在意一個落魄如狗的存在。
瘦弱男子來到一處小巷。
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光是臉上血跡斑斑,一顆眼珠子都已經有些泛白。
胳膊肘被擦出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筋脈寸斷,無力的癱在身側,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恢復的可能性。
瘦弱男子顫抖着手,從懷中拿出有些髒兮兮的畫像,攥在手裡,盯着女子的容貌,彷彿回到了曾經在登高望遠的閣樓之上,在紙面上筆墨遊轉丹青着色,將一位女子的絕色容顏完美無瑕的呈現在畫面上的時候。
那時候,他光是看上那位女子一眼,就已經是心動不已。
那時候的他以爲,只要將女子呈現在宣佈之上,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但當最後一抹硃紅點綴其上的時候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那位女子。
並非是那種片面的喜歡,而是發自肺腑,希望與之共赴餘生的那種喜歡。
曾幾何時,在溪邊遊玩,少女用玉足撩撥水面的動人景色。
少年支支吾吾有些羞赧,不知道該怎麼出口。
少女回眸一笑,沒有說話。
但越是無聲,越是讓少年更加深深矮上面前這位少女。
畫像,他自己臨摹的一份,雖然並沒有第一幅那麼生動盎然,但也將女子的容貌之美體現的淋淋盡致。
然而,當他得知少女居然早已經離開並且不能告訴去向的時候,整個人都如同一座山嶽被雷劈成了兩半。
接下來的十年,少年輾轉九州,踏足每一寸土地只爲了找到畫像中的她。
也從一位讀書郎漸漸的變成了如今窮苦瘦弱男子。
但他知道,少女絕對沒有死,那可是他最愛的人。
瘦弱男子整個臉埋伏在畫像之中,泣不成聲,在這骯髒的環境下身形微微起伏。
忽地,餘光似乎看到自己的腳趾足足少了六根。
就在這一瞬間,莫名的痛楚從心頭滋養起來,整個身形陷入冰冷,抽搐着躺在地上,縮成一團。
也不敢碰自己的腳,就這麼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中,男子終於在十年中哭出了聲。
淒涼,悲痛,哀傷,無助以及痛楚,在這一瞬間從眼眶中冒了出來,嘴巴微張,即便是惡臭的污水滲進最終,男子也毫無察覺。
“阿欣……阿欣……欣……”
“阿欣……”
瘦弱男子忽然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睏意涌上來,兩個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原本已經泛白的眼前這一次更是有些朦朧模糊。
眼前,恰巧正是那張經過自己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畫像女子,此時已經不在那麼整潔,髒水不斷沖刷宣佈表面,原本該有的顏色此時已經暗淡下去。
男子想要伸手將宣佈捏住,卻發現自己的身形已經完全不受控制。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和身形斷絕了任何聯繫,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男子雙眸漸漸有些渙散,上下眼皮緩緩合攏,只留下一句話後,男子終究是在十年的奔波中,離開了這人世間。
“阿欣,對不起,我……”
“還是沒能找到你。”
那位少年。
年幼起對於琴棋書畫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賦。
直至少年時,就已窮丹青之妙,光是繪畫,其中就有一幅長約十丈的央州江山圖,讓整個央州聞名,家戶皆知曉有如此男兒郎,如此日後必成大器。
只可惜,不知爲何,整個人如同人間蒸發消失的無形無蹤,甚至是此人的背後家族之人也派遣大量人力物力都未曾搜尋到此人。
着實讓人惋惜。
如此一位應當步步高昇直至最後聞名九州的才子,卻死在了央州極北的邊陲小國內。
足以讓很多人覺得有些感慨。
都說情字最負人,恐怕也莫過於此了。
只是誰都不會想到。
當瘦弱男子油盡燈枯的最後一瞬間,他緊緊盯着那張畫像,卻是嘴角勾起笑着死去。
暗藏在小巷深處的一位老人望着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行消失在原地。
也有人說,大千世界,只有一個情字最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