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此時得心境確實有些不爽。
自己本應當是在這場計劃中屬於主導者,甚至是上位者得姿態,運籌帷幄於股掌之間,無論是什麼情況都在計劃之中。
然而眼下,即便是太子殿下自己都覺得有些超出預料。
半步聖品的通天陣法,以及這摸不着來龍去脈的琴聲。
太子殿下的頭鬧遠非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心思縝密幾乎將所有事情都考慮進去,但奈何自己從小生活在皇宮之中,並沒有真正的接觸過江湖中的人。
當然真要算的話,老人他們這種被皇庭招安的江湖或者山上的人也算其中,只不過當這些人進入皇城的時候,本質上雖然還算是江湖人,但從實質上已經變味,該說不該說,都得在心裡潤一潤,想清楚一切前因後果,才能說出來,長達數十年的廟堂紛爭中,老人這種江湖人心中的江湖早已經被磨平,看不到任何江湖人該有的豪邁。
以至於太子殿下只能通過他們這些人的口中得到的消息,自然不是確切的,比如說那些江州十大宗門不過爾爾,靈州的天下第一城的城主黃恭望雖然是三大宗師,但水分十足,以大扈的國力派遣三十萬精兵就足以將淮陽城直接掃平。
如此一來,即便太子殿下再怎麼聰慧,從根源處得到的消息也十分有限。
因爲他們不敢借他人之勢滅自己威名,若是那座靈州天下第一城或者說是那位護城人黃恭望確實要比大扈整個國力都要強上很多,他們還怎麼活下去?
都說江湖人不怕死,視生死如糞土,當有男兒氣概。
但真要到了抉擇生死的時候,那些平日裡自視清高的清雅之士還不是爲了活命苟延殘喘。
只是不爽歸不爽,如今總體上看,大體的進度上是沒有任何偏差的。
鎮壓在景江之下的妖物逐漸起勢,各路江州之中個頂個的大佬們手段層層疊出從原先的主動漸漸變成了被動,其中的一位殺手鐗王時安也因爲反噬而昏厥過去,沒有了接下來戰鬥的可能,江州這邊少了這麼一號真正的大佬坐陣,也就只能撐上一段時間。
他們兵敗如山倒是肯定的,只是在真正失去戰鬥力之前,這些人還能夠戰鬥多久,成爲了能否讓太子殿下的計劃實行下去的至關重要的一環。
若是這個鎮壓在景江之下的魔頭破關之後境界拔高到望塵莫及的地步後還在晉升,那麼無論是對於太子殿下自己,還是整個大扈,都是巨大的威脅。
這是太子殿下看到的。
他如今的觀念還止步在大扈整個王朝。
但老人卻沒有這麼狹隘。
如果這個魔頭繼續這麼成長,並且那些在江州排得上名號的大人物都沒有辦法制服的話,一切可能就晚了。
這個東西老人明顯感覺到,壯大起來日後絕對是威脅整個江州或者是九州天下的存在。
老人藏在袖中的手指相互摩梭,相比於太子殿下,他更希望江州的各路大佬,能夠將這個東西封印或者徹底剷除。
不過身側的這位大將軍絲毫不這麼想,眼下的情況已經如此糟糕,卻依舊不忘出聲道:“太子殿下莫要擔心,若是這些修仙的不安分敢起太子殿下的心思,我董越第一個率軍踏平了他們的山門!”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這道不必了,他們這些聲名遠揚的人死後還需要安葬的地方,就不用勞煩我們大扈將他們的墳場給掃平了,晦氣不說,指不定還會沾染一些不好的東西。”
“那個閉月琴,我要了,你可有把握?”
那名大將軍明顯愣了一下,但絲毫沒有任何停滯抱拳低聲道:“手到擒來,並無不可。”
老人斜眼看了一眼這位大將軍,不得不說,忠實程度絕對是榜上有名,甚至還可能在未來的一段時間會成爲大太子的絕對親信。
並且執行能力也很強,幾乎都是親自帶頭,說一不二。
若是放在別處絕對是一個不二人選,可恰巧不巧的和大太子做事,只能說人無完人,畢竟這條路也是自己選的,別人也做不了什麼決定。
可閉月琴。
想來如今在江州也算得上是排名靠前的靈器。
在老人進入宮廷之前,閉月琴的名聲也是略有耳聞,當代琴聖的閉月琴以威勢驚人著稱,曾有三位江州大能聯手於琴聖對峙,皆以慘敗告終。
此後閉月琴名聲大噪,從原先的江州前十靈器一躍成爲前五。
只是如今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如今這位施展閉月琴的人究竟是什麼層次,如今的十大靈器排行榜上的排名究竟會是什麼。
只是零零散散的聽說閉月琴的排名之高不低,至少說明如今使用閉月琴的琴師境界依舊不俗,也不枉當時琴師的用心栽培了。
那位琴師老人自己自然沒辦法親眼見到,但那張閉月琴老人還是見過一面。
曾經琴師所在的宗門召開十年一屆大會,閉月琴作爲鎮寶爲衆人瀏覽。
這也就實現了很多人心裡對閉月琴的猜想。
畢竟一位江州琴聖所使用的琴能差到哪裡去?
只是當真正親眼看到無一不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或者是這個宗門就是來搞笑的。
一把素琴擺在這裡哄小孩呢?
當然,一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把素琴無論是製作工藝還是取材都相當不凡,甚至可以稱得上獨一無二,久而久之,閉月琴的樸素簡約的樣式就傳達開來。
轟動一時。
那會江州的很多造琴作坊慕名而來,花裡胡哨的各種琴突然大幅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樣式的素琴。
樣貌工藝以簡約著稱,從原來的華貴到如今的融入山水,幾乎算是一夜之間的變化。
那些胭脂勾欄中懂得琴棋書畫的女子幾乎也人手一把顏色淺淡的素琴,微挑眉頭,彈指間又是另一種風趣。
素琴一瞬間成爲了江州的主導,誰人不手裡配一把素琴以學習當代琴聖的淡雅之姿。
並且以簡約爲主張的派系也在那一會在江州興盛起來。
老人對此感觸不深,自己本身並不是一個學習琴術的人,並且當時境界層次不高,沒有辦法領會那種琴意,不懂得如何去欣賞,修習的靈氣功法也都是那種保守型,攻防兼備。
如今老人想來,多多少少有些不堪回首。
若是當時多學學什麼別的才藝,說不定還真不走修士這條裡?
指不定如今的自己可能還在什麼地方流浪,而不是宮廷之中的勾心鬥角。
而老人也不是那種輕易後悔的人,如今的路不照樣是自己走出來的。、
閉月琴,還真不是他們說的那麼好搶的。
作爲琴聖的貼身靈器,長久以來多少人眼紅卻沒有人敢動一點真正惡壞心思,並不是沒有道理。
閉月琴乃是江州琴師的最高象徵,怎麼可能說拿就拿?
除非如今施展閉月琴的修士無法發揮其真正能力,那麼也無可厚非。
但琴聖的眼力必然不會和尋常人一樣。
“閉月琴嗎?可莫要讓琴聖大人失望了啊。”
十指扶在琴絃之上,感受着每一條琴絃在自己指尖流過的清涼,這一瞬間,白髮老人似乎是會想起曾經琴聖將這張琴傳承在自己手中時候的場景。
與如今相同。
風雨交加的夜晚。
房間內的燭火微微閃爍,兩道人影隨之而動,只是很明顯,一人是跪着的。
咳嗽聲後,寧靜片刻後一道聲音響起:“你作爲我的幾位弟子之中天賦最好的一人,我相信日後的路肯定會走的比我要遠,如何?收下了這個琴,你所繼承的可就遠遠不是這一個物件這麼簡單,更多的是一種責任,願意嗎?辛保。”
此時還是年輕男子的辛保兩眼朦朧,聲音明顯有些哽咽,輕聲道:“師傅,真的要離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