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關係】逗好／無蝦魚

無蝦魚。圖／林蔡鴻

我望向老公，他正盯着三臺螢幕，雙手搔頭，享有的獨自空間，超越我們母女三人。

他長期皮膚搔癢，吃藥擦藥是日常，出門定帶乳液、膠布、藥膏。額頭兩側時常浮起整片紅腫，散落顆粒紅點，猶如下一秒要爆裂。他在癢處貼着膠布，說這樣抓癢不怕抓破皮。

要他別吃海鮮別吃辣，他搖手大喊：「以前吃魚吃蝦吃螃蟹，餐餐配辣椒都沒癢。」夾起魚肉沾辣椒醬往嘴裡塞，說這樣以毒攻毒。

直到癢感升溫，服藥打針抹膏皆無用，他終於不再鐵齒，勉強答應遵照醫師囑咐。於是，廚房長出新模樣。氣味最先騷動，蒜頭、辣椒、青蔥，手牽手離家出走。冰箱裡的常客──菇類、香腸、豆乾、貢丸……遇缺不補。油炸改爲水煮，非原型食物不入鍋。餐餐清清淡淡，無蝦魚上桌。

吃進肚的食物似乎掌握病情，老公皮膚有了新樣。泛紅退了些、膠布黏貼漸少、抓頭搔癢次數趨緩。擔心我和女兒顧自品嚐佳餚，會誘惑老公破了功，我和女兒難爲肚子跟着受限，餐餐鍋內只有肉片、青菜、豆腐。

時間緩緩經過，舌尖想念熟悉滋味，女兒問起何時得以重啓往日食光。掙扎幾日後，趁着老公午睡，母女三人在抽油煙機轟隆聲響掩護下，炸年糕、炒臘肉、煮海鮮，任辣椒在鍋裡嬉戲，鬧得年糕臘肉海鮮羞紅了樣。我們三人大口偷吃，不留一絲痕跡。

後來，某天我有事外出，要女兒買控肉便當給爸爸吃，提醒選擇配菜時仔細看，小心小魚小蝦米藏裡頭。那晚抵家已過晚餐時間，見桌前熱鬧，鍋裡冒着煙。我探頭往桌上望，問：「怎麼沒買便當？」女兒笑着說，把排骨汆燙後熬湯，起鍋前放豆腐青菜肉片很簡單。

「擔心爸爸吃了便當，會身體發癢不能睡。」女兒小聲地說。想起這些沒蒜沒辣沒魚蝦的日子，我掀開鍋蓋，眼前狹窄桌面，彷彿變得寬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