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可能會不畏懼死亡。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般勇往直前。
老者對生的渴望在於他們活得足夠綿長,以至於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隻得留戀的東西想要抓住而不可得。
最終陷入無窮無盡的泥淖之中。
若是理念能夠戰勝死之恐懼,那麼對於死亡就能坦然接受。
但顯然,這樣的人尚且不多。
而牛祖義也不會是其中的一個。
貪生怕死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人活一世,本就不是用來死的,人也沒有那麼偉大的理想,終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真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多半也不過是一句空話與套話罷了。
陳閒不在,魏東河自有自己的路數。
他的手段和陳閒比起來有一定的不同,更多的想法是用以殘忍,或者灰暗的技巧,解決了事,非常的簡單。像是陳閒反倒是有幾分拐彎抹角。
這種直接的手段,陳閒也用過,但在魏東河看來,陳閒算是有意避開這種辦法。
他看着氣息奄奄的牛祖義,倒是開始想些別的事情。
他並非輕視面前的人,就像是少東家所說,這世上的人分兩種,普通或者不同尋常。
奇招百出者,防不勝防。
便是你再有本事,也難敵他的臨時起意,這樣的人,你姑且便看看就好,畢竟人不能違反常理去猜度,這是一個僞命題。
那麼人只要重視當下即可。
而當下的事情,無外乎,牛祖義最終招了供,將整份名單完完整整的吐了出來。而後死皮賴臉地想要活下去。
生的可能是人最大的渴望。
畢竟牛祖義正值壯年,又有妻兒老小,並非是光棍一條。
魏東河拿着手中這份東西,遞給了身後的人,而後起身說道:“做得乾淨些,一點尾巴都不要留下。”
說完,便不顧牛祖義的哀嚎出了囚室。
人出爾反爾,不過是因爲確實沒有必要遵守承諾,尤其是對一家子死人。
牛家人也理應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
死是必要的,難以逃脫的。
但除此之外,還必須要斬草除根。
陳閒就悠然自得地告訴過他,這世上有太多人因爲仁慈亦或是不小心,翻了車,這些人裡位於皇帝之位者同樣不少,像是海盜之流更是數之不盡。
所以萬事萬物,必要斬草除根,看似冷血,也不過是無奈之舉,你沒有讓對方永世不得翻身的本領,就老老實實做好一切善後。
世上的天才沒有那麼多,唯獨細心可破。
這也算是百顛不破的道理。
他從囚室回到屋中已是傍晚,看了一會兒資料,不多時,已是有人敲門進來,倒是不打招呼,很是自如。
“來得倒也是很快。”魏東河頭也不擡地說道。
“你有召喚自然得來,不過,你這臉色說不得什麼好事情吧。”小邵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彷彿不將事情放在眼裡。
“偷渡客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經知情了?”
小邵笑着說道:“他們搞的明火執仗,真當我傻不知道?只不過,這幫人另有用處,既然你處理了,我也沒什麼話說,另想辦法就是了。”
魏東河嘆了口氣。
“如果這些人並非如此拙劣,倒是還能給你留個機會,現在這般遲早暴露,我也只能快刀斬亂麻,殺個痛快了。”
小邵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能有什麼辦法啊,畢竟這些人終究是些莊稼漢,流浪人,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一批批被送來濠鏡探路的炮灰之一,你殺完了這批,後面自然還有,少不了的。”
魏東河點了點頭,也不繼續說話。
小邵說道:“他們背後的人是王家,瓊山縣動亂,到了如今,還未有停擺的跡象,可見這夥人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少東家能夠知道朝廷上的紛爭,這些人恐怕比少東家更靈通些許,自然能夠嗅到其中的貓膩,如今大禮議之爭還未有定論,朝野紛亂,何時可以一錘定音,本就不是一個定局,說不好,到最後演變成一場動亂,
畢竟楊廷和與太后都尚在,一個還未立穩腳跟的皇帝可不見得真有本事和他們作對。”
魏東河說道:“但別忘了朝野之中支持目前這位的人數不在少,雙方之爭,越演越烈,逐漸演變成了一個互相站隊的戲碼了,也是醜陋不堪。”
“你去當官員雖是能當個清官,可不見得是個好官,爬不上去的。”小邵繼續說道:“如今的問題倒不是誰最終得勝,本質上的問題在於他們最後希望看到的結果是什麼,其實不過就是皇帝會不會如他們所願妥協,
只要皇帝做出一定讓步,哪怕是一丁點,這些反對之聲就會頃刻之間,了無蹤跡,餘下一片歌功頌德,
畢竟你要知道,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只要你有讓過步,你人身上便會有一個突破口,你哪怕後來剛強如鐵,也不能忘記你有這麼一個軟肋,只要被戳到你就會主動退縮,當皇帝也是如此,做人也是這樣。
若是一輩子喘不過氣,那麼他的結局便已經註定,他必然會向着文官妥協,文官集團的勝利來的就是這麼容易,到時候就要看少東家做什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