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島回來,已是有了幾日。
打發謝敬去辦事之後,陳閒心中方定,而蘇青這隻老狐狸倒也算守約,第二日便去拖了不少硝石回到岸上。
四公子特意跑工坊。
陳閒倒是見過這位蘇佳飛蘇公子,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壯得像是頭小牛犢。陳閒不由得更加羨慕起蘇青來。
人家七老八十金槍不倒,是真的有本事吶。
而克魯士也被陳閒打發去和沈清霜與段水流同吃同睡了,他們三個人實際上都是某種意義上的科學猛人。
別看克魯士成日裡把“主啊!”“上帝”掛在嘴邊,陳閒倒是知道這糟老頭子壞得很,成天忽悠人信上帝得永生,實際上自己是最是不信教的,陳閒就不止一次看到他衝着《聖經》吹口哨。
說起來,他其實是一位科學家,而且在槍炮行業上有極高的造詣。
陳閒若是想要組建船隊,那麼犀利的船與炮便是必要的東西。
不能靠搶,因爲手底下沒有多少人;也不能靠買,因爲手上沒有多少錢。
那就只能靠自己研發了。
原本自己研發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和財力,但在陳閒獲得了圖書館的幫助之後,他們所需要走的路就已經直接縮短了。
不需要多少工夫,靠着他們的經驗,新式的船和火炮都在計劃之內,並不遙遠了。
劇烈的爆炸持續了不到三分鐘,陳閒聽得出這種火藥極爲原始,立刻就排除了自家火藥失竊的可能。
他想了想取來一柄匕首,這是阿貴給他防身的,他身量不大,年歲也小,這把匕首拿在手裡就像是一柄短刀,他小心翼翼地將毒物塗抹了上去。而後將匕首塞回了皮套之中。
這次事件多半與之前發生在三山島上的慘案有關,陳閒潛意識的覺得,他推開門,不遠處的工坊裡已是有許多學士聚集在門口,提心吊膽地看着不遠處的一切。
但同樣有人滿臉的狂熱,得,鉛汞堂的人可真不怕死。
陳閒看向遠處,在碼頭附近能看到幾個快速奔跑的人影,穿着一如尋常的海賊,此時他們已經與還在島上駐守的海盜交上手。
他們下手非常快,那些駐守的海盜完全不是對手,不知道爲什麼,這些人練過功夫,而且比起那些莊稼把式,這些明顯一板一眼,一看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他們出手狠辣,幾乎任何對手都是一刀斃命。
雖然人手不多,但協同完美,在黑暗之中,駐守的海盜被他們分割成了數塊,他們只是將幾塊的海盜迅速殺死,而後陳閒看到他們帶着這些海盜的屍首迅速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那邊毫無光線,並且林深茂密,陳閒無法追蹤,只得放棄。
而此時的海盜們也緩過了氣來,可饒是如此,那些作亂的角色也早已逃之夭夭,沒有了蹤跡。
陳閒回憶了一番,這些殺人的角色好像他在碼頭上就見過許多,都是在碼頭從事各種工作的人手。
而且他彷彿看到一個極爲熟悉的身影從火與血之中,鑽了出來。
陳閒一愣,旋即笑了起來。
這真有意思,結果沒想到真的會是他。
一通算計,無聲無息,大智若愚,一擊必殺。
突然暴起發難,當真難以想象。
居然是這麼個愚昧之人能夠耍下的手段。
遠處忽然傳來了兩聲角笛,第一碼頭上兩艘中型戰船已是出現在了衆人視野之中,從船上不少海盜一躍而下,而其中領頭人便是孫二爺,而另一側則是一個面容陰沉的中年文士,兩人不多說,已是衝入了海島之內。
“陳閒,那是孫二爺和蘇家的船,他們來了,島上的危機應該就解除了。”阿貴走上來說道。此時的阿貴只穿了一條大褲衩子,乾瘦的身材露在外頭。
陳閒把眼睛挪開咳嗽了兩聲說:“人都給跑了,來了也沒什麼用。”
“哎,都是張俊的原因,張俊原本便負責島上的安保,現在張俊跟着呂統領走了,剩下的都是土雞瓦狗,不外如是,哎。”
陳閒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有心算無心,張俊雖然功夫高強,但手底下的只是一般海盜,想要對付這夥人,恐怕遠遠不夠看。
只是陳閒覺得這些人的舉動十分可疑,他隱隱間覺察到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陰謀。他直到在看到那人之前,仍舊不敢有所決斷,但在看到這人之後,一切事情彷彿豁然開朗了起來。
那場在山下燃燒的大火,起的快,熄滅的也快,原本吵吵嚷嚷的銀島之上,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
而此時的第一碼頭,兩隊人馬正站在一處,各人旗幟鮮明,爲首的是孫二爺和那個中年文士。
此時的海盜們人人手中高擎着火把,不多時已有腳程快的兄弟奔到了兩人跟前,而後納頭便拜。
“稟告二爺與蘇三少爺,屬下無能,讓那夥賊子給跑了。死傷兄弟無算,只不過,屍首也被他們截去了!”
兩人身後的海盜們紛紛騷動。
只聽孫二爺冷哼一聲,頓時場面又安靜了下來。
良久,孫虎說道:“欺人太甚!這是欺我銀島無人!?退下去!”
一旁被稱作蘇三公子的文士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他笑着說:“二爺莫要生氣了,只不過是些小蟊賊,打發手下人收拾了便是了,不必如此大動肝火。”
孫虎看着這個中年人不知道爲何氣不打一處來,可饒是如此,卻不曾發作。
他身後的一個軍師模樣的年輕人走上前說:“蘇公子,我瞧這夥人來勢洶洶,不像是泛泛之輩,公子如此篤定,莫非是知道了什麼方纔如此?”
這軍師兜頭便是一盆屎扣在了這位蘇三公子頭上。
言談明顯,頓時反倒是蘇家的海盜們紛紛義憤填膺,一副要上去砸爛這個軍師狗頭的德行。
孫家和蘇家面合心不合之事也是由來已久,只不過,蘇青乃是一隻老狐狸,從來不與人明面上起糾紛,只是隱隱以輩分壓人,沾些口舌便宜。
孫二爺向來豪邁全無心機,但蘇青就像是一塊滑不留手的黃油。
蘇三公子倒也不氣惱,他一擡手,頓時身後喧鬧的人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笑着說道:“白銀團紮根於東沙,至於我已有四代,此處早已經營成了鐵桶一塊,這位朋友是信不過我呂孫蘇三家在這裡所耗費的心力否?要我說,就算是黑鋒率兵來打,也討不得好去。”
那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孫二爺低聲呵斥了一句:“滾下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如今的大東沙並不太平。”
兩人收起了插科打諢的嘴臉,蘇三公子低聲說:“不知道二爺那兒,此事已是第幾起了?”
孫二爺比劃了一個手勢。
“我們東島上也出了三起,如今屍首丟了,都不見找到,島上消息早已封鎖,但仍舊人心惶惶,這不是一樁小事,如今這件事還蔓延到了銀島之上,我原本以爲這件事乃是有人想要排擠我等,只是到了現在卻……”
這幾個月來,東島和北島都受到了類似的襲擊,只不過,蘇家與孫家都封鎖了這些消息,但幾波徹查全無作用。甚至白白賠上了不少兄弟的性命,每次的損失都並不大,死者不過十數人。
只是出事必無活口,所以關於那夥人的蹤跡,相貌,甚至行兇者是誰,都根本不曉得。
有人便傳說,這些人都是海上游蕩的海盜幽靈,都是當年白銀團做的大孽,如今紛紛尋上門來,要報復海上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