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的濠鏡,在損失超過五百餘步卒之後,大明的軍隊最終停止了他們的腳步與試探。
五百餘人全軍覆沒,屍骨無存,而對方几乎全身而退,毫髮無傷。
而最爲恐怖的是那種從天而降,威力無比的天雷,那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經歷,到處都是斷肢橫飛,平日裡在身邊的同伴,被炸成了肉末,血肉橫飛。
他們不是沒見過火炮,甚至還直面過那種恐懼。
可在這種火力面前,都不算是什麼!
這是天災,是天罰!
不少人哪怕是從那場災厄裡死裡逃生,都捂着自己的腦袋,渾身哆嗦,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誰都不知道突兀之間發生了什麼。
幾個受創嚴重的士卒更是大聲嚎叫着:“有鬼!有鬼啊!”
陳安仁巡視了幾個營帳,情況都極爲糟糕,而且這種恐慌的氣氛尚且在整個營地內蔓延。
“千戶,如今怎麼辦,這丘陵已經被海盜防守得猶如天塹一般,而且這些海盜所掌握的火器……”
陳安仁低聲說道:“難道不是他們的火炮?”但話已說出口,他便知道不妥,他雖是陸戰較多,但也登臨過船隻,見識過海盜的炮火,雖然威力確實巨大,但準頭不佳,而且破壞力也遠不如之前那些火器來的恐怖。
那可是一炮便收割走數十條人命的玩意兒。
若是海盜操持的大炮有這等威力,恐怕海上的局勢早就大不一樣了。
而且若是得到了這種火器,他們於九邊,乃至於海防的戰鬥力均能提升一大截,到時候封狼居胥……恐怕便不再是什麼夢想。
只是如今這樣的火器卻操持在了一夥海盜手中。
陳安仁緊緊握着拳頭,可旋即望着不遠處,低聲說道:“若是放在佛郎機人手中,恐怕便是花大價錢都買不來,
落在一幫唯利是圖的海盜手裡,倒是還有那麼些機會。”
“只是……之前程大人與濠鏡談判,已是破裂了,想來若是想要再與他們聯絡也會是一件難事。”
“這幫子文官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陳安仁說道,“只是如今看來,這夥濠鏡的海盜勢力並沒有多大,所依仗的也不過是火器犀利,若是我們傾巢而出,他們未必有辦法阻攔我等的攻勢。
只要奪下他們手中的火器,便是大功一件,而且還能順勢取回孤懸於海外的濠鏡,也將是一樁妙事!
如今汪大人麾下的水師,正要與佛郎機人圍攻濠鏡,拿下濠鏡,還可以助汪大人成事!一舉多得耳!”陳安仁盤算了一二,便覺得確實大有益處。
“只不過,恐怕最大的麻煩還是那些言官,若是叫他們知道了,我們恐怕……”
“鼠目寸光,若是沒有這幫人攪局,當年怎麼會發生土木堡之變,可偏生還除了錢寧張彬這般貨色,弄得如今聖上對我等也不復往日的信任,哎。”
自從錢張二人作祟以來,當朝對武官的認知便一降再降,到了現在,更是幾無好顏色可說。
陳安仁只是一介千戶,但到底身處於這個畸形而扭曲的官場之中。
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而就在這時,遠處急匆匆地趕來一匹快馬。
有個傳令官模樣的人已是下了馬,飛奔到了陳安仁面前,他大喊道:“知府楊大人有令,如今在濠鏡周邊的軍隊全數前往雷州瓊州鎮壓白蓮教叛亂,不得延誤!”
陳安仁結果傳令官的命令,只見得上頭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這上頭乃是張嵿大人與楊大人的命令,叫他們務必前往瓊山,事態緊急,刻不容緩。
他們這幾日都在急行軍趕到濠鏡之後,又是立馬組織攻堅,對瓊山所發生的的變亂一無所知,他開口問道:“這瓊山縣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需要急調我們的人手,如今濠鏡之戰也迫在眉睫,輕易調離,恐怕會出問題罷?”
那傳令官在楊大人手底下辦差已有數年,往日裡飛揚跋扈般了,他冷哼一聲說道:“陳千戶,此次瓊山的事情只比濠鏡之事來的大,不比起來的小!乃是三府白蓮教聚攏於瓊山縣,衝擊縣城,而且瓊山縣的知縣大人湯大人已經死於亂軍手中,
如今叛亂之勢已經有向外圍各城各地擴散之趨勢,恐怕到時候,會演變成一場席捲南方的大動亂,陳大人孰輕孰重,你可知曉?”
陳安仁被這人言語嗆了一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低聲說道:“回去告訴楊大人,末將即刻動身。”
那傳令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跨上馬,迅速回府報信了。
而陳安仁看着遠處屹立於丘陵對面,隱約露出一副崢嶸的濠鏡,長嘆了一口氣,而後號令手下,消失在了山林之間。
……
此時的濠鏡上,魏東河和謝敬自狼兵駐紮地迴歸,兩人眉宇間俱是不安的神色。
海上的局勢目前有更爲惡化的趨勢,這是小邵傳來的消息,大明水師和葡萄牙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隨着大明水師讓開了一個口子,兩條巨鯊就像是一前一後銜尾而至,再加上已經連續攻破數道崗哨的三災,三方來勢洶洶,不可抵擋。
這是一場誓死的血戰。
魏東河看着左右佈置齊備的火器,還有源源不斷地自工坊之中被取出的各種物資,大到傳統的火炮,小到各種急救的藥包,擺放在各處亂成一團。
王主管曾開玩笑說,濠鏡之上也就那麼幾個人手,人手一份藥物都綽綽有餘。
而如今,他也確實兌現了這句話。
“狼兵用以防備北方的襲擊,經此一役,北方這些陸軍不會輕易來犯,除非到了大總攻的時候,多方勢力一起施壓。
這些人很可能會成爲壓垮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些狼兵雖然悍勇,但無火炮壓制,再驍勇的武者都無法以一當百。”
魏東河嘆了口氣,“陸軍是無形的威懾,使得我等不得不陳兵北部,以免乘虛而入,可這般便無形分散了火力,正面正是最缺乏人手的時候。”
正當兩人絮叨之時,一個狼兵從他們的身後追了上來,而後氣喘吁吁地說道:“報報報告,魏先生,他們……他們好像撤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