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並非危言聳聽。
除了埋頭技術的段水流外,謝敬和小邵在這方面同樣是人精,自然也都沉默不語。他們繞過了這片山壁,越來越多的屍體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些屍體不少衣衫襤褸,更像是海上的饑民,其中還有六七歲大小的孩子,死之前仍舊抱持着蜷縮成一團的模樣,面目猙獰。
陳閒還發現了一些壯年男人的屍體,他覺得有些奇怪,招呼過謝敬,低聲彷彿說了什麼。
“這裡的應該都是島上的居民,如果陳閒推測沒錯的話,這些人與銀島北部的那批海盜脫不了干係。”小邵翻檢了兩下那些死者的衣物,皺着眉頭說。
陳閒忽然說道:“小邵,你之前曾經和我說,不少的海賊團內部都或多或少出現了內鬼。”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我只是個密探,敵不動我不動!不是我!”
陳閒一頭黑線地看着忙於解釋的同伴,低聲說:“我知道你們和他們並非是一夥的,那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你有頭緒嗎?”
陳閒的心中實際上有個答案,只不過,這個答案極爲主觀。
“不知道,和黑鋒應當無關,黑鋒走的乃是霸道,王道,他相對於那麼多海盜團而言高高在上,這種團體是不大會耍這種小手段的。”
陳閒點了點頭,不過卻也沒有想到以小邵他們組織的能量同樣對這個事件之後所藏匿的罪魁禍首束手無策。
隨着他們的前進,這裡的礦石越發多了,不知道爲何,這個島嶼像是一個正正擺放的大碗,陳閒用力踩了踩地面,有那麼些疑惑。
這裡的硝石礦有很多,但其中也摻雜了許多其他的石料,而且這些東西都像是從別處運來平鋪覆蓋在地面上的,就像是要用營造一種奇怪的氛圍。
“這裡的硝石數量足夠我們開發出足夠的黑火藥了,我們發達了!”此時也唯獨只有段水流還頗爲開心。
程序猿和科研人員的快樂還真是純粹吶。
陳閒不由得感嘆道。
這裡不出十步就會出現一句渾身乾枯的屍體,看的越多,陳閒也越發麻木了起來。
屍體的數量遠超陳閒的想象。
“北邊的島上有這麼多人嗎?”陳閒頭皮發麻地問道。
小邵眼神躲躲閃閃,支支吾吾地說道:“也許有吧。”
“這裡的屍體得有三四百人了。”
陳閒看着遠處聳立的山壁,忽然說道:“我們先回去吧,這裡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確實有許多硝石礦存在,後面的事情就讓工坊派人把這些硝石送上島去就好。”
此時的小邵也有些萌生退意,他點了點頭,衆人紛紛往海邊撤退而去。
陳閒和謝敬走在最後面,陳閒舉起一小塊剛纔在地上拾到的東西。
謝敬的眼神猛地銳利了起來,陳閒衝着他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此處很多人都不值得信任,而且……
古往今來,那些有許多屍體堆積的地方總是意味着不祥,陳閒並不想冒着這樣的風險,開玩笑死道友不死貧道,本少爺的性命金貴着呢,還得留着一統四海,犯得着和一堆屍體過不去嗎?
而且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蹺,既然確認了那位海盜朋友所言非虛,那麼他只要向蘇青回話便是,之後的事情當然有別的人代勞。
幾個人沉悶地坐在船艙之中,段水流倒是顯得頗爲開心,他擺弄着從島嶼上取來的硝石材料,彷彿是一個孩童見到了令人愛不釋手的玩具。
“蘇青此人早年在呂強生手底下做事,頗爲隱忍,而處事公正,被呂強生拜爲長老統領銀島上的一切事務,地位僅在孫虎和統領之下。”
陳閒點了點頭,這是一隻在呂強生手下照樣混得風生水起的笑面虎。
他可不是打虎的武二爺,只是這位對他態度曖昧不明,讓他準備的種種手段猶如打在棉花之上一般,難以施展。
“等到上岸之後,我們便算分道揚鑣了,以後沒什麼事兒別來找我,聽到了沒?”小邵沒好氣地說道。
陳閒笑着說:“那有事兒就能來找你了?”
那人不再回話只在一旁閉目養神。
等到了蘇青所在的東島已是日落時分,衆人身上不知道爲何有一股屍臭經久未散,叫人作嘔。小邵下了船,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底,陳閒有些尷尬地舉着手,最後又慢悠悠地放了下來。
這時謝敬用詭異的目光看着陳閒。
“看什麼看,沒見過少爺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模樣嗎?”
謝敬搖了搖頭,而後低聲說道:“少爺,她是個女的。”
陳閒乾笑了兩聲說:“就你這個悶葫蘆都看出來了,你當本少爺是眼瞎呢,還是眼瞎呢,還是眼瞎呢!”
謝敬幽幽:“我上島的時候,見她第一面就知道了。”
陳閒遠遠望着走在碼頭上的小邵,那小屁股扭的……嗯,這還不如我扭的好看。
“那你不早說!”
“我以爲少爺英明神武,鐵口直斷,早就看出來了,看破不說破……”等陳閒想要教訓這位突然敢和自己犟嘴的金牌打手的時候,發覺他已經像是幽魂一樣,飄飄蕩蕩地消失在了不遠處。
蘇青的住處距離東島碼頭並不遠,是一處猶如宮殿一般的高聳建築。
小老頭兒還挺會享受的嘛。
他通傳了一聲便早有幾個海盜上去稟告,不多時,便從裡面轉出來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年輕人,他一身長袍,麪皮是海上人特有的古銅色。
讓陳閒不由得感慨自己不愧是海上第一小白臉,怎麼都曬不黑,美得冒泡,帥得萬千少女坐地流水。
這領路的文士想必是念過幾年書,比其他那些吆喝來吆喝去的海盜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他走在前頭不遠處,笑着問道:“陳小兄弟是第一次來我們東島吧?”
“我連銀島都沒有住幾日。”
那人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知道陳閒是個難纏的角色,在銀島時候,嬉笑怒罵間將張瘋子逼上絕路,又三言兩語,解救他於危難之間。
說得上斷人生死談笑之間。
但沒成想他言談如此,居然不給人面子,這一句話下來,已是斷了話頭。
他勉強笑了笑說:“陳小兄弟,現在代蔣老執掌工坊,我到現在都不曾有去拜訪,是我失了禮數,萬望恕罪。”
“都說我是喪門星轉世投胎,張俊來過一次,現在手下人馬被擼得一個不剩;幾個工坊的主管也因爲我灰頭土臉,閣下還是不來的好,若是沾染了晦氣,帶回東島,委實不美。”
那人一愣也不曾反駁,談話間已是站在了一處屋舍之前。
他伸手示意道:“勞煩陳小兄弟在此處稍等,我去請長老出來。”
陳閒看着懸掛在廳堂門口的匾額上面寫着“碧潮生”
這還真是風雨欲來,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物翻手之間能否將他陳閒拍成齏粉,若是不能,這汪洋大海再是如何,他陳閒也得鬧上一鬧,不枉來這東島上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