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不能開口,摩根暫時也沒別的辦法確認這撥土人是來自哪裡的部落,更不可能盲目地組織主動出擊,當下比較穩妥的應對之策,也只有先收攏隊伍加強防禦,預防對方回去搬了援兵大舉來襲。
如果這被哨兵擊斃的土人是來自山樑另一邊的部落,兩地之間直線距離不過五六裡地,那麼對方要組織第二波攻擊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摩根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對手下的兵力進行重新部署,在河谷營地外圍設置一道堅固的防線。雖然目前這裡的部隊只有一個連的編制,但在摩根看來已經完全夠用了,如果土人有膽子再來,那摩根也不介意在這裡進行一場註定結果會一邊倒的殺戮。
雖然這支部隊並非像特戰營那樣擅長在山地叢林環境中執行作戰任務,但依託營盤打防禦仗還是沒問題的。先前指揮士兵們砍伐林木的時候,也有意識地安排先清理外圍區域,讓營地外圍形成了一片視野相對開闊的隔離帶。而摩根便將防禦力量部署在尚未清理的樹林內,如果敵人來襲,一時半會也難以看清這林子到底有多少人,又是如何構建的防線。
海漢野外營地防線的三件套鹿砦、鐵絲網和壕溝,在昨天就已經完工了一部分,雖然這些防禦工事並不能把營區包圍起來,但的確能有效地縮小防禦面積,將有限的力量部署到幾個關鍵火力輸出點上。這種山溝裡當然不可能有騎兵衝鋒之類的大場面,考慮到駁船船隊所需裝運的物資太多,以及山區的實際環境狀況,此次進山並沒有運載火炮之類的重型武器。現有的防禦工事加上士兵們手中的步槍,就足以將使用冷兵器的土人武裝擋在防線之外了。
摩根將三個排佈置在朝向內陸的防線上,另外還留下一個排負責水面。儘管直到現在都沒有見到後龍溪上出現土人的舟船,但摩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仍然保持了足夠的警惕性。不過水上防禦相對陸地要容易得多,後龍溪在山區的水面已經比較狹窄,而且水面沒有任何遮蔽視線的障礙,海漢軍使用手頭的武器就可以比較輕鬆地對水面實施火力封鎖。
雖然駐軍任務變更之後,興建營地的人手就更少了,但工程也不會就此停下,劉山夏和白克思依然繼續指揮着爲數不多的民工在劃定的營區內清理地面,搭建活動板房。不過石油鑽探工程就不得不先停下來了,一是摩根認爲帶動鑽桿的蒸汽機響動太大,容易暴露目標,二是因爲已經搭好的井架也被軍方徵用,臨時充當了瞭望臺的功能。
摩根並不打算讓白克思等人也加入到防線中,這幾人在穿越團隊當中都是技術型的人才,在各自的崗位上都有着無可代替的重要性,其人身安全甚至比希望油田本身還更重要,畢竟油田遲些日子開採也無礙大局,但穿越者要是出了什麼事就是無法挽救的損失了。目前這種形勢還不需要他們以身涉險,不過爲了安定人心,摩根還是讓他們隨身佩帶配發的手槍,以備不時之需。
儘管摩根等人很清楚自身的實力不用過於忌憚本地的土著武裝,但這種我在明敵在暗的處境,還是讓他們會感到些許的不安。正因爲如此,當三個小時後一羣土人戰士出現在距離營地大約一里外的山坡上時,摩根的情緒反而變得輕鬆起來——土人出現得越快,自己就能越早解決問題。要是這些傢伙一直躲在暗處等待時機搞突襲暗算,那纔是真的讓人頭疼。對方主動集結兵力發動攻勢,倒是可以省下海漢這邊不少麻煩。
“所有人進入戰鬥位置,不得擅自開火,先把人放過來!”爲了防止有人走火驚敵,摩根立刻下達了戰鬥命令。雖然海漢軍的武器性能佔據了絕對優勢,但摩根還是希望在交戰中儘可能提高命中率,力爭把這次來襲的土人都給留下來。雖然暫時還看不清來了多少土人戰士,但從已經觀察到的情況來推測,在林間活動的至少有四五十人之多。
土人戰士在山坡上觀望了很長時間,隊伍才慢慢地朝海漢營地這邊進行過來。儘管土人們極爲小心地隱藏着行跡,但他們的身影還是早早就在望遠鏡裡暴露無遺。看到這些人手上的竹矛弓箭,摩根已經放心了大半,雖說土人的弓箭也具備了一定的遠程殺傷能力,但其精度卻遠遠無法與步槍相提並論。
先前在海岸營地所繳獲的土人武器,摩根都仔細看過,竹製弓箭的穩定性和發射速度都很有限,二十米開外的命中就基本只能靠信仰了,在這個距離上海漢步槍的火力輸出和精準度已經足夠讓他們翻來覆去死好幾遍了。
摩根爲對付土人集結髮動攻勢所指定的戰術也很簡單粗暴,就是將對方放到五十米以內的距離,待其開始全力衝鋒之後,再進行開火射擊,力求在近距離內以密集火力迅速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這對於以排槍輪轉射擊戰術爲看家本領的海漢陸軍來說,的確算是最合適不過的作戰手段了。
土人們大概也對山腳下這片寂靜得可怕的林子有些不好的預感,在林間又磨蹭了不少時間,才慢慢摸了出來。他們所得到的信息僅僅只是這裡來了一夥外地人,並且帶着能夠致命的武器,但具體有多少人,來此目的爲何,卻都是一概不知。這種冒失的嘗試的確風險很大,但他們的夥伴失陷在這夥人手中生死不明,無論如何都要來嘗試一下將他搶回去。再說這夥人在這裡紮下根來,對他們已經無異於入侵了,不把對方逐出這片山區肯定是無法安心的。
白克思這時候也已經讓民工停止施工,他自己來到摩根身邊,低聲問道:“等下你打算怎麼做?”
“先把人都留下來,死活不論。”摩根的語氣非常堅定,絲毫沒有因爲對手逐漸接近而有所動搖。
“這……會不會太那什麼了一點?”白克思也料到此事不能善終,但沒想到摩根居然已經下了如此之大的決心。他常年都在三亞待着,雖然身爲兵工部門的負責人,但其實極少有真正接觸軍隊執行作戰任務的機會,殺戮這種手段平時聽到是一碼事,但親眼看到執行又是另一碼事了,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不能接受。
摩根聽到他口氣猶豫,也猜到他心頭所想,當下便解釋道:“老白,從上午出事到這批土人出現,前後就三個小時。他們能這麼快搬來救兵,很可能是就我說過的後龍溪上游的那個部落。距離我們的營地這麼近,而且表現出的態度也毫不友善,我們肯定得動手清理掉這個部落,才能讓油田安心搞生產。現在多解決幾個,回頭我們去抄他老窩的時候就少費些力氣。”
白克思道:“我們這裡就一連人,說多不多,還分兵去抄他們老窩?”
摩根應道:“當然不是現在,至少要抓到幾個活口,問清部落狀況再說。”
白克思笑道:“別又像之前抓的土人一樣,審來審去也問不出有價值的信息。”
兩人聊了幾句之後,見林中土人距離自家防線已經不到百米,摩根便示意噤聲,讓白克思退到後面安全地帶去觀戰。白克思自知留下來也無助於摩根禦敵,當下便依言退後,與田葉友、劉山夏一同觀戰。
摩根在部署防禦工事的時候就結合了這裡的地形,雖然規劃的營地寬約一里,但如果土人想從正面衝營,其實也就只有兩處通往營內的通道。其他地段不是牽着鐵絲網就是有壕溝,較爲平坦的地方則佈置着鹿砦和拒馬,留給對手發動攻勢的區域集中在寬約十來米的兩處通道,同時也是防線上火力最爲集中的地方。
這些土人大概也是在林子裡反覆觀察,尋找海漢營地的漏洞,但可惜的是他們所擁有的技能僅僅只是獵殺野獸,並沒有受過系統的軍事訓練,雖然也察覺到這營地危機四伏,但還是慢慢悠悠地摸了過來。
這兩條進出營地的通道外早被海漢軍有意識地清理出了一片區域,雖然跨度不過十幾米,但對於隱藏在灌木樹叢後面的步兵來說,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他們完成起身、瞄準、開槍的一整套戰術動作了。
隨着土人越來越近,摩根已經能看到他們臉上用顏料畫出的白色紋飾,以及腰間掛着的鹿角匕首了。前面開路的幾名土人已經張弓搭箭,四處張望,摩根毫不懷疑他們只要聽到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射出手裡的箭。摩根大致估算了一下數目,此時走出林子的土人戰士約莫已有五十來人,林子裡是否有人斷後還難以判斷。不過已經現身出來的這批人,摩根是打算要將其一網打盡了。
眼見這些土人已經進入火力覆蓋的範圍,摩根果斷吹響了銅哨。隨着尖利的哨聲響起,林間伸出了成排的槍桿,對準在營地外不知所措的土人開火。噼裡啪啦一陣作響之後,頭排開火的士兵退下裝彈,第二排士兵上前瞄準開火。這套戰術動作對每一名士兵來說都曾成百上千次地練習過,駕輕就熟的程度幾乎不亞於吃飯穿衣。而這個距離上也不需要太精準的觀瞄,密集的火力已足以彌補這個環節的不足。
毫無疑問,這就是一場完全一邊倒的殺戮,打頭的幾名土人根本就沒弄清發生了什麼狀況,就已經被營地中射出的子彈打成了篩子。而其後的土人戰士雖然試圖進行反擊,但他們根本就找不到敵人的準確位置,而且也不明白林中敵人這種發出巨大聲響的武器到底是什麼東西,爲何能隔空殺傷自己的同伴。除了盲目地向對面射出箭矢,拋出長矛,他們一時間也找不出更爲有效的反擊方法。
但這種依靠冷兵器的遠程盲射顯然不可能與穩定在一分鐘四發齊射的海漢陸軍相對抗,僅僅只是片刻工夫,這已經摸到海漢營地門前的數十名土人就已經大半中彈倒地,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有幾個想回頭逃進林子裡的土人,也全都倒在了狙擊手的槍下。按照摩根在開戰前的安排,他手下這些狙擊手就是專門負責截殺那些試圖逃走的人,而士兵們也用準確的擊殺來很好地回報了摩根的信任。
在大部分人倒下之後,爲數不多的倖存者終於發現唯一能夠保住性命的辦法就是伏地不起,只是要趴在同伴們的血泊之中保命,對這些曾經叱吒林間的土人戰士來說,也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當海漢營地外已經看不到還有人站着的時候,軍官們才終於下令停止射擊。血腥味混雜着硝煙味瀰漫在林間,提醒着人們這裡剛剛結束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在狙擊手的掩護之下,一隊士兵慢慢走出營地,開始對外面倒了一地的敵人進行清理。摩根見大勢已定,沒有急於去營地外查看戰果,而是先查問己方的傷亡狀況。慶幸的是土人在絕望之際的盲目反擊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害,大多數的箭矢和長矛都不知道飛去了什麼地方,只有兩個倒黴鬼在混亂中被箭矢傷到,不過都只是不致命的皮外傷,已經有醫療兵上前進行了包紮處理。
白克思等人也已經從隱蔽的地方出來,朝摩根豎起了大拇指以示讚賞。剛纔的這場戰鬥持續時間頂多也就兩分鐘,能夠這麼快就一舉解決來襲之敵,而己方沒有在戰鬥中出現大的傷亡,這樣的戰果也是來自於摩根的提前判斷準確,臨戰指揮得力。
“還沒看明白就已經結束了!不過癮啊!”只有劉山夏一個人對於這麼快就完結的戰鬥略感遺憾,但其他人顯然不會把他的抱怨當回事。