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交鋒之中,左右爲難的也僅僅只有肖劍仁一人。
不過陳閒還算是把他當做朋友,便寫了一封書信,遞交了過去,而且也叫海瑞去了夏府。
至於其他他也做不得什麼。人便是如此。
君子之交本就淡如水。到了這個地步,陳閒雖然沒有和肖劍仁撕破臉,但至少暫時還算不要相見的好了。
“不過,夏家的衆人恐怕是要把我當成一個不講禮法的狂生了,得,也不是什麼壞事。”
陳閒嘆了口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客棧之中的人來人往,忽然有人走到了陳閒的面前,而後問道:“是陳公子嗎?”
陳閒有幾分詫異地點了點頭。
那人伸手遞來一份請柬。
“有人將這份信交給我,讓我地交給你。”陳閒看到門外之人一閃而過,忽然心中有幾分明悟。
他接過來,笑着說道:“多謝。”
而後領着冥人往門外走去。
……
陳閒看着面前和自己坐在對桌的男人,兩人都埋頭吃着飯菜。
陳閒是個老饕,但面前的人不知道爲何,也吃的津津有味。
“這裡的吃食,我倒是每個月都要出來吃上一回,味道頗爲不錯。”
陳閒點了點頭,伸手取過布片,擦拭了兩下,而後毫無姿態地抹了抹嘴。
“確實不錯。”
“比之很多地方別有風味便是了。”
“世上的吃食總有千般味道,別有風味這詞到底用的精妙便是了。”陳閒笑了起來。
他穿越到此,其實吃過不少地方的東西。
他很少爲難自己的舌頭,哪怕是像是陳靖川這般落魄,但也會有去大店裡大快朵頤的日子,若是沒錢便來個七進七出,或是在人廚房裡做窩,倒是一副俠盜的本色。
面前的男人笑了起來,而後說道:“如今風雲軍如何了。”
陳閒說道:“有消息說,如今李成威不管事了,但手下的於子明和瘦猴兒都是不得了的天才,整個青州城附近,已經成了他們的地盤,
他們鼓勵耕地,將大部分的地產從地主手中解放了出去,現在投奔了他們的百姓基本耕者有其田,但隨着他們人數的增多,青州是不夠他們分的,
他們說的‘耕者有其田’,便好似是一個巨大的畫餅,爲了這個,他們恐怕地不斷擴張自己的地盤,到時候,所謂的衝突,便會爆發,其情況會極爲惡劣。”
陳閒說完,伸手又抓了一條雞腿,毫無形象可言。
夏言也沒有覺得唐突。
實際上,夏言知道陳閒之前所說大方向是沒有錯的,但作爲一個年輕人,陳閒的言談過於狂妄,有些事本就不能擺在檯面上去說的,一旦放在臺面上,那麼便勢必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自然是要和這個年輕人再談談後續的事情的。
“這種,模式自濠鏡採用後,大部分的起義軍競相效仿,一切起因倒是在那個海上之城了,倒是有趣。”夏言笑了笑。
面前的陳閒說道:“濠鏡的政策比較多變,其因地制宜的情況下,這耕者有其田不過是其第一步的動作,後續還有種種手段,都是他們立身之根本,遠沒有大人想的那麼簡單。”
夏言點了點頭,而後說道:“瓊山的大亂,到現在還未有結論。”
“自然是有一些野心家藉此機會,在試探某些底線,這其中的情況很是複雜,但要挖出這些人的根來,纔能有個了結。”陳閒不屑地說道。
“朝野之中,畢竟面臨這麼大的亂局,總有人心懷不軌。”
“實際上,他們只不過,是在合適的時機,尋求合適的籌碼罷了。沒有夏公你覺得那麼複雜,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做皇帝不是他們所願,但掠奪財富,讓他們家族延續下去,卻是怎麼都逃不開的。”
夏言繼續說道:“這當然是個好藉口,自然有人爲之作繭自縛便是了。”
陳閒說道:“有人給自己做了一個套,想要吃盡紅利,哪有這麼好的事情,總要割肉纔好,瓊山的王家便是如此,他們在當地是貴族,但他們的關係人脈便在京中,受盡好處,總是不好的。”
“之後的事情,我已然明瞭。”
“老爺子乃是深明大義之輩,理應瞭解我的想法。”
“我是不瞭解,畢竟你們都是年輕人,不過,我等畢竟是各自爲戰,這天底下的消息,無新事。”
陳閒說道:“誰都是爲了自己,只不過看誰更爲徹底便是了。”
陳閒看着夏言,對他而言,這個男人實際上聰慧,而且充滿了對權力的野心,他沒有挑撥到夏言,哪怕他不說那些話,夏言同樣會找上門來。
而這其中包含的便是一種赤裸裸的野心。
後世,夏言絆倒了張璁,而後位極人臣,其中的評論究竟如何,陳閒也難以描述。
但至少,這個醉心於權術,同樣爲之鋌而走險之人,在最後的時刻,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攻陷,也因爲他的一問三不知,爲自己留下了無窮的悔恨。
這不是一個能夠做大事的人,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陳閒選擇了妥協,硬要說是妥協並不合適,這更像是一種不同尋常的應對。
很顯然,他這步棋賭對了。
“不過,這件事之後,張璁仍舊還是會有足夠的砝碼在上頭立足,你若是要處理掉這個隱患,最需要的還是立身正,而後等待他們犯錯便是了。”陳閒低聲說道。
“都是在官場上混的,有些道理,誰都懂,他既然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那麼說明,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他要露出自己的破綻了。”
陳閒忽然覺得,和夏言談話,多少有幾分預言感。
他們都在自己看到的未來上奪命狂奔,而陳閒看到的是既定的現實,而夏言看到的是他理想之中的未來,每一條路上都是滿是曲折。
他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掉這條路上的羈絆,而後達成所願。
“那麼你想要在事成之後,獲得什麼?”
陳閒忽然聽到男人的問話。
他笑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